枚烨没想到祝淮书这个点会出现在这里, 也有点紧张,但看到腰背绷得笔直的池娆,他壮了壮胆子, 闪身护在她身前, 别怕。
我保护你。
池娆笑容不变,咬牙切齿说:闭嘴。
祝淮书抬腿往这边走。
校门口路过的人, 纷纷放慢脚步,悄悄扯同伴的手,一起多看几眼。
看这男人身材挺拔,肩宽腿长,衣着简单却有种精英贵气, 戴着口罩却遮不住眉眼的清隽。
哎, 池娆。
枚烨回头, 人已经溜了。
池娆绕开他,朝祝淮书跑过去。
祝淮书顿下脚步,池娆向上扯了扯口罩, 小步跑到他身边, 有点气喘。
呼......祝教授,你怎么在这里?碰巧路过。
祝淮书淡声。
又是碰巧,看来她最近不能从西南门进出了。
这么巧。
他也来接你?祝淮书扫了眼池娆身后。
池娆回头,果然看到落汤鸡似的枚烨, 后者往这边走了几步, 但没继续。
可能昨天没说清楚, 他误会了。
她解释。
叫他过来, 我跟他说清楚。
祝淮书说。
祝淮书模样太出众, 周围好多人侧目, 池娆扯他袖子, 别了吧,祝教授。
好多人看着呢。
你还是上班时间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你直接去影都还是先回家?祝淮书低头看手机。
池娆松了口气,回家回家。
祝淮书按灭手机,看向枚烨的方向。
她心里一紧。
枚烨远远看向一高一矮很亲近的两个身影,暗自握紧拳头。
他已经向祝淮书宣战了,当然不想向他低头。
今天的事,他问心无愧,他也不想池娆受委屈。
虽然祝淮书是他上司,但他不打算对他唯命是从。
男人嘛,怎么能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低人一等。
虽然这个女人已婚。
但是追求真爱怎么会有错。
好巧。
祝教授。
枚烨雄赳赳气昂昂朝池娆走来。
表情很神气,仿佛身上不是湿哒哒的衣物,而是大公鸡漂亮挺拔的彩尾。
池娆拼命对他使眼色叫他走,枚烨只当看不见。
不知道哪个角落传来一声惊叹:我K。
三角恋。
池娆:咳咳咳咳咳。
今天风有点大。
祝淮书肃着脸,瞧不出情绪。
/车里。
祝淮书跟池娆一左一右坐在后排。
祝淮书抱臂,视线稍微侧向一旁。
池娆并着腿,两只手放在腿上,绞紧裙摆。
枚烨坐在前排,用力向后侧身子。
他很后悔,之前帮祝淮书开车太多次了,导致现在不自觉就走向驾驶座了,刚才他跟个司机似的,仿佛只等后面小两口开口,他就要踩刹车,按启动键了。
三个人刚开始都没说话。
池娆实在受不了了,清了清嗓子,枚烨觉得这个时候不能让她一个人承担,主动开口:我就是来接池娆的。
你很闲?祝淮书问。
枚烨:这是一种基本的表达心意的方式。
我没接受。
池娆弱弱举手。
枚烨:对,她没接受我,但是这不耽误我追她......祝教授不会生气吧?池娆闻到一股茶味。
你这叫破坏别人的婚姻。
她板起脸。
没有啊。
我在等你离婚。
枚烨很无辜。
池娆:......祝教授,我真的跟他什么都没有,你相信我。
结婚这么多天了,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了。
祝淮书瞥她一眼。
池娆盯着自己依旧湿乎乎的鞋子,不知道这段他看见没有,生怕他会误会,我不傻,难道劈腿劈你身边的人嘛,生怕你不知道一样。
祝淮书敛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池娆琢磨着要不要凑近点撒个娇之类的。
枚烨急切地问:是不是我辞职就好?她立马回绝:不是。
池娆......枚烨很可怜。
我......你先回去吧好不好。
池娆对那双湿漉漉的脸骂不出口,一个脑袋两个大。
池娆,今天这事我不是求祝教授求来的,我是联系了我爸。
你知道吗,之前因为他出轨还有了私生子,我已经将近十年没有主动打过他的电话了。
说这些不是道德绑架你,只是想告诉你,你对我真的很重要。
枚烨两只手撑在座椅上,向前俯身,几乎整个人想俯过来,两只漂亮的桃花眼泛着诚恳祈求怜悯的光辉。
池娆有点犹豫。
她第一回知道知道枚烨家里的情况。
枚烨见她没有立即回绝,知道事情有戏,赶紧转身对祝淮书说:祝教授,以朋友的名义请娆娆看场节目而已,您不会不答应吧。
祝淮书面色沉寂,一如冬日松林。
你想跟他一起去?他问池娆。
我......我......按说她不该为了枚烨去惹祝淮书,可枚烨也太可怜了,她不好再伤他的心。
娆娆。
枚烨低声哀求。
池娆看看他,又看看祝淮书,攥紧手指,小心翼翼地试探,祝教授,你去不去?不去。
那我......池娆纠结,那我可不可以......随你。
祝淮书忽然松了口。
真的?池娆惊喜。
连枚烨都觉得难以置信,瞪大眼睛。
他茶技有这么好了吗?居然让祝教授这么快妥协了?祝淮书嗯了声,低头摆弄手机。
那我们一起还是......祝教授你有空吗?枚烨问。
他本来想问池娆要不要跟自己一起走,碍于祝淮书在这,到底决定委婉一点。
你不回家?祝淮书问池娆。
回,回的。
池娆还没化妆。
节目组镜头有可能扫过观众席,她不想素着张脸上镜,枚烨你先回去吧,等下午去录制现场再汇合。
池娆一边说一边观察祝淮书的脸色,没见他有愠色,逐渐放下心来。
好。
枚烨乐得合不拢嘴。
推开车门。
娆娆再见。
祝教授再见。
池娆目送枚烨走开,却迟迟不见祝淮书下车回到驾驶座。
祝教授,你真的不介意吗?你不值得我信任么?祝淮书淡声。
值得。
池娆终于放下心来,眯着眼笑,那我们不回家吗?这车坏了。
换辆。
祝淮书说,余光看到一辆银白色添越。
他敲了下窗,这个。
哦哦。
池娆答应着,跑下车。
她都绕到另一边了,却不见祝淮书下车,于是敲他的窗。
祝淮书不知什么时候摘了口罩,降下车窗,稍微将倾着身子。
祝教授,你怎么不......祝淮书伸手,池娆猝不及防被他压下,两只手按在车窗玻璃顶,硌得生疼。
祝淮书拽掉她的口罩,用一个绵长且毋庸置疑的吻,封住了她未完的话。
枚烨已经走出去几十米远了,收到祝淮书的消息,转身回来,正巧碰到这一幕。
他瞬间红了眼眶。
朝那个方向冲过去。
祝淮书似乎看到他,只是飞快掠过,眼梢似乎有笑意,又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他。
这种蔑然让枚烨攥紧拳头,又无力地松开。
人家本来就是夫妻。
他停下脚步。
有人路过看着呢。
池娆捂住脸颊。
祝淮书笑,揉了揉她的发顶,告诉她先上身后的车。
盯着池娆上车,关好车门,他从另一侧下了车。
枚烨慢吞吞在原地磨蹭,祝淮书朝他走过去。
枚烨刚才还是只神气大公鸡,现在更像是斗败了的小鸡崽,握紧拳头,红着眼眶,死死盯着祝淮书,那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咬他一口。
祝淮书扬手,丢出什么东西,落到枚烨手边,他下意识接下,定睛一看是车钥匙。
把这车开走。
为什么?脏了。
没法坐。
祝淮书转身走了。
枚烨愣了两秒,看到自己湿哒哒的衣服,反应过来。
他只不过是不小心把车座弄湿了而已,祝淮书就认定车座脏了?还把车钥匙丢给他了。
这不是羞辱他吗?!/池娆爬上旁边银白色车的后排座位,一抬头发现前面副驾驶上,居然还有一个人,身材高大,金发碧眼,回头冲她笑。
她愣了一下,抬手say hi。
祝淮书上车的时候,池娆已经跟金发男大眼瞪小眼一分钟了。
这是丹尼尔,德国人,我的理论合作者。
池娆点头,有点羞怯地笑了笑。
这个丹尼尔看起来五十不到,脑袋全秃,眼里有种社会精英特有的锐利,一看就是能在学术会议上开个个人专题的那种。
她对祝淮书职业上的事一窍不通,对他的合作伙伴也没什么兴趣。
祝淮书递过来一个无纺布袋。
她接过,打开发现是双拖鞋,有点惊讶。
换上。
祝淮书言简意赅。
他用德语对丹尼尔解释了一番,中途看了眼池娆的方向。
大概是在解释她的身份。
看来他果然看见刚才那一幕了。
幸亏她解释得及时。
池娆褪下湿漉漉的白色板鞋,换上一次性拖鞋。
也不知道他哪里找来的。
有外人在场,池娆总觉得别扭。
祝淮书好像在检查邮箱,没工夫搭理她的样子。
她觉得无聊,干脆扭头盯窗外飞逝的风景。
后来有点累了,就把手肘撑在窗边,托着腮闭目养神。
车里安静许久。
丹尼尔偶尔看一眼后视镜,正好看见祝淮书拿着手机,但扭头盯着旁边的人,眉头微蹙,似乎陷入某种思考。
池娆好像真的睡着了,不过托腮的手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丹尼尔刚想开口让司机慢点,就见祝淮书放下手机,朝中间挪了挪,小心翼翼地托住池娆的脸颊,将她往自己肩旁带。
祝淮书在实验室一向严谨认真,丹尼尔知道,但他第一次见他这么温柔缱.绻。
池娆平时极难入睡,但昨晚没休息好,今早又没消停,实在累极了,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直到到了华都小区,才被祝淮书叫醒。
嗯?到了吗?她带着浓重的鼻音,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又躺到祝淮书怀里了,呀,我怎么......她赶紧起身,前面还有祝淮书工作上合作的人在,她就这么躺他怀里了,多少有点尴尬。
不过她明明在窗边睡得好好的,怎么就倒向另一边了呢?不会是梦游吧?她居然有这个毛病?这个想法把池娆吓了一跳。
祝淮书咳了一下,嗯。
上去吧。
下午叫老王送你去影都。
哦哦,那我走了。
池娆抓起自己的湿鞋,推门下车,祝教授再见,丹尼尔再见。
她落荒而逃。
祝淮书目送那一抹小巧的身影消失在大楼前厅。
祝,你太太很年轻。
丹尼尔用德语调侃。
祝淮书应了声,嘱咐司机掉头去另一个方向。
上次赛克赛斯的宴会,听说你带了个很有意思的女伴,就是她吗。
我以为你会喜欢更体贴稳重的女人。
祝淮书低头,继续刚才没处理完的工作,闪婚确实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
丹尼尔笑了笑,这就是你临时改变路线的理由?祝淮书默了两秒,淡声道:她年纪小,免不了惹点麻烦。
总让人头痛。
不要口是心非啦,你很乐在其中。
丹尼尔想起刚才祝淮书怕女孩惊醒,一动也不动的模样。
他回头,这么多年,那么多姑娘你不喜欢,原来是在等这个女孩。
我结婚了。
祝淮书抬眸,对上他促狭的视线,这些只是最基本的,婚姻的义务。
哦,是因为婚姻吗?所以你对她这么在意。
丹尼尔挑眉,你一向讨厌计划外的事物。
我听过你对婚姻的描述,祝,那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偶遇颠簸,汽车晃了一下,丹尼尔回身坐好。
祝淮书敛眸,滑动屏幕的指尖顿了数秒。
/一年一会的第一场果然没让池娆失望,从头嗨到尾,只是因为第一场实际是两期节目内容的缘故,节目一直从下午四点录到了第二天凌晨五点。
池娆第一次进场时,太阳还在西边挂着,中场休息时星星出来了,结束后从录制现场出来,天色又大亮了。
她出来比较晚,大多数观众已经离场,路上没什么人。
她心情依旧很激动,跑几步蹦跶几步,快跑到影都门口才想起自己忘记告诉王叔自己出来了,停下来给他发了条信息。
步伐慢下来,才感觉到身上的困倦。
清晨五点半的历城,已经有大爷大妈在遛弯,但相比夜半和白天的喧闹,此刻堪称安静。
太阳刚出不久,红彤彤一枚,挂在远处的山头,仿佛给山笼上层橘红色的织纱。
街上汽车轮胎轧过路面的唰唰声,树上鸟雀叽叽喳喳声,清晨暖燥的风撩动树叶的哗哗声,声声清晰。
池娆慢吞吞走着,打了个哈欠,眼睛留意着路上的车子。
余光却注意到一辆熟悉的车。
一辆低调的黑色卡宴停在街口另一侧。
祝淮书好像有辆这个车来着,是他吗。
她愣了下,揉了揉眼睛,又摇头。
人家忙着呢。
哪有功夫天天接送她。
池娆这么想着,没朝车子的方向继续走,眼神却忍不住朝那边瞟。
万一呢?别自作多情。
两种想法在她心里打架。
这时,那辆车驾驶座车门被推开了,高大挺拔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单手抄兜,另只手朝她挥了一下。
池娆愣了两秒,随即惊喜地笑着朝他跑过去。
祝教授!祝淮书站在车边,抬眸看过去。
清晨,初生的阳光柔和。
池娆一路小跑,树间叶片摇摆,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晶亮的眼睛,弯弯的眉眼,念着他名字的嘴唇,就这样,一重,一重,穿过时间的摇曳。
祝淮书忽然想到丹尼尔的话。
......我听过你对婚姻的描述,祝,那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是个搞砸了他宴会的熊孩子,是个为所欲为、肆无忌惮的小麻烦精,是个不服管教、张口就来的小坏蛋。
她的存在本身,就超出了他的规则之外。
......可他怎么一点都不讨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