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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2025-03-22 07:47:21

桌上摆了四个家常小菜, 一份汤,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池娆夹了一筷香煎春卷, 看向对面的祝淮书。

他吃饭时动静很小, 也没什么话。

其实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发现他就是个话很少的人, 或者说是个很忙碌的人,忙起来总是很严肃认真,顾不上言语。

祝教授。

嗯?祝淮书抬眸看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叫了他一声,兴许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吧。

这个牛肉香菇烧腐竹很好吃。

她说。

他夹了筷香菇,又尝了口牛肉。

是不错。

她戳戳米饭, 祝教授, 你平时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吗?工作之外。

他盛汤, 顺便给她盛了一碗,推到她面前,偶尔会去打球, 爬山。

打什么球?高尔夫?需要打高尔夫的场合大多是应酬。

我更喜欢打网球。

哦。

池娆会打的球类比较少, 大多是室内运动,比如台球和保龄球。

她托腮,视线落在祝淮书手边,看着他慢条斯理伸筷子夹菜, 用勺子舀汤。

碗筷偶尔相撞, 让她想起之前在实验室跟卢小芃的对话。

做科研还好吧, 就是比较寂寞。

卢小芃说。

她问:为什么?因为日常也不像电视里演得那么高大上, 什么戴护目镜摇试剂瓶, 看五彩斑斓的试管。

其实我们的日常就是自己读文献, 开会, 做实验,写论文......有时候自己在实验室做实验,一待就是十几个小时,连着半个月,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感觉自己快成鲁滨逊了,真的,完全能理解他见到星期五的激动。

她疑惑:因为没有人可以说话?我看这里人还挺多的呀。

大家都有自己的课题,忙起来谁也不顾不上谁呀,而且这里这么大,有时候明明都来上班,但是好几天见不到同门的情况很多啦。

卢小芃带她去各种实验室晃悠,有些需要换衣服消毒才能进入的,就隔玻璃窗看了看。

转到鼠房的时候,卢小芃指着笼子对她说:哎,你看,这是我师姐养的小老鼠,我也经常来照顾它们。

池娆第一次见无毛鼠,感觉有点奇怪,像一部魔幻电影里的小矮人多比。

你看这个鼻子大一点的,叫大鼻子,这个胖胖的,叫大大,剩下的统一叫喂......喂,好好长小瘤瘤哦,不要打架不要斗殴......卢小芃说。

池娆很惊奇。

卢小芃解释:哎,没办法,周围没人,不说话又憋得难受,只能教育教育它们了。

祝教授,你会给实验小鼠取名字吗?池娆问。

不会。

哦。

池娆松了口气,那你会给试剂瓶取名字吗?祝淮书有点怪异地看着她,不会。

之前去你实验室,小芃说做科研好无聊的,所以会对着玻璃瓶子说话。

她说她的什么什么萃取五联机叫莎乐美,因为那机器疯起来跟抱着人头的莎乐美差不多。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试图寻找答案。

你每天工作那么久,不会无聊吗?祝淮书顿了顿,摇头说:还好。

池娆不太理解。

他补充:习惯了。

她若有所思。

就算是天才,她也不相信会在这种环境下感觉活泼快乐。

但是祝淮书似乎从来没在她面前表露过关于工作的负面情绪。

甚至面对关心和安慰,他只会表示自己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这几乎是一种本能。

很好奇我的工作?可以再去那里逛逛。

祝淮书吃得差不多了,把筷子斜着搭在碗上,拿餐巾纸擦了擦嘴。

我......池娆犹豫了一下。

放在手边的手机震动了下,梁丝的消息。

刚才约她出来,她回复说好。

池娆关掉手机,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过分关心祝淮书的事了?干嘛总去人家生活里掺和一脚,你不是最讨厌这样了吗,池娆。

她摇摇头,撂下筷子,忽地站起身,朝卧室走去,我不去了吧。

今天练字了吗?祝淮书问。

晚一会儿吧。

她脚步没停。

纤窈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

之前池娆很喜欢黏在他身边,亲一下,抱一下,玩小孩子把戏,今晚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祝淮书眼里闪过不解。

/祝淮书平时总是很忙。

忙到即使不在实验室加点,也要回家加班。

有时候回到卧室,会发现池娆已经睡着了,即便都在家,也说不上几句话。

所以池娆在他身边练字的这一个小时,是除了睡眠以外,他能跟她静静相处的唯一时段。

池娆平时不像是个刻苦的学生,练字的时候也总是找借口溜号,实在躲不过去了,还是得灰头土脸坐回书桌前,提笔写字。

但这段时间就是很奇怪地,成了他每天最放松的时间。

周围很久没什么动静了,祝淮书抬头,果然看见她在打瞌睡。

一只手撑住脸颊,特意撩到前面长发和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眼睛紧闭,睫毛轻颤,似乎在与周公扯皮,嘴巴偶尔吧唧几下。

这么大个人了,还在用小孩欲盖弥彰的办法,看来真的没有人告诉她,老师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

咳。

祝淮书轻咳。

池娆忽然惊醒,笔尖划过纸面,嘶啦一声,戳破一条长长的痕迹。

她条件反射似的撩起头发,瞪大眼睛,努力装出一副精神很好的模样。

可这双眸里的对不上焦的茫然骗不了人。

祝淮书似乎被她打扰到,从繁重的工作抽身,抬头看她,写多少了?池娆有点心虚,讨好地笑了笑,装傻不回答。

练字这种事,本来就是重复苦躁,见效又慢,还不如她去研究化妆技术,半天就能换张脸。

祝淮书起身走到她身边,指着本子上一摊可疑的口水痕迹。

这摊水迹是什么?喝水不小心,不小心撒了嘛。

纸上为什么会破个大洞?这纸质量不太好,稍微一用力,就破了。

这几个笔画呢,有米字格也写不齐?我没休息好,手抖嘛。

池娆干脆苦着张脸,趴桌子上耍赖,祝教授,放过我吧,我困了,好困。

我保证明天好好练习。

祝淮书知道,就跟永远没办法劝服一个熊孩子,安静地待在家里,没办法教育一只哈士奇,不要拆家一样,让池娆不在练字时打瞌睡,是不可能的。

你前天晚上也是这么说的。

前天晚上是因为来姨妈了,你知道的,激素水平变化,会导致心情不好,再加上痛经,胸胀......现在还是硬硬的,不信你摸。

池娆抓住祝淮书的手,作势往自己身上带。

她本来并不觉得他会真的上手,没想到他压根没挣扎,就这么顺着她摸上来了。

祝教授......她梗了一下,你流氓。

祝淮书也很无辜,本来就是她先动的手。

他摊开手,没说话。

老男人最近脸皮越来越厚了,之前都是她耍流氓,没想到他开始反守为攻了。

摸都摸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去睡觉了。

她没给他回答的时间,跑回自己桌边,抓起手机,朝门口跑去。

祝淮书捏着她薄薄的练字本,到底还是放过了她。

其实按他以前的性子,看到自己手下的人拿出这种字,这种态度,大概会直接让对方卷铺盖走人。

不过池娆不是他手下的人。

何况练字这件事在一开始,似乎就有他自己的私心。

毕竟他从前从不管别人的闲事的。

他摇摇头,阖上她的本子,注意到背面有几行零散的小字,应该也是她刚写的。

基本功没练好,字还是不怎么漂亮,不过比一开始进步多了。

祝淮书祝淮书。

她在练习他的名字。

他眼里有复杂的情绪,稍纵即逝。

实验室科研好寂寞......看来真的是今天写的。

他捏着这本纸片,回到自己桌前,拿的稍远些,靠在椅背上,盯着纸面微微出神。

其实祝淮书一直清楚,寂寞是这个行业无法避免的一种情绪。

毕竟科研需要创新,想要深入钻研某个课题,很有可能发现周围少有同行者。

哪怕加入课题组,大多数时间也是各有各的任务。

就算在同一间实验室,有时也会遇到那个助理口中的,实在没人说话,需要对瓶瓶罐罐、跟小鼠自言自语的情况。

他在C国读书的时候,早就习惯朝八晚十。

生日是从来不过的,国内打过去的电话经常会被他漏接。

第二天想起来时,拨回来,常得到怀雯的埋怨,说他不会照顾自己,肯定又是在实验室过的生日。

有时候下了课,回公寓的路上,看到商场的彩灯装饰,才知道这天是某个盛大的节日。

寂寞吗?他从来不问自己这个问题。

偶尔会站在公寓落地窗前,眺望不远处的港口。

那里有渡轮驶进来停泊,或者驶出,远远消失在地平线外。

身边书桌上,电脑屏幕亮着,咖啡杯里棕色液体早就见了底,收到一封回执,说努力了半年的方向终于有了进展,论文顺利通过。

打开手机想要分享这个消息,翻了一圈列表,最后还是停留在国内父母的头像上。

在对话框打好一段文字,想起这个国内还在深夜,于是按住删除,全部删掉。

这时抬眸,会看见飘雪落下来,码头对岸是高耸错落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渡轮烟囱口飘飘冒白烟,混入雪幕。

天一片灰茫茫的,看不到尽头。

心里就会浮现一些落寞。

/祝淮书回到卧室,准备休息时,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卧室没开灯,池娆似乎睡熟了。

他点了盏小夜灯,轻手轻脚换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漱。

熄灭小夜灯,屋里不剩一丝光线,他借手机屏幕的亮光,摸到睡眠舱,坐在床沿摩挲被子,准备躺下去,却摸到一只有点凉的脚丫。

池娆呓语着翻了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贴在他背后。

祝淮书大体摸了摸,发现之前该睡在里侧的她,现在拱到他这边了,还像只小虾米似的,偎在他腰后。

他忍俊,俯身喊了她几声,没动静。

你想睡在外侧?那他去里面。

他起身,想从另一侧绕过去,她感应到了似的,搂住他的腰。

池娆?他低声叫了几句。

她松开手,揉了揉眼睛,很不耐烦,干嘛。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估摸着是睡迷糊了。

祝淮书想。

他从床尾,绕到另一侧躺下,胳膊摸索到被子准备盖上。

也不知道池娆怎么盖的被子,两条都裹在身上扯不动,他说池娆,你起起身,她嘴里咕哝几句,没动。

没办法,他只能硬拽,随之而来的是一只黏人的小狐狸。

池娆跟着被子一起滚到他身边,胳膊在空气中比划几下,搂到他肩上。

祝淮书怔住,没有动。

确定要这么睡?他等了会儿,一直等不到回复,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温热的鼻息扑在他肩膀一侧。

有点躁。

他知道她还在生理期,所以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

稍微思索片刻,他躺正身子,盖好被子,决定随她去了。

池娆却没消停,在他身上摸索几下,拱了拱,躺了会儿,觉得不满意似的,又坐起身。

祝淮书刚有困意,忽然感觉呼吸沉重。

身上多了个人。

她上半身趴在他身上,死死压着他。

该睡了。

池娆。

明天再闹。

他揉了揉眉心。

她在黑暗中反复换另一侧脸,找最舒服的状态,开口时带着被扰清梦的烦躁,嘘——别说话。

嗯?他哭笑不得,这么睡不硌么?她默了半晌,似乎都要睡着了,才呓语似的说:我在......保护你。

好了。

明早再闹好不好。

快回去睡。

我要保护你......她很固执,听声音不是很清醒,还没什么耐心,甚至抬手,想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话。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小孩脾气闹得有点烦,耐心即将告急,直接挪开她的手,翻身抱她回到另一侧。

可我根本没有遇到危险。

池娆没说什么,翻了个身,对着他这一侧,就没什么动作了。

他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再有动静,以为睡熟了,才回到另一侧,躺下,阖上眼。

黑暗中,她又翻了个身。

孤独......本身就是危险。

*她梦呓。

孤独本身就是危险。

我要保护你。

祝淮书愣了一瞬。

眼前依旧是寂静的夜,连挂钟摆动的声音都被隔绝。

他侧脸,望向床另一侧,试图在一片漆黑中找出她的轮廓。

无果。

她其实是个不怎么爱跟别人挨着睡觉的人,因为入睡很难,不喜光,不喜任何动静,就算做过最亲密的事,就算经常缠着他搂抱,也从来不会在睡觉时往他这边贴半分。

掌心还有热意,在微凉的夜间格外突兀。

因为她刚才紧紧抓住他的手。

窗帘很厚,月光也洒不进来。

墙壁坚实,隔绝出一方无人打扰的小小天地。

黑暗中,有人坐起身,朝一侧挪了挪,又躺下。

衣料和床单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嗯。

你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