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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2025-03-22 07:47:21

梁丝看着不断逼近的男人, 又看了看身后不争气的女人,跺脚咬牙,双手叉腰, 先把气势摆出来。

池娆。

祝教授。

祝淮书叫池娆, 梁丝闪身挡在他身前,今晚的事, 能解释解释不?为什么不带我们小池出来。

为什么要带这个女人?梁丝看向祝淮书身后。

安雅丽也跟来了,提着裙摆,一副还不太清楚状况的模样。

祝教授好像过来了。

池娆隐约觉得自己哭得挺丢人的。

但是现在停下来,还得面对他,好像更丢人。

她埋头, 不肯见人。

被她拽住衣摆的侍应生小哥哥很无奈。

怀里的女人很漂亮, 但是对面男人眼刀太凌厉。

他一个小小侍应生, 劝不动,还跑不掉。

安雅丽是我实验室的教授。

她怎么哭成这样?祝淮书皱眉。

不是。

那你不带她怎么不跟她说一声呢。

梁丝愣了一下。

祝淮书从她身边绕过去了。

池娆。

别叫我。

呜呜,难受。

先松手。

跟我走。

.......池娆埋头侍应生怀里。

侍应生双手高高举起。

祝淮书皱眉看着两个人。

梁丝像护崽子的母鸡似的张着手臂挡在三个人中间。

场面诡异。

这里, 亲爱的。

安雅丽回头叫了声。

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走过来, 把她搂在怀里亲了一口。

池娆懵然抬头,眨巴眼睛,歪脑袋看过去。

虽然可能无人在意,但是我已经结婚了。

安雅丽说。

/汽车行驶在车流中, 在灯光汇成的星河中徜徉。

浮光掠影透过车窗, 留下一截又一截斑驳的明暗。

祝淮书看了眼身边的小人儿。

他刚才把外套递给她了, 被她盖在脸上, 遮得密不透风。

她腿上是开衩设计的裙摆, 坐下时顺着腿弯滑落, 重磅纱绸随微风鼓起一个又一个浪。

他抬手给她扯了扯裙摆, 盖住光洁的腿。

好点了?嗯。

他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

闷不闷。

.......她不说话了。

他没继续问。

过了会儿。

晚宴不管了?池娆瓮声瓮气。

他的外套太大一件了,从头到腰都能遮住。

她无意识地把手放在小腹下,攥紧。

没事。

差不多该结束了。

祝淮书说。

他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却五味交织,想起他刚才不太好的脸色。

果然是成年人嘛。

遇到这种事,也能很快调整心情。

衣服都换好了。

怎么不告诉我。

他轻声问。

不是责备的意思。

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当时不承认。

池娆觉得这事没法解释。

她知道自己当时如果承认已经准备好要去了,祝淮书肯定会带她过去。

但她就是有那么点自尊心,人家没打算给的,她才不会巴巴地去要。

本来也没想找你。

她在黑暗里扭头,别过脸去。

祝淮书默了会儿。

安雅丽这次回来,接手了实验室的一个项目,她自己还从东大带了一个。

她个人的精力有限,所以需要尽快熟悉团队,培养人脉。

她在历城认识的人不多,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我铺个路。

这次宴会直接对接白天的会议,赴宴的基本都是参会人员。

倒也不是不可以带别人。

不过只是一些人聊合作,谈生意而已。

没什么有趣的。

你对这个领域没什么兴趣,平时上班就要死要活的了,我就没想着叫你过来。

什么叫要死要活的......池娆有点脸红,嗫嚅道。

行。

下个周跟我一起上班。

我死了。

勿cue。

祝淮书低笑了声。

她有点恼,用胳膊肘撞他一下。

车内陷入寂静。

只有发动机的声音。

外面偶尔有车越过,留下片刻残影。

今天安雅丽说自己已经结婚了的时候,池娆松了口气。

不过转念想想,安雅丽跟祝淮书一起上班、开会、赴宴,虽然总是在一起,但是没有过什么实质性的暧|昧。

她却整天惦记,患得患失,让自己很累。

她到底怎么了?掌心有点硌,她松开手,摸了摸,在无名指上摸到个光滑的圆圈。

是她下午戴上去的戒指。

当时领证领得仓促,戒指也没怎么戴过,今天一试,居然比她的指节大了一圈。

折腾这么一通,没掉在外面,就是万幸了。

她握住手指,使劲攥了攥,恨不得把戒指融进自己骨血。

也许。

她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身边的人离自己太远。

迟早会分开。

祝教授。

她小声叫。

嗯?我想过冬天。

想去海城看雪。

好。

等进十二月,找个周末。

我还想养只猫。

等你有空,我们去逛宠物店好不好?好。

他怎么会拒绝她。

你什么时候休年假,我们去三亚度假吧。

她的思维漫无目的地飘散着,想到什么说什么。

祝淮书说:好。

二十七八号实验室就该放假了。

年后飞三亚好不好,年前这边走不开。

成年人背后有家族,有事业,很多事身不由己。

时间成了最奢侈宝贵的东西。

嗯。

她点点头。

祝淮书转头,看着她被盖得严严实实的脑袋,试探问:闷不闷?把外套摘下来。

我不看你。

池娆刚才把自己鼻子搞堵了,憋在衣服下面,确实有点呼吸困难。

但是......她死死拽住两侧的衣袖。

我头疼,就不写检讨了,行不行?祝淮书:......这丫头。

下不为例。

谢谢祝教授。

池娆扯下外套,张口呼吸。

不要看我。

丑死了。

她背过身,微微后仰,倚在他胳膊边。

到家再叫我。

她不知道怎么清醒地面对祝淮书。

紧紧闭上眼睛。

他愿意给她解释,而不是责怪她的不成熟和乱吃醋。

这很好。

甚至让她觉得他完全是在向下包容自己。

幸亏没把宴会上的事闹大。

不然以后她都没脸站在他身边。

晚上喝了好多酒,又经过几番折腾,终于安定下来,酒意逐渐让人发困。

池娆连什么时候到家,都不记得了。

只隐约觉得谁把自己抱下车,然后上了楼。

睡觉前,有人拉住她的手,然后亲了亲,温柔缱|绻。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午,池娆被宿醉后遗症叫醒。

头疼得很,她捂着脑袋下床,发现自己被换了身睡衣,摸了摸脸,妆好像也被卸掉了。

祝淮书那侧早就空了。

她摸索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出门找早餐。

阿姨给做了橘皮醒酒汤。

池娆一边灌汤一边看手机。

梁丝昨晚疯狂发消息问她到底什么情况。

好像没什么情况...她把字打出来,又删除。

梁丝看见估计会疯,还是打个电话吧。

她点开通话记录,发现两条未接电话,同一个号码,陌生号码。

有一条是昨晚打的,她当时压根没心思接。

今早又打来一个。

现在推销电话这么死缠烂打?她舀汤送进嘴里,没有多想。

/S大第一医院。

单人病房,空间宽敞,素色墙壁,病床床头靠东侧,一侧桌子上摆了许多果篮和营养品。

怀雯坐在病床上,目光紧锁在许久没见面的儿子身上。

最近瘦了好多。

是不是工作上压力太大了?祝淮书低头削苹果,果皮一圈一圈绕下去,还好。

最近你瘦得比较多。

我的事自己能照顾好,不用太操心。

怀雯知道他意有所指。

岁月在她额上留下几道痕迹,皱眉时更明显几分。

淮书,你平时忙,妈妈还不能跟小娆沟通沟通吗。

苹果皮断了,祝淮书捏起来丢进垃圾桶,别的话题我管不到。

但生孩子这事,妈,你考虑过她才多大么?是。

她是你太太,妈妈的半个女儿。

妈妈怎么不想考虑她呢。

但是谁考虑考虑你啊?你马上都快三十五了。

我不急这几年。

你也不要给她打电话了。

祝淮书没较这几岁的真,切下一块苹果,递给怀雯。

今早池娆一直没醒,九点钟不到,他碰巧看到她的电话。

号码池娆应该不认识,但他很熟悉。

怀雯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催生的念头催婚的。

这次查出来生病之后,她信念格外坚定,说什么都想让他跟池娆备孕。

但他不想给池娆太大压力。

她才不到二十二岁,还没有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

怀雯死死盯着儿子的眼睛,企图从里面找到一丝回旋的余地。

很可惜。

他这双眼,像下过雨的山涧,黑沉沉的,没有暮色过渡,直接进入淡薄的夜。

怀雯气得心口疼,拧过脸不看他,你跟你爸一个脾气。

他们都说,我跟你一个脾气。

祝淮书淡淡,你别气。

有什么话好好说。

怀雯按着被单,深呼吸几次,平静下来。

她语调和缓,淮书。

妈妈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

这辈子做了自己的事业,家庭美满,就没羡慕过别人。

直到这几年。

子女们长大后,都不在自己身边了,为人父母的都知道。

但是人总是寂寞嘛,前几年几个朋友还能一起出来聚一聚,现在一个个都在哄自己小孙孙了。

出来聚不了几分钟,这个就得接孙子放学了,那个就得带孙子去公园了。

祝淮书说:你不是还没退休么。

学校还有事可以做。

那些东西,都该交给小辈们去做了。

妈妈能抓着,抓不了一辈子。

妈妈也想有自己的生活。

怀雯声音很轻,说到情真意切处,差点掉泪。

祝淮书心里蓦地一疼。

他出生的时候,怀雯在读博,后来工作上比较忙,让他跟爷爷奶奶住了几年。

后来好不容易她事业稳定,闲下来,他就出国留学了。

你不回家,你小姨他们一家去申城了,你爸想出去旅游,随他去了。

你说妈妈这么大岁数了,有钱,有时间,但是一个人呆着,有什么意思。

怀雯柔声说着,从想要孩子的理由,讲到要孩子的好处,都娓娓道来。

......妈妈的身体就这样了。

大病没有,小病不断。

妈妈还想趁能抱得起小孩,多抱一抱你的孩子。

祝淮书垂眸,看着她缠胶带的手,瘦弱枯槁。

实在寂寞的话,你养个宠物吧。

是个伴。

还不用大动干戈。

怀雯诧异。

你身体不好,你想陪伴,但这不是我跟池娆要孩子的理由。

祝淮书起身,把切了一刀的苹果放盘子里。

不管怎么样,都请你尊重我跟她的意愿。

不要单独去打扰她了。

医生进来查房。

怀雯愣愣地,看着祝淮书跟医生交流,然后离开。

放在果盘里的水果,微微有些氧化变色。

/外面在下雨,电闪雷鸣。

池娆昨晚头疼,睡得不太好,午饭后就躺回床上,但是睡不太着,辗转反侧,最后抱枕头去书房了。

她突发奇想,给好久没联系的姑姑打了个电话。

她从小跟姑姑亲,最近一段时间忘记联系了,先是作揖求饶,然后耍赖求原谅。

她叽叽喳喳缠着对面聊了好多,快挂断电话时,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姑姑说自己工作调动,去别的省了。

那个小地方,池娆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姑姑被降职了。

她问姑姑你没事吧。

对面反而劝她,没关系,只是正常工作调动,生活一切都好。

她傻傻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挂断电话后。

她躺在书房沙发上,侧着身子,低头就能看到祝淮书的书桌。

虽然他不在,看着他常用的东西好像也行。

初春的辜负,落雪时的等待,下雨天的思念,好像一切都是那么地不可抗拒。

她把手放在腰侧,学他有时会做的动作,轻轻拍自己入睡。

睡一觉,就会雨过天晴吧。

......紫藤花长廊底下,矮个子小女孩抱着水晶球去找长裙女孩。

水晶球碎了,玻璃片迸溅,撒了一地。

长裙女孩一瘸一拐,小腿上的伤口血流如注。

哎呀,怎么弄成这样。

妈妈慌慌张张跑过来,把她带走。

矮个子女孩呆呆蹲在原地,想要收拾狼藉。

手心湿湿的,她吓了一跳。

怎么流血了......手心好疼吗,脚踝也痛,玻璃渣划破皮肤,嵌进血肉里。

池娆几乎是被梦里的伤口痛醒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还好,脚踝也没事,连伤疤都没留下。

可她转身就进了教室。

哎,你就是池娆?一个吊儿郎当,校服外套敞开搭肩上的男生上下打量她,眼里流露不屑。

妈的。

被骗了。

不是说你是池姝她妹吗。

怎么人家直接保送清大,你连前百都进不去。

长得也不怎么样。

平时不是很熟的女同学跟她搭话聊天,忽然话锋一转:哎,你跟池姝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吗?不认识的男生放学堵住她:能帮我给你姐递个条子吗?青春期偷偷暗恋过的男生忽然红着脸找她,她紧张得说不出话。

那男生问:我想请你姐吃饭行不行?朋友安慰她:别难过啦。

姝姐只是少数,咱们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啊。

没有什么色彩的青春期,像深不见底的洞穴,一路黯淡微弱,不是什么辽阔的地方,但因为人迹罕至,也很寂寞。

池娆告诉自己只是梦,只是梦而已。

青春期早就过去了。

她已经长大了。

拼命从梦里挣扎出来,她起床,走到大街上,天气骤变,下起大雨,把她浇了个透湿,头发紧紧贴着头皮。

她狼狈地躲到咖啡馆屋檐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几乎要把这个背影当成救世主一样的存在了。

光芒,温暖,平和,坚定。

祝教授!祝淮书!她在心底呐喊着,可是怎么都叫不出声。

她拍打窗户,被淹没在瓢泼大雨里。

祝淮书对面坐了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似乎在跟他说笑。

池娆急得想立马冲进去,来回奔波着,想要找一个入口,可是走到左边尽头,找不到,跑到右边尽头,也没有。

祝教授。

她用尽全力,唰地睁开眼睛。

有人立即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我在。

我在这里。

我做梦了,做了好几个梦。

每次都醒了,但是还在梦里。

池娆呜呜咽咽,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把男人推开,谨慎地问:你是真的吧?祝淮书哭笑不得。

你醒了。

真的醒了。

我刚回来就看你一直皱眉,睡得不是很安稳,可能是压到手了。

怎么不回卧室睡?我想等你回家。

你怎么才回来。

池娆丧气地驼着背,像在村口等大人回家的小孩。

祝淮书坐在一侧,稍微拧着身子,我出去办了点事。

耽误了会儿。

他从医院回来,顺路去实验室看了下情况,正好有个研究生找他看数据,他就指导了一下。

梦到什么了?他试探性问。

池娆想了下,说:梦见小时候的一点事。

乱糟糟的,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

然后最后,我还梦见你了。

嗯?祝淮书好奇。

我梦见一看不见脸的女的,跟你相亲来着,好像就是有一天你去接我,那家咖啡馆。

我站在外面,硬是找不到进去的入口,不然我怎么着都得进去......她没把话说满,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祝淮书无奈地笑。

只是梦而已。

不会这样的。

他握紧她的手。

池娆在他温暖干燥的掌心里找到坚定。

因为梦境而惶惶无措的心轻松了一些。

她仰头去寻他的脸,发现他也有些疲惫的神色,眉眼倦倦的。

祝教授。

她盘起腿,托着腮,看向窗外风雨琳琅。

祝淮书轻轻应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放下了戒备,也许是因为今早仓促,池娆脸上没有任何妆饰。

白净的面皮,五官小巧秀气,睫毛有点下垂,眼角有点圆钝,鼻尖挺巧,嘴唇只有淡淡的血色。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看向窗外时,眼里那点迷茫和忧郁。

但他似乎能触摸到一点她心底的颜色。

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还好。

他说,你只是有点不安。

池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有点不安。

从她明白自己心意那一刻开始,就有些不安。

你最近是不是也很累?是因为我吗?工作上的事而已。

不要想太多。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雨幕。

池娆回头看他, 我姑姑好像被降职了。

祝淮书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你早就知道了?她问。

前两天听说了。

正常的工作调动而已,常有的事,不用担心。

哪有越调越偏的......她小声嘟囔,你姨父是不是前几天升职来着?有吗?祝淮书反问。

没有吗?好吧。

是这样。

你刚才试图蒙混过去是不是。

她噘嘴。

他稍稍弯腰,靠近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

不用想太多,嗯?他比她坚定得多。

池娆鼻酸,跪坐下来,张开手臂,你抱抱我。

他张开手,几乎是用自己笼住她,让她紧紧贴在自己怀里。

亲亲我。

她用力仰头。

他低头亲她一下。

要我。

她不安地扭动。

嗯?祝淮书顿了下。

她意有所指地抓住他的手往下带,弄弄我。

衣料摩擦,窸窸窣窣。

祝淮书皱眉,看向她衣摆遮着的位置,怎么这么烫。

她半跪起身,用脸颊蹭蹭他的耳朵,呼吸有点急促,我想你了。

祝淮书试了下她的额温,你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