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025-03-22 07:47:59

这件事过去几天后, 陈准才后知后觉猜测许岁是否误会了他。

他哪曾想到,自己的一个举动,帮许岁做了决定。

又是周末。

上午时, 许岁打来电话, 说今天有事, 不能过来给他辅导。

她只在通话时仔细交代了学习内容,叫他自己完成。

陈准在书桌前枯坐一下午,写几笔就不自觉走神,半页习题都没完成。

他将碳素笔别在耳朵上,两腿搭着桌沿, 向后靠去。

椅子前后晃荡, 只有后腿是险险支撑地面的。

天色擦黑的时候, 陈准再也坐不住, 骑车去了许岁学校。

他甚至还没想好以什么借口来找她,却好巧不巧,在宿舍楼门口看见了许岁, 还有秦阳。

陈准至今记得, 他们在路灯下拥抱的画面, 后来每次回忆,表面虽看不出端倪, 但心脏某处仍然一剜一剜的疼。

他当时的感觉就像站在闷热不透气的罐子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有那么几秒, 无法呼吸, 他有幸体验了一回窒息的感觉。

陈准没多看一眼, 转身就走。

那一晚, 他彻夜未眠。

再见到许岁, 已是半个月以后。

仍是周末。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她从树荫下走来,穿一件温柔的白色短款连衣裙,春光满面,发丝在微风中飞扬。

她不经意抬头,看到三楼窗口的陈准,朝他挥了挥手臂,笑容全部洋溢在脸上。

陈准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原来这段日子的痛苦煎熬根本一文不值。

他坐回书桌前,听着她上楼的声音。

许岁脚步轻快:太热啦,怎么秋后也不见凉快呢。

陈准目光落在摊开的课本上,没搭腔。

许岁放下书包,去饮水机旁倒水喝。

她的水杯是只白底红字的马克杯,上面写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八个字,来自校运动会上陈准的比赛奖品。

某次他翻箱倒柜找出来给她用,之后便成为她在这儿的专属水杯。

许岁手指戳了下他肩膀:跟你说话呢。

陈准说:怕热你可以不来。

你吃枪药了?陈准没抬头。

许岁看出他心情不佳,坐下来:月考考砸了?陈准瞥了瞥她:放心,就算考砸也不会一直赖着你。

许岁气笑了:大少爷抽什么风,快中午了,还有起床气呢?陈准微不可闻地冷哼了声。

许岁也有些火大,觉得自己又是早起又是换乘公交,大老远跑来纯属热脸贴人冷屁股,简直吃饱撑的。

她懒得废话:这周学了什么,课本拿来。

陈准半天没动: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我自己能复习。

许岁一个字都没说,拎起书包,抬腿就走。

以前她不会跟陈准一般见识,最近不知怎么了,从他这儿一点委屈也受不得。

这之后,两人断了联系。

许岁周末不再过来给他补课,陈准也没有因此自暴自弃。

他每天都花大量时间用来训练,文化课部分也倾尽所能,从早忙到晚,其他杂事没有一丝可以钻入的空隙。

然后他发现,竟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许岁,太阳升起落下,白天黑夜,日子照过。

然而,就在他为自己的及时止损沾沾自喜时,压抑的情感在某晚毫无预兆汹涌而至。

他没忍住,打开了她的朋友圈。

没什么能比这种感觉更糟糕,他几乎自虐式逐条往下翻看,不难找到她恋爱的痕迹。

那晚,房间没有开灯,陈准对着窗口坐,不断地听歌喝啤酒。

这种心情持续了几天,某天清晨醒来,他又觉得身心舒适,对生活重新充满期待。

就这样反反复复,日子时好时坏地过去。

转眼是新年,陈准与父亲回了顺城。

腊月二十八这天下了场雪,风夹杂着雪花纷纷扬扬落向大地,片刻功夫便将世界染白。

陈准想起某年春节的那场大雪,许岁还是带点婴儿肥的少女模样,她站在路灯下的雪地里,微仰着脸,雪粒子落在她睫毛上。

不知为何那样深刻,陈准至今记得她手舞足蹈的样子,他那时因思念父母不开心,想安静点,她却偏偏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陈准还是去找了许岁。

他站在铁路家属楼下面团了个雪球,掷向二楼的某扇窗口。

片刻功夫,一个影子闪过来,窗开了,许岁穿着咖啡色的圆领打底衫,脖颈修长。

陈准故作镇定,朝她摆了下头:打雪仗啊。

许岁撑着窗台看他,笑容慢慢在脸颊漾开。

那一刻,陈准忽然释怀了。

他喜欢的人遇到了喜欢的人,很美好的一件事儿,应该祝福她吧。

至于他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许岁说:多大了还打雪仗,你吃了没?没有。

上楼来吧,我妈做饭呢。

陈准点点头,在裤子上蹭了蹭湿掉的手心。

过去这半年的时间,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开学后,进入高考的最后冲刺阶段,陈准不由的收了心,奋力一搏,最后成绩不错,顺利考入南岭体院。

同在大学城,他和许岁距离更近了。

偶尔陈准回顺城,郝婉青会托他捎些东西给许岁,亦或老陈烧了新菜式,叫他带一份送去许岁那里。

岭大二食堂远近闻名,他常被同学叫去吃熏肉大饼和牛肉面。

反正同许岁总有碰面的机会,有时候是她一个人,有时候旁边跟着秦阳。

许岁从未对他说过她与秦阳的关系,却已成为心照不宣的事情。

陈准也没有刻意逃避跟两人同时见面,他们一起吃过几次饭,但先转身的都是他,他实在没有目送两人牵手离开的勇气。

陈准原本以为,大学里会遇到有趣或谈得来的女孩,却发现自己好像对女生这种生物免疫了,看谁都提不起兴致。

许岁已经在他心里扎根太多年,由一粒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想要连根拔除,那处必定被扯得稀巴烂。

转折点在这一年的冬天。

许岁失恋了。

秦阳觉得在和许岁交往这么久以后,她对自己仍有所保留。

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举止也不过接吻而已,那个年纪的男生大多气盛躁动,平时在寝室里除了聊游戏便是男女间那点事。

秦阳跃跃欲试,多次向许岁提出进一步发展的要求,都被许岁拒绝了。

她并不保守,是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水到渠成,而不是被要求。

某天,两人又因为此事大吵一架。

许岁果断提出分手,而秦阳也疲累至极,没有挽回。

江贝得知消息后,向许岁追问原因。

以许岁性格,这种私密事情即使闺蜜也不会公开讨论,所以她闭嘴不言。

气的江贝去找秦阳算账,恰好他那天身边跟着个小学妹,两人边走边聊,有说有笑。

秦阳状态与这几天的许岁截然相反,男生这种动物,抽身快回血也快,他当然也会沮丧难过,可地球总要转,日子还得过。

所以,江贝想当然地以为他绿了许岁,便对他破口大骂。

而分都分了,秦阳也懒得解释。

一来二去,陈准听说这件事。

有天,他去找许岁,恰好江贝正拽着她找地方借酒消愁。

陈准说:老陈出差了,去家里吧,喝多喝少都不用有顾虑。

江贝:不方便吧。

方便。

陈准转头看一眼许岁,我买东西,你们先过去。

江贝征求许岁意见,许岁其实哪儿都不想去,转身要回寝室。

陈准上前拦了把:我新买的游戏机,去试试手感。

许岁抬起眼来,却问道:你知道了?陈准说:这种事还需要瞒着谁吗。

许岁此刻没心情说其他的,她稍微沉默了会儿,点头答应了。

原本江贝是要一起过去的,无奈被辅导员一通电话叫走了。

于是许岁同陈准去的超市,搬了两箱啤酒和薯片牛肉干回家。

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到家后陈准连上游戏机,和许岁并排坐在地毯上,一下午没挪地方。

傍晚时,许岁感觉到肚子饿。

陈准从冰箱拿出老陈提前腌好的萝卜和鸡爪,泡了方便面,拉开几罐啤酒放到许岁面前。

许岁刚好口渴,先一罐冰啤酒下了肚,吃几口面,又拿起一罐与陈准碰了碰。

喝的急了些猛了些,不多时,酒劲儿上来,许岁话才开始变多。

陈准:你悠着点,什么时候变酒鬼了。

许岁笑了笑:这才哪儿到哪儿,早着呢。

她脸颊已经微微泛红,酒醉的人爱吹牛,这话一点不假。

两只菜鸟,酒量都半斤八两。

客厅的沙发很大很柔软,许岁整个人窝进角落,说:我不太喜欢现在的实习单位,想辞职。

陈准坐在她旁边地毯上,问她为什么。

许岁说:上面要求每天都得穿高跟鞋,就很烦。

陈准扭头看一眼,她的脚白皙小巧,脚趾灵活地动两下,不自觉向内蜷缩。

他注意到,她脚腕上还系着那根红绳,应该有几年了。

陈准转回身,喝口啤酒:别人都怕人际关系难处理,你却怕高跟鞋难穿。

老是崴脚。

陈准说:大脑发育不良,平衡力就差。

许岁踹了他后背一脚。

不知不觉间,一箱啤酒被两人消灭干净,人也醉的差不多。

许岁杂七杂八说了很多话,就是闭口不谈这段感情,没追忆过往,也没发泄情绪。

落地窗外一轮皎月,照出它附近云的轮廓。

客厅里短暂安静下来。

陈准已经许久没说话了,手里的啤酒罐被他捏变了形。

许岁晕乎乎的,叹了口气:我今天心情不太好……许岁。

陈准忽然叫了她名字。

嗯?陈准说:我喜欢你。

许岁屏了下呼吸,心脏被酒精刺激得疯狂跳动。

她垂眼瞧着他。

陈准重复:我很喜欢你。

如果现在回忆,他当时的确有趁人之危的嫌疑,等太久了,最坏也不过如此吧,总要让她知道。

将冲动和疯狂归咎于酒精作祟,或许能够麻痹一下他自己。

许岁没说话,稍微挪动身体。

她感觉天旋地转,四肢不太受控制,眼睛也发直,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大脑一直都在正常运作。

其实哪儿来酒后乱性一说,酒醉的人绝对清醒,只不过是非观不再明确,不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不计后果的,去做癫狂事。

男生怎么就对性这件事如此着迷,她想找一找答案。

全世界都疯掉了,她还清醒有什么用。

许岁撑住沙发,倾身过来,低头吻住了陈准。

陈准手中的啤酒罐掉在地毯上,液体弹开一朵花。

许岁的反应叫他意外,他却没办法拒绝,更不想拒绝。

霎那间,陈准迎上去。

接吻似乎是男生的强项,即便他初次尝试,也无师自通。

她的唇很柔软,冰冰凉凉的,那是属于她的气息,裹扎着淡淡啤酒香。

陈准全身都麻了,高扬起下巴,脖颈肌肉紧绷,可以清晰看到上下滚动的喉结。

一切就是这样发生的。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将成为困扰她很多年的问题,为何对秦阳百般拒绝,在陈准面前却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从二楼客厅到三楼陈准的房间,从沙发到床上。

一片狼藉。

她和他都未经人事,所以过程中并没达到愉悦身心的效果。

折腾累了,终于睡去。

陈准做了一个长长梦,梦里有许岁的抽泣声,一遍一遍和他说着对不起。

在此之前,陈准从未想过,比爱而不得更糟糕的是形同陌路。

那日清晨醒来,已不见许岁踪影,只有被子下她无意掉落的红绳证明有事发生过。

他给她打了无数电话,发过几十条消息,都石沉大海。

他去她学校堵人,许岁故意躲着,他根本找不到她。

陈准坐在12月的马路边,凉意顺脚底窜入胸腔。

他翻开袖口,那根红绳的长短只够系在他手腕上。

他给许岁发去最后一条消息:以后不再见面了吗?回答我是或不是。

良久,手机终于在掌心振动了下。

他打开来看。

那一刻,陈准有些恨她。

作者有话说:回忆就到这里。

下一章接第20章 ,忘记剧情的,可以提前回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