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岁离开南岭前, 去了趟动保基地,她想看看端午,再去看看瑞瑞。
端午上了年纪, 一到冬天更加不爱动, 象征性出来迎接她一下后, 趴回窝里不愿再出来。
瑞瑞倒找到释放天性的地方,住进来第二天就把睡觉的木板啃掉一个角。
它见许岁来,开笼子瞬间激动地支起身体,险些扑倒她。
许岁使劲揉了揉它的背,它身上毛发又厚又亮, 肌肉结实, 已经不是当初垃圾房里双眼绝望的破布狗。
许岁站起来, 从包里拿出一个骨头玩具扔出几米远。
瑞瑞立即摇着尾巴去取, 新奇地闻了会儿,掘起屁股啃起来。
小动物的每天其实很简单,一个玩具足够开心很久, 它们喜欢人类世界, 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这个世界。
许岁看着它玩, 回头问陈准:它将来也会被领养?陈准点头。
你舍得?不舍能怎样,回归家庭才是它的最终归宿。
陈准顿了顿:况且基地容量有限, 如果只收不放,我恐怕很快负担不了了。
一直以来, 动保基地的开销基本都是陈准在承担, 大到伤狗的治疗费用和场地租赁费, 小到买狗粮买工具等零七八碎, 算下来不是笔小数目。
除此之外, 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做救助很难, 这是许岁接触下来才知道的事情。
而令她更想不到的是,如今的陈准能够坚守这份责任,承托住每一条弱小生命的将来,他虽家境优渥,却不乱挥霍,不穿名牌,不爱车,他思想纯熟,没有这个年纪男孩普遍存在浮躁气,把动保基地维持的有模有样。
这就是成年后陈准的魅力,许岁是有些小崇拜他的,只是一直放在心里,没有表达过。
许岁这次来,把最后一笔工资捐给了基地。
起先陈准不肯要,后来许岁偷偷塞进他口袋里。
陈准感觉到衣服下摆的异动,想要低头看。
许岁上前挽住他手臂,岔开话题道:没看见上次那个大爷呢。
此刻两人正在基地后面的水库旁散步。
入冬后,这里更荒凉。
迎面刮来一阵寒风,陈准把她搂怀里,迅速转了个身。
本来也是没有目标地乱走,哪个方向都一样。
陈准说:大爷还真神,下回碰见了我得好好感谢他老人家。
那你又怎么谢我?她尾音上扬,未经掩饰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俏皮神情。
陈准挑挑眉。
谢我助你脱单成功。
许岁说。
陈准低头看怀里的人,她鼻头冻通红,唇色淡淡的,轻轻一抿,便变得水润起来。
他拇指肚在她唇瓣上轻刮了下:我把我人都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许岁假笑:我真是太稀罕了。
再说下去又要斗起来。
水库岸边每隔几米就有一棵柳树,这季节树叶全无,柳枝枝头被结冰的河水冻住了。
陈准把许岁往树干的方向带,回忆了下,看着她道:你先别说话,嘴是用来给我亲的。
许岁本来就冷,被他这话惊得直接发起抖来,她挣扎几下,想要逃开,又忍不住笑道:这话你从哪儿学来的?陈准双臂收紧,没让人逃:你听了不开心?……有点反胃。
陈准蹭了蹭鼻梁,告诉她:有次我见孙时对林晓晓这样说过,当时林晓晓挺激动的,抱着孙时亲。
我以为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听这类话。
许岁后背抵着树干,抬起头瞧着他。
他还在慢慢讲述,她却片刻失神,在想他看到身边人浓情蜜意时,会是什么心情。
不知为何,像有一根银针,在许岁心口轻轻刺了下。
许岁从羽绒衣口袋里抽出双手,分开陈准大衣前襟,隔着薄薄的打底衫去搂他的腰,他腰没有很宽,不用太费力就可以环抱住。
许岁声音轻轻的:所以你想我现在亲你?陈准望着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此刻欲望,嘴上却还不忘说些没用的话:那得看我有没有心情……许岁不听废话,垫起脚来,有些凶地直接吻住他。
陈准一秒收声,竟被她弄得指尖微微颤抖。
可怎能认输,他原本握着她肩头的手向后扶住她后脑,另一手去掐她的腰。
他将人整个锁紧,不给她任何可以退缩的余地。
许岁渐渐呼吸不畅,又推不开陈准,便使坏撩开他打底衫下摆,冰冰凉的双手直接覆了上去。
陈准闷哼一声,却没躲。
许岁被吻着,仍然笑出了声音。
虽然不是腹肌,手下也算真真实实的肌肤触感,并且带着属于他的温度,她惦记很久了,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猥琐。
没过多久,陈准感觉后腰由极冷变得滚烫,他有了变化,犹豫片刻,这次没有刻意避开。
两人这种距离,他想许岁也感受得到。
亲吻变缓,他慢慢平复。
最后陈准放开许岁,稍微分开来看着她的眼睛。
许岁心脏扑通直跳,不敢随便动:看什么?爷以后想见你了怎么办?许岁说:休息爷可以回去,或者我来见爷。
陈准被逗笑:不能天天见面。
可以视频。
那亲不着。
还能不能惦记点别的了?许岁忽然想起来,把人推远了些:我们在一起的事,先不要对我爸妈说。
陈准变脸倒是快,声调明显降了几度:我就那么见不得人?你想哪儿去了,他们一直拿你当儿子,恐怕突然之间转不过来这个弯。
陈准不乐意:又来这一套。
许岁哄着他:我先回去慢慢渗透呀,不会太久的。
***回顺城这天,陈准送的许岁。
许岁路上没怎么说话,心里有些忐忑,她辞职没有和母亲商量,回顺城常住更没敢告诉她。
想着郝婉青大动肝火的样子,许岁有些胆战心惊。
一路坐立不安,到家楼下后,许岁硬着头皮上楼去。
后座和后备箱都是行李,陈准搬了一部分,跟在她身后。
郝婉青原本在做饭,听见门口的动静拿着锅铲走出来,看到眼前情形一时愣了下。
三友先颠着小碎步过去讨好地摇尾巴。
郝婉青没理: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陈准手指刮了刮眉心,不敢随便插嘴。
许岁笑着:想吃您做的饭了呗。
郝婉青看到陈准脚边的行李:怎么还带着旅行箱?狗也带回来了?许岁心一横:我回来住段日子。
郝婉青心里咯噔一下,声音都有些发沉:出什么事了?工作不顺心?挨欺负了?遇见坏人了?您别乱联想,我就是想家了,回来调整一下,顺便陪陪您和爸爸。
郝婉青心思多活一人,很快便猜出是上次回来楼下那大嘴巴的话影响了女儿。
她追问:辞职了?许岁没敢跟她对视,把包放沙发上,点了点头。
郝婉青气性也大,锅铲啪地扔到桌子上:好好的工作你辞了干什么,你现在是不是翅膀硬了,做什么决定前都不用跟我打招呼?许岁不说话。
你准备待多久?还没想好。
郝婉青问:南岭的房子就那么搁着了?贷款怎么办?妈妈,我有存款的,我会按时还,您不用担……存款能生存款?用不完的吗?郝婉青声音忽然提高八度,把旁边站着的两人都吓一跳。
陈准默默转身,准备下楼拿剩下的行李,他尽量降低存在感,这会儿谁插话谁就是傻,估计再多待一秒都会被波及。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他刚迈步,胳膊忽然被郝婉青抓住了:你等会儿,你许岁姐辞职,你事先也知道?陈准:我……你不劝着点,还亲自送她回来?大娘,您消消气。
陈准笑着:许岁她都这么大了……大什么大,大还老办没脑子的事。
妈妈。
许岁声音有些埋怨,走过去挡在陈准面前:您骂我就骂我呗,关陈准什么事。
郝婉青不说话了,抬头盯了许岁一会儿,视线又抬高几分去盯陈准,这时候看他们两个谁都不顺眼。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说不清是生气多还是愧疚多,郝婉青无声叹气,想起锅里的青椒炒肉,回身捡锅铲。
她嫌许岁挡着厨房门,拿手背把她往旁边赶。
许岁没站稳,肩膀磕向墙壁。
陈准伸手偷偷给她挡了下。
许岁目送母亲进去,回过头,口型对他说:过关了。
客厅里这会儿只剩他们两人,卧室的门关着,许康应该在休息。
陈准贴着她后背站,凑过来小声道:你到了这年纪不会也这么凶吧。
许岁回肘撞了下他胸口:比这还凶。
这天晚上,陈准在家里留宿,准备明早回南岭。
吃过饭后,一家人坐下来聊了聊,许康习惯早睡,简单洗漱一下就回房了。
郝婉青伺候他躺下,关门出来时,客厅的灯也已熄灭。
陈准侧躺在沙发里侧,手撑头,一条腿支起,脚掌踩着沙发。
许岁坐在他腿边靠外的位置,用遥控器在调台。
电视机的光影映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
郝婉青催促:你赶紧去睡觉,陈准明早还早起呢。
许岁说:您过来看会儿电视吧。
不看。
许岁放下遥控器,起身把母亲硬拉了过来。
陈准又往里靠了靠,让她们坐得舒服些。
许岁挽住母亲手臂:您想看什么节目?什么都不想看。
郝婉青怪烦她的,抽手躲开。
许岁揉揉鼻子,往母亲身边小小地挪了下,又去挽她。
她这回抱得紧,郝婉青挣不脱。
许岁声音细细的轻轻的:您别生气啦,我错了。
郝婉青口不对心:你错什么错,你没错,你许岁多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做错事。
您给我一分钟时间,听我说几句话好不好?不等母亲拒绝,许岁小声道:我只是想回来多陪陪爸爸,她顿了下,他的情况您应该比我更了解,做为女儿,我很心疼,更不想将来后悔。
有一天……有天我们可能会和爸爸分开,我想了很久,分别可不可以不用那么悲伤的方式,就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余下的日子都开开心心度过吧。
您肯定又要说工作的事,我还年轻啊妈妈,赚钱的日子在后面。
许岁一口气说完:这次我没和您商量就辞职了,因为相比起来,我觉得那些根本不重要。
郝婉青忽然眼热,但黑暗掩饰了她所有情绪,她正在经历着劳累、心酸、伤心难过,她有满肚子的话想对女儿倾诉,但此刻一个字也吐不出。
许岁:妈妈?知道了。
许岁晃了晃母亲手臂,脸颊贴着她肩头:您还生气吗?我生什么气。
那您好好说。
说什么?说您不生气了。
郝婉青嘴硬,但语气已经软和下来:赶紧睡觉去,多大了还磨人。
陈准听着母女俩的对话,始终没发一言,就只是枕着手臂,目光一直不离许岁。
她的小动作,她哄人时的语气,都叫他心软如泥。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从小到大,许岁的每一面他都见过,无论是爱笑的,话多的,野蛮的,温柔的,或是像现在这样会说软话会撒娇的。
郝婉青关电视,把她赶回房间去。
这回客厅彻底陷入黑暗,等了一会儿,床外月光才偷偷溜进来。
陈准安静躺着,仔细去听许岁卧室传出的细小动静,他发一条微信过去:你什么时候也能对我撒撒娇?几秒钟后,嘀嗒一声,她卧室里亮起微弱的光。
陈准勾唇笑笑,继续枕着手臂看她卧室的方向。
没隔多久,他手机在胸口振了下。
许岁回:哥哥晚安。
刷的一下,陈准浑身汗毛瞬间立起来。
压下立即冲进去的那股冲动,他盯着屏幕足足看了两分钟,扭头往窗外找,然后对着月亮发誓,这两个字,有天一定要她当着他的面叫出来。
作者有话说:100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