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2025-03-22 07:47:59

陈准到顺城时, 是晚上七点钟。

他在楼下给许岁打电话,仍无人接听,从车内探头往上看, 二楼客厅的窗口透出明亮光线, 他下车绕到楼体另一侧, 她房间关着灯。

陈准又打一遍电话,直到那边自动挂断,他才按熄了屏幕。

他两手叉着胯,抬眸一直盯着她房间看,许岁肯定是误会他了, 心里骂她幼稚, 和他生气怎么会选择拒绝沟通这种方式。

又在楼下徘徊了几分钟, 他管不了那么多, 长腿一迈,直接冲进了楼道。

陈准稳了稳呼吸,轻叩几下房门。

不久, 里面传来脚步声。

郝婉青问:谁啊?大娘, 是我。

郝婉青开了锁, 明显有些意外:你这孩子,怎么没打招呼就回来了?陈准挠了挠头, 随便编个理由:公司派我到这边办事,顺便回来看看。

吃饭没有?吃过了。

快进来吧。

陈准两脚互相踩掉球鞋, 从柜子里自己拿拖鞋, 探头一看, 许岁正和许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两人短暂地对视了几秒, 许岁表情自然, 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陈准不动声色地移开眼, 先叫人:许伯。

许康笑着:外面冷不冷?挺冷的。

那叫你许岁姐给你倒杯热水喝。

许康拍拍自己左手边的位置:过来坐。

陈准坐过去,许岁起身去厨房倒热水。

没多久,她端着杯子走出来,可能是温度太高,她一手托杯底,一手捏着杯口:有点烫,你小心。

陈准抬眸瞧了她一眼,把水接过来,语气尽量自然: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是吗?许岁手指捏耳垂降温,装的跟个什么似的:手机一直放在房间里,我没听见。

调静音了?可能是。

许岁问:找我有事?陈准一滞 ,怀疑她是故意的,还好自己脑袋转的快:就想问问你,记不记得端午上回住院是什么时候?它怎么了?最近食欲不太好,送去医院住几天,顺便检查一下。

严不严重?还不知道。

陈准说。

好像是去年七月份。

许岁认真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那时她和陈准在电梯里偶遇,好像听他这样说过。

两人交流如常,让人看不出端倪。

许岁又坐回刚才的位置,中间隔着许康,他们始终没有单独接触的机会。

说了会儿话,时针就快指向八点。

许康精力不太够,连打了两个哈欠,准备去睡觉。

郝婉青过来搀他,对陈准说:明早再回去吧。

陈准刚想答应,许岁却看着母亲:妈妈,年底都忙,他在沙发上休息不好,明天肯定没精神,还不如连夜回去睡个好觉。

陈准脸一沉。

郝婉青想想也是,就没强留他:在这住还是回去?要回去就别磨蹭了。

话都这样说,陈准只好起身:我回去吧。

那赶紧。

郝婉青搬着他手臂给转身,又推了下他后背,催道:到家给你许岁姐发个微信。

嗯。

他闷声。

陈准到门口换鞋,三友跑过来摇着尾巴送他,它刚才还躲在窝里懒得动,这会儿不知想起什么,连蹦带跳地往上窜,非要让他抱抱。

陈准把它捞进怀里,冒险问道:遛过了吗?它估计想出去。

许岁站在郝婉青身后:你不说今天挺冷吗,就不出去了。

陈准简直快要气死,哄她其次,弄死她倒是有点忍不了,脑海里已经蹦出几种方法来折磨她。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别后离开了。

许岁这才有点解气的感觉,可这种情绪没维持多久,她开始坐立难安,也想到是误会,却不知为何,很想不讲道理地发他一顿脾气。

她努力压下内心的不忍,想象了一下视频中最后定格的画面,很快便不再心软。

八点半钟,全家人准时熄灯睡觉。

许岁没心情看书,躺到床上,准备翻一下手机也早睡。

迷迷糊糊时,听见咚的一声脆响。

许岁吓得一激灵,瞬间清醒。

她屏住呼吸,转头朝窗口看过去,不确定是不是那边传来的声音。

房里窗帘没有拉,微微月光投射在桌面上。

就在她以为是幻听的时候,眼见一枚小石子撞在玻璃上,又是咚一声,那上面留下个小小的脏印子。

许岁快速起身,心中已经有了某种猜测。

她撑住桌子踮起脚,探头往下看,果然见陈准在楼下。

他倚着车门,双□□叉站立,手里颠着块小石子,抬头瞧向这里,样子还挺悠闲的。

许岁白了他一眼。

不太明亮的路灯下,陈准从兜里掏出手机晃了晃,提示她看信息。

许岁回到床前解锁屏幕,点进对话框,他叫她把窗打开。

她本想不理,却有新的消息蹦进来,他说:你要不开,我就一直扔石头,要么玻璃碎掉把他们都闹醒,要么就听话。

可真够无赖的,许岁打字:你想干嘛?陈准不废话:开窗。

许岁放下手机,返回去扭开窗锁,冷空气立即争先恐后涌进来。

她打了个寒颤,还在想外面温度怎会这样低时,眼尾一闪,陈准已从侧面的排水管几下攀上来,窗户打开,他的手可以勾住窗框借力,长腿跟着踩住窗台,对她道:后退。

许岁吓得双腿发软,不敢想向他万一手滑会怎样。

只知道机械地往后退开,给他让路。

陈准从窗口进入,手掌在桌面一撑,双脚轻轻落地。

直到这刻,许岁的心才落回原位。

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缺……陈准忽然上前一步,捧住她的脸吻她,把她那些话也一并吞了进去。

许岁被他拉拽着踮起脚尖,脖颈昂起的弧度也到极限,他身上有冷空气的味道 ,混合着一股她熟悉的干净气息。

快陶醉其中时,许岁命令自己清醒。

她探到他的侧腰,两指用力捏住块皮肉,狠狠一拧。

陈准疼得闷哼,放开了她。

许岁指尖按住嘴唇,先转身一步一步轻轻走到门口,侧耳倾听片刻,小心翼翼关严房门。

她返回来严肃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陈准已经脱掉外套:才二楼,怕什么。

有五六米高。

我这不好好的。

许岁好气,伸手又去掐他:万一有个闪失,后悔都来不及。

这回陈准没躲,他咬牙忍受侧腰处传来的疼痛,话也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想让女朋友……消气,不冒点儿险怎么……啊……错了错了疼……许岁松了手。

陈准使劲搓揉侧腰的位置:你下手可真够狠的。

许岁没理他,抬手关窗,然后坐回床上拿被子盖住自己。

她心里想着绝对不能让陈准再从窗户下去,可这个时间去开防盗门,万一被父母发现,陈准是能顺利离开,但她找不到合理借口解释,还不如明早早起送他出去,假如他们听见开关门的声音,她就说自己去遛狗。

想什么呢?陈准不知何时挤了上来,侧躺着,撑着脑袋看她:我明早再走。

许岁垂眼:下去睡。

地上凉。

许岁抬抬下巴:衣柜里有棉被。

我不去。

她房里这张床才一米二宽,而且还是老式铁架材质,一个人翻身都会响,何况挤下他们俩。

他身体现在就压住了她的被子,她被他挤在墙角,动一下就会发出吱嘎的响声。

这一晚注定心惊胆战,许岁瞧了瞧门的方向,悄声道:床太小了怎么睡?我瘦,不占地方。

……许岁气的没话说。

两人僵持了会儿,陈准干脆完全侧躺下来,掀开里侧的被角,也叫她钻进去。

许岁没动。

陈准手指挠她痒:还在生气?她拍掉他的手。

陈准叹口气:是误会,你先躺下,我和你慢慢说。

他搂住她的腰把人往下拉,许岁害怕弄出响声,没敢太挣扎。

她躺回床上,陈准仍然在外面,将她连同被子一起抱着,一字不落地解释:是那只黑狗突然窜出来,赵艺涵才朝我这边躲的,我也是本能扶了她一下,我保证,下一秒就推开她了。

我跟她根本就没有交集,你想想看,要是我们真有什么,会当着大家的面吗?他顿了顿:我心里只惦记你也不是一天两天……八年吗?许岁在黑暗中忽然开口。

陈准隐隐觉得这个问题很熟悉,他猜测她有话要说,便一时收声,等着她继续。

许岁手指抠着被子的拉链,半天才道:我其实找过你。

……什么意思?.三年前的那晚以后,许岁不敢见陈准。

那段时间对她来说度日如年,食欲不振,熬夜失眠,人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

江贝以为她还在为失恋而痛苦,没课时领着她到处疯玩。

然而她的心情没有得到片刻疏解,边后悔边难过,边恨自己又边对他产生无法解释的情愫。

她试过在网咖通宵玩游戏,试过夜店蹦迪,抽过烟,喝醉过。

在折磨自己一段日子后,一个天气很好的早上,她终于想通了,决定去找他。

两人学校相邻,走小路不过二十分钟。

她先前删掉了他的微信,熟记于心的一串电话号码也没有勇气拨打。

她想碰碰运气,如果能在偌大的校园遇见他,她便不再执拗懊悔。

许岁以前来过体院几次,这里食堂饭菜一般,建筑和风景却远超大学城里的其他学校。

校园中央有密密的竹林和一大片人工湖,栈道连接着漂亮的独拱桥,很多条石子路通往各个学院。

许岁过去走了走,之后顺着一条小路来到南操场,晨练的学生很多,却没找到她想找的那个身影。

她又去了北操场,这里相对大很多,看台上可以同时容纳几千人,相邻就是比赛规格的篮球场。

许岁站在菱形格的护栏外,望着里面跑步的人,忽然觉得,她给自己的这个机会有点可笑,毕竟不是演电影,哪来那么多偶遇情节来弥补遗憾。

而早晨睁眼时,那种迫切想见他的冲动也慢慢冷却下来,她准备回去了。

就在这时,有人走过来:姐?许岁回头。

真的是你。

对方穿着背心和黑色短裤,应该是刚刚运动完,脖子上都是汗:来找陈准?许岁认得这个人,他是陈准篮球队的学弟,以前见过两三面。

她没答,只笑了笑。

他一咧嘴,笑得傻乎乎:那你可来得不是时候,准哥今早都没晨练,急着给我们系花买早饭去了。

许岁抿了下唇。

对方一抬眼,指着一个方向:可巧了,不就在那边吗。

许岁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见体育场和篮球场之间的夹道上站着两个人。

女孩子高挑的身材,披肩长发,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瞧见的柔美样子。

她和陈准说了句什么,引来他摇头发笑。

他手里拿了两份早餐,将其中一份递给对方,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并肩朝生活区的方向走去。

许岁低下头,他嘴角的那抹弧度狠狠刺痛她的心,看样子这段日子他过得还不错。

也许男生的爱慕就是这样短暂,也许他的告白只是一时兴起,也许是误会但他现在的生活恢复如常了,什么都好,就别再错下去了吧。

哎!怎么走了,我帮你叫他。

男生好心道。

不用。

许岁说:我不是来找他的。

.我给系花送饭?什么时候的事?陈准皱眉。

你问我吗?许岁躺在被子里,安安静静地反问。

陈准根本想不起来,因为是未曾挂心的一件事。

那时候,同宿舍的兄弟在追系花,全年365天无休地为对方送早饭,某日兄弟有急事,便将送饭的差事托付给陈准,猜他不肯去,兄弟直接跪地请求,陈准条件反射地叫了声儿子,这忙也就不得不帮了,后来他去食堂路上遇见传话的学弟,顺便一提,说给某某送早饭。

那女孩是系里红人,平时身边的男生趋之若鹜,学弟便理所当然地以为陈准也在追对方。

那男的又是谁?你跟我形容一下长什么样,看我不收拾他。

陈准气的直捏拳。

许岁却轻声问:所以八年里你没变过?房间里没开灯,只有一线月光为彼此照明。

陈准看着怀里的人,平静却坚定地道:我发誓。

那我们好像错过了好几年。

许岁抠着指甲缝,嘴角挂的一抹笑让人有些心疼。

陈准屏了下呼吸,不知道此刻该开心还是遗憾,他握着她的手,最后竟生出几分怒气:真他妈是个胆小鬼。

他没指名道姓。

许岁也没反驳,她鼻子往下全部藏在被子里,一双眼直直望着眼前他不太清晰的脸。

过了会儿,她翻开被子,凑过去吻他。

陈准启开唇。

他们慢慢吻着,欲望不少,也不曾加多一分,此刻拥抱着彼此,就已经是获取慰籍的最好方式了。

很久后,终于分开。

许岁小声:你冷不冷?不冷。

她又问:你晚上吃过饭才来的?没吃。

陈准说。

那饿不饿?他实话实说:有点胃疼。

许岁掀开被子,骑着他的腰下地:我去给你泡个面。

别折腾了,小心被发现。

他们睡觉沉,我也常常半夜起来弄东西吃。

她说着,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没多久,许岁捧着注满热水的泡面桶回来,手里还拿了两根鸡肉肠。

虽然不太健康,却是泡面绝配。

她把面桶放在书桌上,撕掉鸡肉肠的外包装,整根放进去。

等待几分钟,浓浓香味散发出来。

许岁掀开纸盖搅了搅:可以吃了。

小鸡炖蘑菇的?嗯。

她给他让位置:家里只有这种口味了。

陈准站起来,还没从她手上接过筷子,身形忽地顿住。

许岁也屏住呼吸,同样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

两人快速对视,陈准:锁门没有?没。

许岁心跳如鼓。

她怕那样反倒起嫌疑,所以只是阖严了门,没有上锁。

脚步声越来越近。

许岁还心存一丝侥幸,希望外面的人只是路过去卫生间,却在下一秒,门口忽然传来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郝婉青推开门,没等进来先出声:大半夜的,折腾什么呢?许岁整个人僵在那里,只有大脑还在飞速运转,她快速搜寻一圈,只有床底可以快且完整地藏下这个大块头。

她猛地拉住他衣领往下扯,好在陈准不笨,也想到了一处,身体迅速趴于地面,向内一滚。

与此同时,郝婉青摸到墙面的开关,啪一下揿亮照明。

整间卧室顿时亮如白昼。

郝婉青探进半个身:关着灯吃东西?许岁嗓子干得快冒烟,努力咽了咽口水:怕影响您和爸爸。

又吃这些垃圾东西。

许岁说:有点饿了。

谁成想郝婉青在门口停留片刻,竟走进来,坐到了她床边:晚饭不好好吃,半夜像耗子似的东一口西一口。

许岁做贼心虚地朝床下瞄一眼,手心全是汗:您去睡吧,我小点声。

你快吃。

郝婉青打个哈欠,探头看了看书桌上的闹钟:陪陪你。

许岁一愣,如坐针毡。

她硬着头皮挑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味同嚼蜡。

郝婉青身上披一件针织毛衣,手肘撑着书桌,看许岁吃面。

她很久没有这样仔细看过女儿了,虽然从来不说,却一直都觉得女儿极漂亮,眉眼像许康,嘴巴随了她,又比他们两人精致很多倍。

郝婉青难得语调柔软:好吃吗?许岁挤出个笑,点点头。

少吃点,睡觉会不舒服。

许岁赶紧道:我吃完了。

郝婉青刚好坐的有些累,稍微挺直背,随之往后缩了下脚,准备起身。

却在这时,鞋跟碰着个什么,她低头。

郝婉青看见床单下好像掩着一双黑色篮球鞋,船一样大小,正回忆鞋子是否属于许康,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她弯下腰,准备抽出来看仔细。

许岁一把扶住她肩膀:您帮我把泡面桶拿出去呗。

郝婉青脑子没有年轻人转的快,手上被塞入一个面桶,香味扑鼻,心说这垃圾食品调制的味道比她做的还正宗。

她往外走:早点睡吧。

您也是。

灯给你关了?好。

许岁倚着书桌,笑着答。

啪的一下,整间房再次陷入黑暗。

脚步声渐远,直至安静无声。

许岁提着的心也终于落回原位,她瘫坐在椅子上,觉得周围奇热无比,便解开最上面两颗扣子,拿手扇了扇。

陈准从床下爬出,手上勾着个小东西:这什么?许岁看过去,是她的内裤,不知何时掉到了床下去。

陈准改用两手勾开,拎到月光下仔细瞧了瞧,纯黑色,又是蕾丝又是细细的带子,腰头呈V字。

这么一点布料,估计做只袜子都不够。

他挑了下唇,转头问:你这遮什么?你管我。

许岁去抢。

陈准抬高手臂:怎么没见你穿过。

你没见到的事多了。

她拽住他前襟,垫脚去够:给我。

谁发现就谁的。

许岁问:你要来干嘛?套头上吗?你这想法可够变态了。

陈准唇边带笑,屁股靠坐在书桌上,一手高举,一手勾住她的腰,任由这个小矮子攀着他上蹿下跳。

许岁先前解开两颗扣子,这一闹,衣服便有些走位,领口朝一侧偏。

她胸口微微起伏,露出的一小片肩头洒了月光后,细腻得让人忍不住想在上面留几个印子。

陈准垂眼瞧了会儿,不自觉放下手,任由许岁取走那片布料。

他握住她的肩头,埋下头去吻她脖子。

却在这时,房间骤亮。

两人同时一抖,下意识闭紧眼。

只听咣当一声,门板猛地撞在墙壁上。

两人一时忘形,竟忘记此刻处境,放松了警惕,不知郝婉青何时出现在门口的,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本章100红包下章7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