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残血, 漫天黄沙,断臂残肢零落四处,几队兵士踩着血印子从上面径直踏过, 用铁戟挑着一路上的尸体,时不时的补上几刀。
乌鸦盘旋着,顺着她们的动作落在尸体的头颅上叼着碎肉, 一口一口的啄进嘴里。
几队人马看着这幅景象, 顿时哈哈大笑,从腰上解下酒囊,灌下一大口烈酒, 红通通的脸上全是嗜杀过后, 愈发浓烈的嗜血与兴奋。
大伙今日收割完这一营,回去主子还有奖赏!领头的头子兵举着酒囊再次庆贺,洋洋夸耀道,等主子登了基,咱们个个都有大官做,美夫娇侍七八个,全是伺候你们一个人的,大伙说好不好!好!好!好!好!做大官, 娶美人,住大宅子!兵士们沸腾起来,操铁戟的手更有劲了。
疆场之上, 血沫横飞, 寒刃所过之处,气咽声绝, 阵阵喊杀的笑声在热风里带着令乌鸦都为之惊怖的瑟意席卷京城郊外。
虎威军的将士们埋伏在深密的芦苇荡中, 从一个小山丘上监视着兵士们的一举一动。
副将蹙着眉头冲着身侧一同为副将的手足, 神色凝重道,如此赶尽杀绝,我等若想埋伏进京城,只怕是难。
上天入地,这世上没什么事能难得倒咱们虎威军,更何况少将军厚望,我等必要拼上性命报答,绝不可因区区此等困扰而懈怠半分!那该如何?等!副将握紧刀柄,咧嘴吐出草芯,待夜深时分,咱们伺机而动。
深夜,群星黯淡,白日的血腥气在夜风吹拂下再次弥漫上来,城墙之上,兵士们拿布绦紧捂口鼻,神色倦怠。
哨兵被蚊虫叮咬的戾气丛生,一转头下了哨台躲进棚子里守着冰炉打起瞌睡。
不远处蜿蜒官道上,一队兵士骑着高头大马围着一辆马车快速行进,眼见要穿过一片深密的芦苇荡,突然一支箭矢呼啸而来,紧接着漫天袖箭紧随而上,众人一时不防备,招架不住,急着往芦苇荡里藏身。
谁想,芦苇荡中兵器埋伏,将将掩了身形,便被不知什么样的敌人给快准狠的捅了肺部,一刹那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想要提醒外头的人,下一瞬就□□脆利落的抹了脖子。
几十个兵士眨眼的功夫都倒在了芦苇荡里,无声无息的睁着无神的双目咽了气。
虎威军的几个副将见贼人已除,纷纷收了兵器,不约而同的去解她们的衣物穿在自己身上,一阵的功夫,整个队伍都换了拨人。
其中一个副将走近马车,用刀柄挑起车帘一角,虚望了眼里头面朝向里,睡着的人,见他身形曼妙,颇有几分销魂滋味,顿时啐了一声,污了皇帝的夫郎还不够,竟然还派这么多人从外头送来,呸,色令智昏,就这还想当皇帝?叨叨什么,时辰不等人,快上马。
一侧同袍拦住她欲去翻动,一探车中郎君样貌的手,将手里的缰绳塞进她手里,推搡人上马。
那副将嘟嘟囔囔的转头瞧了几眼,虽觉得那车中人身段透着那么几丝熟悉,听见催促,也就抛在了脑后。
一行人乔装改扮,驾马挨着马车前后两侧,快速穿过尸体遍布的战场,赶到城门下。
此时,城门换防的时辰还未到,城墙上的这一班兵士听见有人叫城门,只从高处瞧了眼领头的掏出的铁质令牌大致轮廓,便踢了脚身侧躲懒的人,指使人下去开门。
借着夜色掩护,虎威军出乎意料的很快通过关卡,一路借着抢来的令牌成功进入了皇宫。
沐笙若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悠悠转醒,连日来一直不停的被灌下迷魂药,他的头晕沉沉的,目中所见皆是天旋地转,才一坐起,便一阵恶心。
车外跟随过来的宫侍听见动静,停下与乔装的虎威军交接,径直掀起帘子,竟是醒了,也罢,那就快下车,宫里不比外头,别耽搁时辰。
小郎君扶着额,支楞着身子侧头看过去,有些没反应过来,宫里?哼,陛下虽说有意召幸,但再如何,也不过是贪一时新鲜,你可别欢喜过头了。
宫侍一脸不屑的甩下帘子,转头继续与将领攀谈。
副将却脸上划过异色,她离马车最近,方才所见,简直不敢相信车里竟是少将军的夫郎。
额上落下一滴冷汗,副将险些失声喊出来,她们竟然把少将军的夫郎送到了虎口!一侧资历长些的副将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接过宫侍递上的令牌,推搡着人走到一边。
事已至此,你我能做的,就是埋伏在宫里,等着与少将军里应外合,而你,收起你方才险些叫人发觉的破绽!可是孙静娴那厮意图染指少君!我等怎可放任少君被那厮欺辱。
闭嘴!已经!来不及了!资历年长的副将忍辱中压抑着惭愧,低声斥责手把手带出来的小将,依稀烛影间,眼角赤红。
此事与你,与虎威军都没有干系,本将自会一人担下罪责,以命偿还。
小将一脸沮丧的止住动作,垂下头,半晌才轻若无声的说道,知道了。
沐笙若晕乎乎的被近乎粗暴的拖下车,被宫侍架着走过,余光瞥见她们,微微睁大眼,有一刹那的恍惚。
两个副将几乎下意识羞愧的转过身,面对着廊柱,咬紧牙关,手死死的按在刀把上,青筋绷起。
小郎君眸底浮上震惊和难以置信,虚弱的挨着宫侍,被迫挪动步子,直到再也看不到她们。
高大的殿门阖上,他被扔在榻上,索性有薄毯垫着,他歪了身子护着肚子,险险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们力气不大。
小郎君心有余悸的坐了起来,抚摸着已经凸起的腹部,难得有了丝笑。
...宋岚玉在营帐里执笔写下接下来的军事调度,帐外巡逻的将士将看夜人拦下,察看食盒里的饭菜有无问题,一面又搜了她的身,确认安全后,抬手放行。
看夜人笑着点头哈腰,掀起帐帘走进来,毫无预兆的冲着宋岚玉下跪磕头。
求大人答应小的从军,小的誓要手刃仇人!求大人成全。
看夜人虽不清楚宋岚玉的底细,也弄不懂为何那些勇猛的将士个个都听从她的调度,但只要她有这个能力,她便要跟随她,只有跟着她,她才能杀了那些叛贼,为自己的夫郎和孩子报仇。
抱着这样的信念,她虔诚的伏跪在地,一下下的磕着响头。
求大人成全!宋岚玉抬起眸,将宣纸叠起搁置一旁,看着下头跪着的人,微微叹了口气,如今你母亲只剩你一人延续香火,若你再出什么事,就不怕你母亲无人看顾?看夜人隐隐的啜泣显而易见的顿了下,而后捏起拳头,半支起身子,形容坚定道,夫郎与孩子亦是小的无法割舍的亲人,母亲若知晓我是因替他们报仇而死,必也会体谅小的拳拳爱子与护夫之心。
宋岚玉了然的颔了颔首,你既已经做了决定,本官也不能再多劝什么,自今日起,你便留在军中,至于你能否上阵杀敌,就看你有多少本事了,本官不会插手干预,你想从军,就靠自己的本事让军中的将士愿意承认你为她们的一员。
多谢大人!看夜人求得此结果已是满意至极,撩袍快步出了营帐。
宋岚玉凝着她的背影,微阖了下眼,护苍兰,即是护万民,但愿此行能一帆风顺,不再多起波折。
...晨曦初蒙,挨着长安殿的一座殿阁的门被吱嘎一声打开,一脚跨进来的赫然是穿着一袭明黄寝衫的孙静娴,她的发丝散乱的披在身后,脸上还带着一夜风流过后尚未淡去的餍足,自出了殿室,再一次闲适的眺望富丽堂皇的皇宫,心情大好,望见邻旁宫室,一时心血来潮,竟也想学学民间采花偷香的下流勾当。
孙静娴抖了抖宽袖,步子不紧不慢的踏进来,虚虚的掩上殿门,将外头两个吓得齐齐跪下的宫侍隔绝在外。
孙静娴好整以暇的整整衣领,穿过幕帘,掀开琉璃垂珠,看着床榻之上睡的不甚安稳,微微蹙眉的美人,禁不住用手去抚他的脸。
动作之下,小郎君被陌生的味道惊醒,一下惊起捂着锦被后靠,犹如惊弓之鸟似的神态,落在孙静娴眼中,却是别具韵味。
她一把扯住远离自己的锦被,用了劲甩在榻下,正想挨过去,却不想看到了美人凸起的肚腹,一时脸色微变,你有身孕了?小郎君含着泡泪,害怕的蜷缩身子将自己拢起来,闻言,连忙急急点头,对视中,四肢发颤,唇都咬破了。
防备的模样,此时孙静娴再看去,只觉大坏兴致,气急败坏道,宋家人可知道!孙静娴一心念着沐笙若身上所能利用的价值,生怕已经错过了时机,浑然未考虑其他,一把将人扯到身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本王这里不留无用之人,你若敢骗本王只言半字,本王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沐笙若挣扎不出她的魔掌,眼角沁出滴泪,看着孙静娴发怒的模样,脑海里电光火石间想到了孙姣言,憋着气断断续续道,君,君上……孙静娴用力的劲收住,冷静下来,此时才惊觉自己漏掉了什么,孙姣言多年未曾有喜,为何突然就有了?还偏偏是在拉拢宋家遗孀之后?和自己翻脸,是真的瞧不上,也不忌惮自己所掌控的兵权了吗?不不不,他与自己都知道,若非有更好的选择,自己与他都绝无可能放下顾忌,悔弃盟约。
他没那么傻。
孙静娴捏起拳头,微微发颤,突然很想发笑,孙姣言真是让自己大开眼界,这样的事,他竟也敢!哈哈哈,孙姣言他竟也敢!孙静娴的神情渐渐癫狂,将人扔在榻上,自顾自的站了起来,抚掌大笑,好极,妙极,君上啊,君上,您竟然连侄女都想摆一道,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