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梅琳达和盖里森准备离开。
梁雯和昂德一直送他们到了酒店门口。
虽然只相处几周,可梁雯是真的有些不舍的。
梅琳达和盖里森毫无城府,喜欢就是喜欢, 讨厌就是讨厌,是最敞亮的那一类人, 赤诚且活泼,与他人相处交往时恨不得将一整颗心都掏出来,这让梁雯头一回对剧组生活的刻板印象有了改变。
原来真的可以没有那么多的算计、坑害,原来真的会交到好朋友。
梁雯不太喜欢讲别离, 也不习惯处理别离。
所以此刻的她,稍显手足无措。
梅琳达事事都摆在面上,明明很伤感, 却还是倔强地要挤出笑容来,她思考得简单, 分别的确是件难过的事情,但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她不想因为自己泪腺的过分发达, 导致留给梁雯的最深印象是自己哭皱的一张脸。
可她万分不舍,拉住梁雯就是不肯松手。
车缓缓靠停, 盖里森先和司机先将行李搬去后备箱。
当梅琳达感到眼泪在打转的时候, 猛地拥抱住了梁雯。
梁雯被扑了个措手不及,踉跄着连退好几步。
还是昂德及时扶上她的腰,稳住了脚步。
反应过来后, 梁雯搂住梅琳达的肩膀, 轻声宽慰道:我们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 可以发消息, 还能视频, 有空还能一块儿玩,而且距离拍摄结束还有挺久,你要是想我们了,就跟盖里森一起回来,随时欢迎。
梅琳达闷闷应了声,还带出了点抽泣。
梁雯带着笑,看向昂德。
小孩子总会更多愁善感些。
车不能多等,盖里森在旁边适时提醒了一句。
几近临别,梅琳达仍然依依不舍,抓紧时间极小声地对梁雯说道:还记得你开导我的那番话吗,别轻易错失缘分,雯。
梅琳达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昂德。
关于梅琳达和盖里森在一起的消息。
虽错失了当晚的现场播报,但梁雯在听到他人转述后并不感到意外,自那次餐厅的谈话结束,之后有不少次被她撞见,梅琳达和盖里森上一秒还黏腻在一块,后一秒就慌里慌张避嫌,慢慢也就猜到这是迟早的事情了。
梁雯想了想,凑近与梅琳达耳语了几句。
真的?!梅琳达顿时又惊又喜。
梁雯竖起手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梅琳达心领神会,拍了拍胸口又点了点头,意思是只管放心吧。
目送梅琳达和盖里森上车后,昂德来了好奇心。
你方才同梅琳达说了些什么啊?昂德与梁雯并肩站着,穿着普通日常的衣服,像极了新婚不久的夫妻宴请好友,结束后一直将朋友们送出去,礼仪得体地站在家门口,只等最后一位好友上车,一起微笑着挥手作别。
梁雯沉吟片刻,表情极为认真严肃。
仿佛面对的是世界难解的题。
昂德都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秘密。
她倏然抛下这个答案,转身快速跑进了院中。
被唬住的昂德这才回过神,只来得及捕捉到衣裙一角。
被风吹得飘然,像盛放的花蕊。
昂德哑然失笑。
什么时候,他的姑娘也学了坏。
开始逗人了。
嗯……慢点慢点……动一动,动一动…………房间昏暗,床铺凌乱。
映在墙上的两道人影交叠耸动着。
昂德抑着眉,目光紧锁躺在身下的梁雯,闷哼出声。
梁雯长发散乱,双眼迷离,微张着嘴,小口小口地轻喘着。
两只手在空中交握。
随后一齐压进了柔软的枕头中。
停!停!停!帕特里克几乎崩溃,恨不得摔了手上的扩音器,你俩拍的是激情戏,激情戏,不是马上要奔赴刑场双双断头送命!万万没想到,数场吻戏都顺利过来了。
竟然要在这场戏上跌倒再跌倒。
帕特里克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叫停了。
通常来说影片中的激情戏片段,对双方演员来说都是极大的挑战,不仅仅是心理上,更是需要克服一定情况的生理反应。
剧组也很保护演员的隐私,进行了最大程度的清场,方便后续拍摄。
本来他早有心理准备,开场前就找昂德商量,看看怎么将主演的情绪调动起来,尤其要克服害羞,结果昂德仿若胸有成竹,信誓旦旦地同帕特里克讲不用担心,一切都会进展得很顺利。
然后就是这副顺利样子。
两个人僵硬得像老石头,极为苦大仇深。
倒看不出来是热恋情侣,反而更贴合隐忍敬业的杀手。
为了刺杀任务不惜牺牲色相。
生怕下一秒双方兵戎相见,血溅当场。
帕特里克不禁仰天长叹。
他活该信了昂德那张嘴。
这边刚叫停,昂德就立刻翻身躺到了一旁。
他愣愣地望着天花板,耳朵尖早已红透。
梁雯身上那股固有的香味还萦绕在鼻间。
昂德本以为跟梁雯在现实中的关系有所突破,那么演亲密戏份自然不用担心,但不知道该说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应对能力,还是低估了梁雯无形之中散发出的魅力,只要在拍摄过程中对上她的眸子,昂德就狠狠栽了。
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太复杂,仿佛能摄魂。
丢下被世俗浸染到污浊的躯壳。
直直被剥落至灵魂深层。
昂德忍不住战栗。
他记不起情节的起承转合,想不到情绪的喜怒哀乐,更加忽略了除身下之人之外的所有,好像是进入了一个虚无的空间内,没有时间流逝,没有声音干扰,没有万物生灵,他们是其中仅存的唯二,彼此的唯一。
不再被欲望纠缠,不再为情愫妄动。
昂德就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
爱她。
因此,他也有了不多见的失常时刻。
帕特里克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插科打诨的时机。
兄弟,你真的太硬了。
帕特里克挤坐在床沿边,贱兮兮地将巴掌招呼到了昂德未着寸缕的腹肌上,暗暗感慨手感真不错,目光顺带从昂德的裤子上一扫而过。
一语双关。
梁雯没太听懂,一门心思还在戏上。
她将手肘驻在被褥上,托着下颌,光裸的肩头滑出。
昂德掩低眼帘,眸中翻涌的情绪被遮盖住了七八分,他先拍掉了帕特里克不老实的手,而后不着痕迹地拉高被角,严严实实裹住了梁雯的肩膀。
不经意间抬眸,占有欲即要喷薄而出。
他仿佛是獠牙轻露的头狼,圈起领地,严防死守。
昂德早已坐起身,挨在梁雯的背后,体型上的差异有十足压迫感,光是投下的影子都能将纤细瘦小的梁雯一整个笼罩住,但这种侵略气势仅限于朝四周霸道地扩张,触及到梁雯周边,随即转变成了一种守护感。
帕特里克吓得赶紧转开目光。
我们可能太想要把角色演好了。
梁雯看起来好似未察觉分毫,还在致力于分析总结这么多次的问题所在,在这场戏中,我们没有把人的本能反应摆在第一位,反而总在考虑这个角色该如何行动。
这方面,梁雯固然是没有什么经验的。
但她善于从不足中吸取教训。
实话说来,她也紧张极了。
这是演戏。
梁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正因为她太想将这段与平日中的亲近区分开,所以会加倍地从人设出发,临阵思忖文莺那样性格的女孩子,会如何如何反应,会如何如何动作,想得多了,表情呆滞,肢体迟缓,就僵硬无比了。
硬把戏与现实作割裂,只会事倍功半。
亲密戏的表现效果最终还是需要演员去实现和呈现,帕特里克只能从一些拍摄角度和动作设计去给出一些建议,剩下的还要交给梁雯和昂德他们自己,领悟透了,自然就能放开完成了。
趁少数几个工作人员在商讨时,梁雯转过了身。
她的后脖颈纤长白皙。
昂德不禁看愣了眼。
猛不丁地,美物从视线内消失。
一双含着探究的美目则突然出现。
昂德赶紧挪开了视线。
梁雯盘腿而坐,裹在身上的薄被因为方才的转动被拧了一圈,在两人的周边撑了一道白色的半屏障,阻隔了其余人的视线,忽而被子之下窸窣涌动,褶皱如波浪般荡起、落下,一直延伸到昂德那边。
微凉的指尖触到了昂德的手腕。
原来是梁雯在这被子之下牵住了他的手。
我们再试一次。
梁雯朝前倾身,与昂德额贴着额。
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变轻了。
不要怕伤到我,不要怕我会介意,不要再犹豫不止。
梁雯睁着一双如水的眼睛,其中的波纹缓慢涤荡,教人没由来地心安,什么样子的你我都能接受,我都会喜欢,这一次我们别做他人,就做我们自己。
梁雯早将昂德看穿。
他们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严格说来,是昂德顾及梁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他像是挑挑拣拣的买货者,妄图从杂乱无章的货品中挑拣出最合适的和最好的,诚心诚意地奉献给梁雯,不贪求她全盘喜欢,只希望不会是什么她讨厌的,亦或者是什么糟烂的,平白让她留下不好的阴影。
即使在戏中,昂德都想守护住她。
梁雯将额头抵得更紧些,另只手抚上了昂德的脸颊。
全把这当做,是我们的第一次。
作者有话说:呕心沥血哇,我真的写得呕心沥血!每次都在这种关键时刻卡得要命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