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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2025-03-29 00:36:20

表小姐有着惊人的美貌,这是季月第一眼见到她时的念头。

真的,打小至今,季月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

从脸蛋到身形,从姿态到表情,无一不美,无一不精致。

黑发如缎,柳眉弯弯,一双盈盈眼眸犹如会说话,千言万语,全在她婉转的神情中低迴。

柔润的唇含着微微的笑,轻启。

你就是大妞?我听芫表妹说过你好多次了。

连声音都犹如银铃般好听。

季月呆呆望着她美貌绝伦的脸蛋,犹如羊脂白玉般散发润润光泽的雪肤,半晌,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我叫雁依盼,芫儿是我表妹。

她抿嘴笑笑,她还没空过来探望你,就让我先来了,请别见怪,来京城几天了?一切都还习惯吗?想不想家?被这么一问,季月的鼻子突然酸了酸,她不敢多想西疆,不敢多想爹,不敢多想她养的羊群,她自由自在徜徉的小山坡...怕多想就哭了。

这么多日以来,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却没有人关心,再坚强的人也会软弱。

但她不想哭,尤其不想在这个美如天仙的女子面前示弱。

所以季月只挺直了背,大声说:还好,挺舒服的。

雁依盼翦水双瞳闪了闪,她自然知道眼前这女娃儿正在逞强,但体贴地没有多说,只拣些无关紧要的事问,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招呼她吃带来的糕饼点心。

末了,还留下一套叮叮铛铛的金属丝环给她解闷。

那套精致的细环共有九个,也就是俗称的留客计九连环。

听说玩了会入迷,客人不想走,帮有此各。

玩具是真好玩,一个套一个,得绞尽脑汁才能慢慢解,饶是如此,却依然没法子解闷。

美丽的访客走后,季月独自坐在桌前,寂寞地玩着精巧的玩意儿,一玩,就玩到上灯时分,心头越来越闷。

见过了雁依盼,才知道美人是怎么回事,慕容开会因她动情、伤心,是很自然的事情。

雁小姐不但人长得美,一身贵气优雅之际,又那么温和大方,会体贴人。

季月看着自己挑弄环儿的手,比起雁小姐象牙白的素手,相较之下,高下立见。

一股难受涌上心头,她真想收拾包袱,就这样转头回西疆算了。

九连环一丢,她干脆趴在桌上,动也不想动。

一直到丫头来帮她开晚饭了,她还是懒洋洋的发闷。

季姑娘,你还好吗?今晚有鸡片汤,还有枣泥馅的锅饼,香喷喷的,快来吃饭。

眼看又是一桌子菜肴,杯杯盤盤的,季月却毫无食欲。

我吃不下。

她闷闷答,中午吃的到现在还积在肚子里,整个下午动也没动,怎么吃?要不要先喝点消积滞的普洱茶...不要。

季月望着丫头,试探性地问: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让我动一动好消化消化,喂牲口、烧水、捡柴...什么都好,我会做的。

那丫头像是听见什么惊悚的言语,吓得一阵呆之后,才嗫嚅道:姑娘就别再想这些了,您是客人,就好好让人伺候,要不然开少爷怪罪起来,我们担待不起呀。

言下之意,是不要她为难下人。

季月更气闷了。

每回直率说出心底的话,身旁的人总会在吃一惊,接着用怪异的目光打量她;京里的人都这么大惊小怪吗?还是,她真的太怪异了?开少爷?她喃喃自语,何必怕他晓得?他早就忙到没空管我,人都不知道在哪儿,你们放心好了。

刚回来都是这样的,要忙上好一阵子;他已经从宫里覆了命回来,应该可以休息几日了。

丫头安慰着她。

突然,那丫头又压低了嗓音,不过季姑娘,您惹是见到开少爷,可千万别在少爷面前提表小姐来看您的事。

少爷不爱听,会发脾气的。

季月心头闷闷地痛起来。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

自小到大都胃口很好的她,这会儿破天荒地啥都没吃,早早上床睡了。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声嘈杂交谈,然后门被粗鲁地打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摇摇晃晃进来,一面粗声斥退跟着他的仆佣。

季月坐起身。

摇晃的手灯灯光中,只见慕容开俊脸涨红,眼神迷离,显然是喝醉了。

他脚步浮浮地过来,跌坐床沿,一手伸长了就要拉她。

被忽略了这些日子的诸多怒气、烦闷、无助...全都在一瞬间涌上心头。

季月用力一挥,啪地打掉了他的手。

做什么?慕容开皱着眉,不甚满意地望着她。

你才做什么?她质问,多久都不见人影,一见面就是这样醉醺醺的还动手动脚,你当我是谁?喝成这样,又是为什么?你又来了。

男人喝几杯算什么,干么大惊小怪?你不是喝几杯,你是喝醉了。

季月越说越气,嗓门也扬高了,你只有心情糟时才喝得醉,是不是又为了表小姐?她确实美艳绝伦,气质又好,可是人家都嫁人了,你到底要为她买醉到何时?慕容开抿紧薄唇,粗犷英俊的脸上,顿时布满阴霾。

你说什么?他冷冷质问,你为什么会看见过她?她来过了?季月语塞。

一不小心她就说溜嘴了,当下扭过头,不肯回答。

说清楚!她是不是来过?他粗鲁地用力握住她的肩,让她疼得险些掉下眼泪,不过还是死命咬牙忍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虽是醉着,但他的眼眸却无比清醒,紧紧盯着她,等着她开口。

季月看出了他掩藏在愤怒底下的一丝丝期待,甚至,还有一丝丝留恋。

若不是还挂心,就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根本还没忘掉表小姐。

他心里始终有个自己永远比不上的人。

回到有那个人的京城,她就被抛在角落,给忽略了。

心好痛好痛。

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感觉,季月觉得自己快痛死了。

你走开。

她强撑着不哽咽,困难地,慢慢地说:我要睡了,我明天要回西疆,不要待在京城了。

京城一点也不好玩。

大妞...慕容开的语气软了几分,用力抓着她肩的手也松了几分。

季月坚决地拔掉他的手。

走开,不要叫我大妞,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真的不是了。

短短这几日,她好像突然老了好几岁,从无忧无虑的娇憨少女,转变成了初识心痛滋味的女子。

慕容开没有再勉强她,放开了手,让她独自睡了。

他只在床边静静看着蜷缩成一团,用被子把自己密密盖住的人儿。

黎明前夕,大地还是一片寂静,只有淡淡的一抹鱼肚白略略显现。

帐子静静垂下,把晨光挡在外头,帐子里依然幽暗,仿佛梦境般迷濛。

季月半睡半醒间,只觉得全身好热好热,她挥舞着手,想把压在身上沉重的被子推开,不过怎么推得开呢?她给压得快喘不过气。

不只这样,她的腿儿让强悍的大手给撑开,下身被又硬又热的什么给塞得满满。

她无助地湿润着,嫩滑的蕊苞被磨蹭得几乎要着火,热辣辣一直焚烧上来,漫了全身。

别...唔...好难受,却又好舒服,她难耐地轻轻呻吟起来。

不准你走,不准你离开。

男性的粗浓喘息喷在她耳际,沙哑命令着。

迷糊昏乱中,他的手放开了,而她的腿却好自然地盘上他的腰际,像是要圈紧他,不肯分开。

慕容开强硬侵占着柔软多情的女体,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迷迷糊糊的俏脸蛋。

她不可能离开他。

看她如此热烈回应,明明眷恋极深--怎么可以不要他?!呀--不行、不行...男性粗指故意抚弄揉拧已经湿滑不堪的蕊儿,他知道她最受不住这样的逗弄。

果然,一下子就让她冲上了甜美的顶峰,酥软快意不断狂野冲刷,一遍又一遍。

季月的娇吟成了尖锐的浪啼,在飘荡的帐子内迴响着。

嘎吱,嘎吱。

大床被激烈的交欢纠缠律动撞出规律声响。

早起准备来伺候的下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都尴尬地避开了。

他狠狠地疼了她一回之后,在逐渐清醒的她怀里放松,大手还不安分,霸道地握住她丰硕的美乳,掌心底下心跳卜通卜通跳得好猛好快。

他健硕的身子整个压住她,而她也一如以往,紧紧抱着他汗湿的厚背。

两人激喘着,肢体交缠,好一会儿都没有动。

慕容开只想这样赖着。

不想上朝,不想去兵部,不想面对一个又一个的饮宴、会谈,不想看其他人探究或同情的眼神--然而天已经亮了,外头有人走动,他得即刻起身。

还生我气吗?他低声在她耳际问着,我昨夜多喝了几杯,王爷请喝酒,没法子推。

不过再来不会了,这些鬼接风洗尘也该结束了。

季月睁大了眼。

她抬起头,傻傻望着他。

全忘了吗?他不记得自己昨夜说过什么,也不记得她说了什么?这几日来,闷坏你了?他低头亲吻她被肆虐得红润的唇儿,低声调笑道:好一阵子没抱你,你一下子就不行了。

刚刚叫得那么浪,皇城里大概都听见了。

看来下回得给你咬个手帕,还是,干脆让我堵起你这小嘴--季月突地心底一阵刺痛。

他是在说她太放浪?可是男欢女爱不是最自然不过吗?以前在西疆,甚至东行一路以来,他从没在意过这种事。

回到自己家里,反而不一样了。

怎么了?这么安静,可不像我认识的傻大妞了。

他亲暱说着,一面忍不住细细吻她。

她有股特殊的味道,让人尝了又尝,仿佛上瘾。

季月挣脱他的吻,闷闷地说:别再叫我大妞。

为什么?慕容开困惑反问。

他真的全忘了!昨夜的一场争执竟像船过水无痕;害她伤心了一整个晚上,结果才不过几个时辰之后,就又给他吞吃入腹,一切忘得干干净净?最气人的是,她禁不住挑拔逗弄,也好投入地深尝了缠绵的甜蜜滋味,在他怀里沉醉,她真的忘了一切,忘了自己只是粗蛮的西疆女,忘了他心里还有别人,忘了她是如何比不上--又气又无奈,又酸又甜的古怪感受充满胸口。

这一切都太新太难,单纯的她不知道怎么办,一点都不知道。

你今天真的很怪,一点都不像你了。

见她一直愣愣的没有回应,慕容开抱怨着,准备起身,虽然百般不愿,但他还是得离开。

稍做整理,随便穿上昨夜脱在床头的衣衫,季月还是抱着被子,静静地看着他,单纯而开朗的脸蛋上,漫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样的神态有些陌生,慕容开本来要走了,见她这样,又重新坐回床沿,伸手抚摸她的脸蛋,两道炯然的目光在她脸上搜寻着。

到底怎么了?住得不舒服?吃得不习惯?还是想家、想大爹?我什么也没看到呀。

终于有点反应了,她刚刚有些失神的琥珀色眼眸又恢复了点神采,瞪了他一眼。

慕容开难以解释自己那种陡然放心的感受。

他不习惯呆滞如娃娃的季月,要像这样嗔他瞪他,锐利回嘴,才是他习惯的她。

这是在抱怨我?他弯起嘴角笑了,伸手捏捏她滑嫩的脸蛋,我这一阵子真的忙,不过忙得已经差不多了,这两天就带你出门看看,好吗?当然好。

她眨了眨眼,望着晨光中衣衫随便披挂,却依然那么英挺好看的男子,心头紧紧的揪着,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别再丢下我了。

傻子,我真要丢下你,犯得着一路把你带来京城丢吗?他俯身吻她,诱哄着她轻启芳唇,又辣又烫的喂进他的舌,也重重吮吸她的。

热吻到喘不过气了,才肯放开。

早上兵部还有公事,我晚一点回来。

等我。

临走前,他这样交代着。

季月目送他潇洒身影离去,心中一片从末体味过的迷惘。

他们真的没事吗?什么事都没有?她让他忘记心头的那抹倩影了没?越想,越迷惘。

纸是包不住火的。

将军府里大家虽然都知道开少爷带了人回来,但没人敢说什么,加上他一回来就忙进忙出的,连好好跟父母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这事自然先按下不提。

但开少爷昨夜在客人房里留宿,清晨时分还有令人脸红的声响传出,这下子事情可就大了吧!慕容开可是将军的独生爱子,自小用心栽培,他也很争气地专心学武,带兵打仗,平乱守边,表现极其优异,全都是心无旁骛换来的。

除了闹得沸沸扬扬的表小姐这一樁以外,慕容开从来不曾流连花丛过,连个红粉知己也没有,这一次居然从西疆带了人在身边,下人们也口耳相传,确认了客人跟开少爷关系匪浅。

将军夫人第一个沉不住气,由姨娘陪同,带着几个丫头,娘子大军浩浩荡荡来到平日不曾踏进的客院。

季月正等着慕容开回来,等啊等的,眼看着午时过了,树影又开始拉长,还是没等到他。

百无聊赖的玩着九连环,叮叮铛铛的惹人心烦,一个圈套着一个圈,怎么解也解不开。

直到扰攘大军压境,季月傻住了,呆呆望着门户洞开,端庄优雅的贵妇人在簇拥中走了进来,迳自在桌前坐下。

这位,便是开儿带回来的客人吗?贵妇人的嗓音带着无比的威仪,居高临下地问着丫头。

回夫人,这位正是季月姑娘。

多大年纪了?众人一阵安静,全都看着站在窗前的季月。

季月要过一会儿才领悟过来,她们是在等她回答,遂硬着头皮说:到中秋就满十九。

她是中秋节出生的,所以单名月。

这是她娘给取的名字,不过季月对娘亲的记忆只有这样。

打小到大,她身边就没有娘照顾,自然不知道娘亲该是什么样子的。

眼前这位贵妇应该就是慕容开的娘了吧。

虽然五官不大像,但还是依稀看得出几分相似,但她一直没有正眼看季月,似笑非笑的,都是对着丫头发问。

十九?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连件裙子也穿不好,你们没有帮忙吗?是季姑娘不爱穿长裙,老是自己东拉西扯,还拿带子扎住--季月低头看看自己,确实,她穿了长裙就不会走路,丫头又抵死不肯拿裤装给她穿,她只好把裙脚拉起来绑住,免得绊住又跌倒了。

结果,将军夫人微微皱起精致描绘的柳眉,很不苟同地上下打量这古怪的西疆蛮女。

看了半晌,才轻哼一声,交代丫头道:这差得远了,开儿回来之后,让他来找我,我有话说。

说完就优雅起身,竟是准备要走了。

等等!季月忍不住出声,这位夫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打从进来就一直忽视她,这下马威未免太呛人了!将军夫人停步,不过没有回头,只淡淡对身旁丫头说:去问一问,她有什么事?我才想问这句呢,夫人,您有什么事?季月上前一步,那双颜色特殊的眼眸直直盯着将军夫人,您就是少将军的母亲吗?我跟什么差得远了?那是什么意思?将军夫人笑了笑,自然没有回答,在丫头的簇拥下离去了。

而跟在后头的姨娘比较和蔼,没有那逼人的傲气。

她停了脚步,没跟大队人马一起离开,温婉地轻声对季月说:别怕,夫人只是来看看你而已,你安心在府里做客,没事的。

那她为何说我差远了?差什么远了?不知为何,这句话仿佛一根骨头哽在她的喉头,季月就是坚持要知道答案。

姨娘有些为难,妆容精致的瓜子脸上浮现犹豫的神态。

本来我们以为开少爷带回来的,是跟表小姐差不多模样的人--看季月的脸色一变,姨娘也不忍说下去了,安抚道:这也没什么,表小姐是皇室出身,才貌双全,寻常女子本来就比不上,你别多心。

季月本来不是多心的人,但姨娘的这些话,却全都直直刺进她心底。

她自然知道自己比不上,昨儿个不就亲眼确认过了?摇摇晃晃的,季月差点跌倒。

她用力抓住桌沿,缓缓在旁边椅子坐下。

脸上的血色瞬间全褪了,变得惨白。

要深呼吸好几口之后,那胸口要命的疼,才稍稍舒缓。

开少爷会带你回来,自然是喜欢你的。

只不过,他是堂堂少将军,是慕容府的单传独子,将军跟夫人对他寄予厚望,将来少将军夫人必定是千挑万选之后的名门千金,说不定皇上会指婚;这些,你应该都知道吧?姨娘确实是好人,看着眼前单纯的季月一脸惨淡,忍不住开口多说了几句心底话。

我也...没想过...要嫁他,当什么少将军夫人呀。

季月困难地说。

那就好了,这样最好。

姨娘松了一口气,一手抓着季月的手,另一手很亲热地拍她手背,当小的也绝对不委屈你,将军府可是一点也不吝啬,要吃什么、用什么都有,衣料、珠花全是最好最贵的。

何况,可以跟在少将军身边,绝对是众人艳羡的对象--季月其实听不太懂姨娘在说什么。

那娇柔好听的嗓音从耳边一直流过,却抓不住只字片语。

...当然了,就算是侧室,也得有个样子,你这样的打扮真的不行,衣裳得重新做几套,怎么珠花全都没戴呢?开少爷潇洒惯了,不懂这些,派来的人也全不会,我让伺候我的梳头嬷嬷过来帮你好了...她看着姨娘涂着胭脂的唇开开合合,什么都没听进去。

她只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然后远远逃开,逃回属于她的西疆;跟爹、羊群们在一起,不用管裙子怎么穿、走路怎么走、发髻该怎样,说话又怎么说。

不用管她比得上谁,又比不上谁--更不用体会面对强敌而败下阵来,无能为力的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