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着, 盼望着,新年快到了。
过年前几天, 整个村庄炊烟袅袅, 村子上空总飘着一阵阵香气,肉香、油香、面香各种香味轮换着来。
大家都在炸肉炸丸子,蒸馒头蒸包子。
辛苦了一年的社员要好好犒赏一下全家, 再节俭的人家也变得大方起来。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 不跟着一起,显得不太合群。
江宁也跟着大家一起准备年货。
他虚心请教老胡:你往年过年有什么活动?老胡一脸茫然:没有活动,只是吃得比往常饱些而已。
江宁观摩了一下陈大娘家,决定在学习别人的同时, 再加入一点自己的想法。
从腊月二十六开始,江宁就开始忙碌起来。
二十六蒸馒头, 蒸包子,蒸好以后, 就放在篮子里,直接往外面冻着, 天然的冰箱不用白不用。
腊月二十七,江宁开始炸东西,炸酥肉,炸丸子,做红烧肉。
他和老胡有分工, 江宁负责做,老胡负责打杂和烧火, 主要是烧火。
厨房里的香味一阵阵地往外飘散, 弄得逍遥平和两狗无心玩耍, 总在厨房外面徘徊游荡, 睁着一双期待的狗眼看着主人。
幸福也不在炕上睡觉了,跑到厨房玩。
大黄又来串门了,就连消失好久的大花也意外出现。
许久不见,江宁对大花十分热情,给了它一条炸小鱼吃。
幸福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喵喵直叫。
江宁也不能偏心,赶紧给它一条。
两只猫快速地吃着自己的鱼,还时不时地警惕着邻居,生怕对方抢它的鱼。
江宁一边捋着大花脖颈上的毛,一边说道:大花,你最近怎么不来了?大花飞快地舔了一下江宁的手,接着继续埋头吃鱼。
江宁又给两只猫弄了两碗清水,把手洗干净,继续干活。
忙了一上午,成果喜人。
他炸了三笸箩丸子,一盆酥肉,两盆炸豆腐,还趁着油锅,炸了半笸箩馒头片。
他想着老吴江潮,以他们的条件,过年肯定也是凑和过。
他问老胡:你说我送他们两家什么合适?老胡想了一会儿,说道:老吴这人不爱欠人人情,你送一点素丸子和炸豆腐就行。
至于江潮,你随意。
江宁就按照老胡的建议,给老吴拣了半篮子炸丸子炸豆腐,另外把自己蒸的包子馒头也拿上几个,凑够满满一篮子。
至于江潮,那就真的随意了,每样都拿一点。
他拎着两篮子东西出门,锅里还炖着菜,老胡还得在家烧火,他一个人去就行。
大黄平和逍遥一看他要出门,一起跟着。
就连幸福也一起跟着,大花考虑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就这样,江宁带着三条狗两只猫,浩浩荡荡地去了牛棚那边。
他先去的江潮家,江潮跟他爷爷也在准备年货,小家伙负责烧火,他可没老胡业务熟练,白生生的小脸横一道竖一道,满是灶灰,看着让人想笑。
江潮看到江宁十分高兴,再看到他身后的猫猫狗狗,更是雀跃得跳了起来,唤唤这个,叫叫这个。
江宁用手帕给他擦了擦脸,江汉围着一条破围裙出来招呼江宁。
江宁还得赶着送礼,又见他也在忙着,便说道:我还得去老吴家一趟,就不进去坐了,我自己做的吃的,送给你们尝尝,你们也提提意见。
江汉接过东西,笑着说道:你做的东西还用提意见?那肯定好吃。
两人闲聊几句,江宁便告辞离开,往老吴家走去。
他家里只有老吴的老伴何英正在忙碌,江宁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两人因为怎么做饭发生分歧了。
何英忍不住抱怨道:这个老家伙,固执得很,做饭水平很一般,却又很自信。
说他还不高兴。
江宁附和道:有的人就是这样,把自己专业上的自信心延伸到别的领域了。
何英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家老吴还真是这样。
他又问老吴去哪里了,何英指指前山:我让他出去散心了,我们约定好了,上午我做,下午他做,两人互不干涉。
我可受不了一个外行指挥我。
江宁点头:何姨你挺有智慧嘛。
这样分工挺好。
江宁把东西留下便告辞了。
他没在吴家附近找到老吴,没想到却在半路上跟他狭路相逢。
山路上,老吴正背着手看天看山。
他一看到江宁,就说道:过年就是好,连西北风都是香的,你闻到了没?江宁吸吸鼻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还真的是。
以后喝西北风也能喝个半饱了。
老吴看着江宁这样子,忍不住就笑。
老吴诚恳地说道:小江,你这个人挺有意思,别的人看着让人生气,唯有你,看着就让人脸上浮起笑容。
江宁受宠若惊地道:吴师父,你这个评价着实太高了。
没想到,我也变成一个有趣的人了。
他以前挺羡慕那些有趣的同事。
老吴看着江宁,认真地说道:若不是年纪相差太大,咱们没准能成为知已好友。
江宁:老吴,古人曰:相识满天下,知心有几人?知已难求,条条框框就不要太多,我年纪不老,可我心老啊,还有一种朋友叫忘年交,你说是不是?老吴沉默一会儿,颔首道:你说得有几分道理。
老吴看看头顶的太阳,说道:我得回去了,以12点为界,下午的年货由我准备。
江宁:……老吴背着手离开了。
江宁也往家里家走去,回到家,他跟老胡分享这件趣事。
老胡见怪不怪:老吴这人性子就是这么孤僻古怪,也就何姐能受得了他。
我听我爸说,老吴年轻时长得很帅气,乍一看,还挺儒雅斯文,为人又正派。
很多姑娘为他倾心,但是只要一仔细接触,就都撤退了。
就何姐坚持到了最后。
江宁笑得没心没肺。
两人开始吃午饭,午饭很简单,就是一锅乱炖,几块酥肉加白菜和炸豆腐一起炖,有菜有肉还有汤,主食就是炸馒头片。
可能是被油熏了一上午的缘故,两人的胃口都不太好。
江宁就着这个问题发散一下思维:被油熏久了胃口不好,那厨师的胃口是不是普遍不好?老胡则发出了质疑:如果他们胃口不好,为什么没有几个瘦的?江宁一怔,确实如此。
他接了一句:也可能是工伤。
虽然忙着准备年货是大势所趋,但江宁还是给自己放了个假。
做饭这事,偶尔干点很有意思,一当成任务就倦了。
吃完饭,江宁带着家庭成员,一字摆开晒太阳。
清闲的时光那么短暂,该享受时就不要错过。
过完年,春天就要来了,春天来了,春播还会远吗?江宁本想歇一下午,不想,午饭刚过,就陆陆续续地有乡亲们提着东西上门。
有送馒头包子的,有送炸鱼的,有送零嘴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江宁跟每个上门的乡亲聊上几句,临走时再把对方的篮子装满。
一个接一个地,等到把最后一个客人送走,天也快黑了。
江宁累得话都不想多说,老胡看着他这么累,主动去做饭。
江宁闻够了油味肉味,就想吃点简单清淡的。
他点了两菜一粥:醋溜白菜、凉拌豆皮和小米粥。
他们刚准备开饭,老吴提着篮子上门了。
他也是来回礼的。
篮子里有馒头有饼还有一块肉一瓶酒。
馒头和饼刚出锅,上面盖着一层棉布,还带着余温。
老吴请两人尝尝,江宁拿了一个馒头,这馒头颜色是黄的,可能碱放多了,黄点也正常,馒头上还有咧了口,可能是发酵过了头,也算正常。
江宁还没吃,扭头看老吴,就见他用热切的目光盯着自己。
江宁想想上午的情形,明白这馒头是谁的手笔了。
他咬了一口,用夸张诚挚的语气夸道:这馒头既有碱的香味,又有类似醋的酸味,不愧是科学的配比,酸碱平衡,让人胃口大开。
老胡也咬了一口馒头,皱了皱眉头,一脸佩服地看着江宁。
老吴的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得意,小江,你的品味不错。
我是用做科学研究的态度蒸的馒头。
江宁:……怪不得。
老吴热情地说道:你再尝尝这饼。
江宁又尝了一口饼,这饼烙得又厚又硬,他迎着老吴的热切目光,只好说道:老吴,你烙的饼很有你的个人风格。
有骨气又硬气,寻常人等咬不动。
老吴心情颇好,把带来的酒也打开了,给两人各满上一杯。
老胡真诚地夸道:老吴,你这酒真好喝。
终于不是你亲手做的了。
江宁不动声色地把老吴带来的馒头和饼收了起来,换上了自己蒸的馒头和包子。
三个人就着两盘菜喝酒。
菜不多,酒一般,但氛围极好。
拥着小火炉,喝着小酒,谈谈天说说地。
中间不知怎地就聊到回家探亲的事了。
江宁刚透漏出明年秋天可能去燕都看望姑姑。
老吴闻言眼睛一亮,问道:你真的要去?江宁点头:目前是这么决定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去。
大队批假不成问题,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要攒路费。
老吴沉吟片刻道:我儿子年前给我寄了点钱,你要是路费不够,我给你凑点。
江宁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还有好几个月呢,能攒够。
老吴这境况,自顾不暇,哪里还找他借钱?老吴正色道:其实我是想请你帮忙,不知道你方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