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接树苗成活率很高, 江宁便带着王威他们扩大规模。
王威干活很卖力,就连他弟弟王武也来帮忙。
王武以前对江宁带着一点畏惧和好奇, 最近来得勤, 跟他熟了,也不怎么怕了。
王武挺喜欢往江宁这里跑,院子里干净又好玩, 有猫有狗, 江宁还时不时地拿出好吃好喝的。
王武年纪不大,但力气不小,村里孩子从小就干惯了农活,可以算上半个劳动力。
他每天拔草、浇水、打杂还有跑腿, 省了江宁不少事儿。
王武最近来得太勤,引起了江潮的注意。
这天清晨, 江宁又带着逍遥和大黄在山路上慢跑,江潮早早地在路边等着他。
江宁夸奖道:不错, 你锻炼得很勤,又长高不少。
江潮倒腾着小短腿, 快步跟上江宁,两人一边慢跑一边说话。
江潮以前话不多,现在成了小话痨。
江宁哥哥,我爷爷说你的画进步了。
那太好了。
江宁哥哥,你知道吴爷爷的儿子吴叔叔叫什么名字吗?叫吴缺, 是不是很好记?江宁笑道:确实好记。
吴爷爷还跟我看过照片,何奶奶说吴缺叔叔英俊, 吴爷爷说吴尘叔叔更好看。
江宁笑着问道:那你觉得谁好看?这个问题把江潮给问住了, 他低头思考几秒钟, 抬起小脸, 认真地说道:我觉得哥哥最好看。
江宁怔了一下,实诚地说道:不至于。
他没见过无缺,但见过吴尘。
江潮这么说,看得出来是真心喜欢他,喜欢谁就更容易带上滤镜。
讨论完这个问题后,江潮似乎还有别的心事。
江宁停了下来,靠在大石头旁边喘息一会儿。
前面的小路没经过修整,坑坑洼洼的,不适合跑步,江宁一般跑到这里就停下来。
江潮也跟着停下来,他的小脸红扑扑的,双眸更加清亮。
江宁和气地问道:你还有话要问?江潮有些赧然,低着头,酝酿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我看到王大头去你家了。
江宁哑然失笑,说起来这两人还是死对头呢。
他当初得罪王威也是因为王武带头欺负江潮。
江宁耐心地跟他解释:王武的哥哥王威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他在帮我管理果林,王武有时也会来帮忙。
都是一个村的,我不好不让他来。
但是王武要是再欺负你,我还是会管的。
我跟他们兄弟的事,不会影响到咱俩的友情,你明白吗?江潮的眸中闪着光芒:江宁哥哥,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俩也是好朋友?江宁愣了一下,点头承认道:对呀,难道你不承认我是你的朋友?江潮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我当然承认。
——我就是没想到哥哥会把我当朋友。
很少有大人会把小孩子当成朋友的,太惊喜了。
江宁看他这么激动,不由得笑了,伸手胡噜了一下他的脑袋。
江潮激动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那你把王大头也当作朋友吗?江宁摇头:他不是。
江潮这下更高兴了:嗷嗷——那太好了,我没事了。
江宁:……小孩的心也挺像海底的针。
江潮心头的石头放下去了,一阵轻松,走路都不好好走,都是蹦着走。
逍遥和大黄以为江潮跟它们玩,摇头摆尾地围着他撒欢儿。
江宁吹着清新凉爽的山风,望着蓝蓝的天,悠悠的云,再看着前面的孩子和狗,觉得心情无比清爽。
江潮跟他一起回到家里,一进院子就清声叫道:哥哥,燕子在你家屋檐下盖房子了。
江宁一看还真是,他竟然都没注意到屋檐下竟来了一只燕子。
他院里不仅来了燕子,还飞来了几只麻雀和喜鹊。
大黄逍遥平和三狗还有幸福蠢蠢欲动,总试图去扑鸟,每每都是空爪而归。
江宁见它们白费力气,索性也不再管它们。
他开始生火做早饭,江潮陪他呆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早饭是烙玉米野菜饼子,小米粥和咸菜丝。
这个年代,白面还不能随便吃,加上过年那段时间,吃得太费,白面没剩多少了,现在离麦收还有几个月,江宁也开始跟村里人一样吃粗粮。
他倒不觉得难吃,想他那个时代粗粮比白面还贵呢。
何况,他现在也琢磨出一套办法,把粗粮也能做得很好吃。
村民们吃的玉米面太粗,有点刺嗓子,江宁就把玉米面多筛几遍,粗的熬玉米粥,细的烙饼子,加一点白面,掺点野菜青菜烙饼子。
饼子烙得两面金黄,焦香焦香的。
吃两个饼子,喝一大碗粥,再就点咸菜丝,吃得清淡又健康,不用担心三高肥胖。
吃完早饭,江宁去果树林里逛一圈,查看一下枣树的长势。
有些枣树已经开花,枣花跟桃花杏花相比,显得很不起眼,花小,颜色是黄绿色,开得很低调,气味也很淡。
江宁从枣树林里出来,抖落掉一身的枣花,拿起水壶灌满凉白开,准备去上工。
江宁先去大队的保管室,把门打开,给大家分发工具,登记。
做完这些,他也拿着锄头跟在大伙后面,一起下田。
有人就问道:小江,你不是在忙那啥果树的事吗?咋还下地呀?江宁说道:嫁接果树是一阵一阵的,这几天不用忙,我也得下田。
除了果树的事,还有人打趣道:小江,现在干活这么累,你还有体力去跑步?你们城里人的习惯可真奇怪。
江宁笑笑:领袖说过,要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
我多锻炼锻炼,好为革命工作五十年。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村民们没有清晨跑步的习惯,这也是江宁选择在山间小路上跑步的原因。
他要是沿着村子跑,肯定会受到大家的围观,挺不自在的。
哪怕他是在山上跑,也照样有人议论。
江宁懒得纠结,他总不能为了别人去改掉自己的好习惯。
由于他的知青和干部身份,无形中与村民拉开了一定距离,这也正要是江宁想要的:在大方向和利益上与本地村民保持一致,但生活上保持一定距离,互不干扰最好。
到了田里,大家开始锄地,江宁现在干农活已经十分熟练了,他干得不快不慢,没有犯锄掉庄稼苗的低级错误。
干一会活,歇一会儿,抬头看看天,看看远处的大河和青山。
他现在亲身体会到了杜甫那两句诗的高妙之处:江碧鸟愈白,山青花欲燃。
可能是江宁盯着鸟儿看得太久,陈大山的侄子陈壮发觉了,过来拍拍江宁的肩膀说道:你是不是馋了?赶明儿有空我给你打几只鸟。
江宁连忙摇头:不馋不馋,我就是看这些鸟儿挺可爱的。
陈壮不理解:这些破鸟有什么可爱的?江宁也不再看鸟儿了,低头继续锄地。
11点半收工铃响了,江宁跟着大部队一起下工,因为还得下午上工,社员就把农具拿回去,下午收工时再还就行。
他们还能用来锄一锄自留地。
江宁回到家,去菜园里摘了一把菠菜,两人中午吃菠菜面条。
吃完饭,江宁这次没再晒太阳,已经在地里晒一上午了,够了。
他抱着幸福在屋里翻旧书看,过了一会儿,老胡进去找江宁,发现书被抛在一边,他睡着了。
幸福窝在他怀里也睡着了。
午觉睡了一小时,江宁打着哈欠扛着锄头继续上工。
快收工时,陈大山递给江宁一封信。
江宁一看信封上的地址,是堂姐写来的。
信的内容却让江宁眉头一皱,堂姐说的是姑姑的事。
说本来姑父的事平静了一阵,没想到因为小人举报,再生风波,姑父姑姑身体本就不好,这下是雪上加霜,两人双双病倒。
表哥表姐又不在身边,他们无人照料。
江家这边,江宁爸爸和大伯都明哲保身,袖手旁观,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写信与江宁商量商量。
江宁飞快地把信看了一遍,心中思索着对策。
姑姑最近两月没给他写信,江宁以为是有事耽搁了,没想到是生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他们这种身份,亲戚朋友疏离,无人理会,看来自己的探亲计划要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