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念不知道霍衍对苏灵韵为何有那么大的敌意, 还没等她走过去,便听有服务员过来通知开宴了。
霍衍沉着一张脸,转身看见桑念的时候要略微缓和一些, 走吧, 吃饭去。
霍圳的生日宴,自然不是光干巴巴站着聊天, 一桌桌精美到让人不忍动筷的食物也在等着品尝。
今日能来参加宴会的都不是普通家庭,却依旧对呈上来的食物赞不绝口,桑念坐在桑乔旁边,俩人中间隔了老长一段距离,吃饭的时候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桑乔今日打扮得犹如去参加颁奖典礼,虽则晚来了一会儿,但依旧收获了一大波赞美, 而他们一家对于桑念的刻意忽视同样落在旁人眼中, 众人心知肚明, 也随着一道儿将她当成不存在。
觥筹交错的嘈杂声中,唯有桑念一人专心地品尝着食物,忽而一道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将众人吓了一跳之余, 也吸引了很多目光。
声音是从隔壁桌传来的, 霍圳手中拿着酒杯,而他身侧站着个身量高挑秀气的女人,碎裂之声正是来自于她的脚下。
会场在一瞬的安静过后, 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只是有很多人目光都不曾从那女人身上挪开, 因为霍圳站了起来, 与那女人一前一后从侧门走了出去。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在场的大多都知道霍圳一心扑在工作上, 从来都没有什么花边新闻,此时和这女人一起离开,可不就激起了部分人八卦的心思,开始打听女人的身份。
桑念放下筷子,即便她想当做不知道也不可能,那女人她在二十分钟之前还看到过,就是苏灵漪的姐姐苏灵韵。
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女人,和霍圳的关系还不一般。
桑念明明没有什么资格难受,但却还是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强迫自己拿起筷子来吃东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餐盘上,但之前还觉得美味的食物,此时已是味同嚼蜡,直到她将片生姜送进嘴里,被辣得快要流泪,游移的神思这才逐渐归位。
没多久,霍圳回了原位,神色如常,反倒是霍衍自始至终都没什么笑容。
菜上了一半,霍家几人开始一桌一桌敬酒,到了桑念他们这一桌,桑念将手边的杯子拿起,悄然抬眼朝霍圳看去,不过片刻又挪开,而后仰头将杯中的液体饮下。
等入了口差点儿被呛到,但以防出丑,桑念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一张脸慢慢开始变红。
她误拿倒了酒的杯子,把它当成饮料给一口闷了,辣意一直从喉咙烧到了胃里。
敬酒的时间很短,桑念坐下不久,便觉得脸颊滚烫,浑身烧热,酒劲上来反而让她的大脑更为活跃,她特别想做点儿什么来宣泄一番,但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她便垂眸玩着手指,希望能早些回去。
然而乔静兰却忽然起身,走到她身边,桑念,跟我去给刘总敬酒。
乔静兰等了会儿,都没见桑念起身,周围人多,她便又耐着性子叫了声,压着脾气,快点儿,刘总那边在等呢。
桑念抬起眼,恰好瞧见隔了一桌的刘总和他那二百多斤的儿子,正一齐朝着她笑,笑得桑念毛骨悚然,连酒都醒了几分。
我不去。
桑念明确拒绝,我不认识他们。
乔静兰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扯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不就让你敬个酒?就这么难?桑念不说话,不想回答乔静兰的问题。
乔静兰的火一下便上来了,你不去也得去,刚才让你和刘总儿子加个微信,你直接跑了,让我和你爸的脸往哪儿放?桑念咬唇,你怎么不让桑乔去?乔静兰:关桑乔什么事,她用不着去。
桑念与乔静兰对视,虽然喝了酒,但她的头脑从来没有如此清醒过,我不喜欢那个人,你不用硬帮着牵线,我知道你一直看不惯我,反正这个家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为了不碍你的眼,明天我就搬出去住,你以后也不要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她说完,转身便离开,到外边的走廊透气。
大部分人都在吃饭喝酒,会场内很热闹,外边的走廊相比较而言便安静了许多。
乔静兰并没有跟出来,桑念那番话说完后,她便露出一个冷笑,像是根本不相信。
桑念懒得管她是怎么想的,披肩落在座椅上了,她抱着双臂,漫无目的地走在长廊上,目光空空的,心也空空的。
霍圳!霍圳!不知怎么,桑念走到了空中花园,耳边的声响让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躲到一旁的绿植后头。
不远处,静谧的空中花园里,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
透过稀疏的叶片,桑念能勉强通过二人身上的衣物来辨别他们的身份。
背对着她的男人正是今天生日宴的主角霍圳,而他对面的女人,一袭耀眼红裙,胸口缀着细钻,鱼尾裙摆曳地,衬得她是端庄而又妩媚,而那双哭红了的双眼又让她多了丝脆弱之感,惹人怜惜。
看着苏灵韵,桑念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比起妹妹苏灵漪来还要更漂亮一点儿。
此时四周皆没什么人,他们应当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桑念不欲在此处偷听,脚步略转,几句话还是飘到了她的耳中。
大多是苏灵韵的声音,霍圳不言不语。
圳哥,这么多年了,还不够吗?当年的事情我也是受害者,和我根本没有关系!凭什么我要走?!桑念顿住,犹豫片刻后还是处于避嫌离开了此处,是以她并没有听见霍圳的回答,心中虽对她口中的当年之事充满了好奇,但思及就要离开,又觉得没有必要继续听。
她的心中落寞极了,宴会场地虽大,却没有一个地方是她的容身之处,最后她自己走到了走廊尽头的休息室里,无力地坐在沙发上。
其实刚才乔静兰让去敬酒的时候,她就想走了,可是想着给霍圳的生日礼物还没能亲手送过去,又觉得遗憾。
空荡荡的休息室里,安静到只听见她一个人的呼吸,她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小的礼盒,盯着上面的蝴蝶结发愣。
她准备的并不是什么贵重礼物,是亲自去陈家村采摘的茶叶,在交由张美英帮着晾晒后,她又抽空回了几次去帮挑拣,基本能自己动手的都没有假手他人。
好几次都是工作日回的陈家村,一来一去光是路上就耗费不少时候,有时累得只能在车上补觉,但桑念却没有半点儿不耐和怨言。
茶不是什么名茶,包装的纸盒也是她自己做的,看上去就比其他人精致高昂的礼物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桑念露出一个苦笑,开始思考有没有非要送出去的意义。
她的礼物一点儿拿不出手,还非要亲自交给霍圳的话,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在羞辱他?桑念瞬间难受得冒出了眼泪来,她蜷缩在沙发里,抱着膝盖好一会儿,忽的听见一声很轻的开门声,是个服务员进来收拾房间了。
服务员见里面有人,很自然地放轻了动作,好几间休息室里都有客人,她并没有觉得多奇怪,将几个空了的高脚杯收走,换上新倒满五颜六色液体的杯子后,询问桑念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桑念抬起雾蒙蒙的眼,叫这名三十多岁的女服务员在心里小小惊呼了一声,以为是见着了哪个女明星,有种想要签名的冲动。
我一会儿就走了,能不能出去的时候把门帮带上?我想安静一会儿。
服务员小声应好,转身时忽而又听见桑念的声音,那个,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您说。
桑念将一直捏在手里的小盒子递过去,请你帮我把生日礼物带给管家。
今日来参加生日宴的人太多了,礼物霍圳自然也不可能一个一个收,所以便通通交由管家帮处理,之前桑念他们一家到的时候,管家那边收的各色礼物已经快要堆成小山了,他们桑家自然也早就将礼物登记在册。
桑念本不想自己的礼物和别人的混在一起,现在也没所谓了,能够送出去就行。
服务员面带犹豫,生怕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她知道今天来的人都不简单,所以行事更加谨慎,您将名字告诉我,我帮您送过去。
桑念愈发觉得手中的小小茶叶不起眼,便道:我之前已经登记过,不小心将这个漏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麻烦你帮送去,行吗?服务员很难拒绝,便将东西接了过来,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她转身出门的时候,出于好奇,将这小小的盒子放在鼻尖轻嗅了下,隐约能够闻到里面飘出来的茶叶香味。
原来是茶叶。
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手中的茶叶盒子,一时不察,并未看见走廊对面过来的人,等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快要和霍圳撞上了。
服务员心里一慌,手上也失了力道,小小的盒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因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是以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霍圳原本是想避开她的,在那小盒子落地的时候,他余光撇了眼,顺利停住脚步。
服务员硬着头皮与他打招呼,并不敢抬头,霍先生。
今日在宴会上的服务员都经过了专门的培训,之前班长都给他们介绍过几个绝对不能得罪的大人物,霍圳就是其中的一个。
她只想顺顺利利拿到今晚的高昂服务费,所以在霍圳先一步捡起那个小礼盒的时候,她心下一阵惶恐,霍先生,不好意思……霍圳并未在意她说什么,看着纸盒上独特的蝴蝶结,以及盒子右下角微不可查的两个字母,基本能够确定这个礼物盒是谁的。
这是谁给你的?休息室里的一位女士。
霍圳抬眼,哪一间?服务员指了指最里面桑念在的那一间,而后便被霍圳打发走了。
走前,她又朝着霍圳手上的礼盒看了眼,自己这也算是完成了那位女士交代的事情吧,交给管家和交给本人,想来差别不大…………桑念在饭桌上吃了不少东西,眼下并不觉得饿,只是口中烧渴,她情绪不佳,随手拿起桌上五颜六色的饮料,喝了一杯后还渴得厉害,便又饮了一杯。
细窄的高脚杯里所装的饮料并不多,桑念基本两口便能喝完一杯,等她察觉到头脑发晕的时候,桌上的空杯已经有了五个,酒意缓缓上涌,她重新看向杯中的液体,才发觉里面装的并不是饮料,而是酒。
虽则这杯中酒的度数不高,但桑念方才在酒桌上便喝了些,加上现在喝的这几杯,也觉得有些招架不住,头昏昏沉沉,身体开始从脸变得滚烫,有些亢奋,想发泄,想放纵。
但她是个克制的姑娘,理智没有完全被酒精吞没,她还知道这样的场合下,若是喝得太醉,定会丑态毕露,所以得尽量保持清醒。
桑念摸了摸自己坨红的脸,动作迟缓,又在沙发上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踉踉跄跄地起身往休息室里的独立卫生间走去。
她脚上的高跟鞋很是不便,硌得脚后跟生疼,还差点儿让她踩到裙摆拌了一跤,于是干脆将高跟鞋脱下,拎在手里,赤着双脚往卫生间走。
门被关上,将声音隔绝在内。
霍圳进来的时候,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看见人,他揉了揉太阳穴,一股疲惫在无人的时候被放大了许多。
走到茶几旁,看见上面五六杯被喝光的空杯零散得放着,他眸光深邃了许多,正准备出去寻人,忽而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水流声,以及很轻微的自言自语的声响。
原来人没走。
霍圳紧绷的脊背骤然放松下来,他坐在沙发上,仰头靠着,抬手扯了扯领带,双眉微微簇起,而后吐出一口浊气。
几个小时的连轴转,不光要应付形形色色的人,便是酒也没有停过,况且今日还有一个麻烦,使得现在心里无比烦闷。
这会儿忙里偷闲,处理好一些必要的事情后,他总算能腾出一点儿时间。
霍圳坐了会儿,今日喝得有点多,方才一直在忙不觉得,骤然静下来后,便觉得大脑像是要炸开一般,一抽一抽的在疼。
他在太阳穴上按了几下,收效甚微,继而又找了个闲散的姿势躺在软沙发上。
脖子底下被微微垫高,头疼的感觉稍有缓解,他眉间的褶皱总算淡了些许。
大概是想等的人等了会儿也没见出来,身体又累,霍圳放松的同时有困意袭来,他将手搭在额上,遮住光,闭上眼,小憩片刻。
对于霍圳来说,这种情况下想要睡着并不容易,顶多是闭目养神。
在他呼吸逐渐均匀的时候,卫生间的门总算打开了。
桑念洗过脸后,稍微清醒了一些,但体内那股因酒精而产生的燥热并没有减少,反而在看见沙发上睡着的人时,到达了一个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顶峰。
她赤着双脚,走路发出的声音轻到可以忽略不计。
霍圳怎么会在这儿?站在沙发旁,桑念盯着他看。
这儿是休息室,霍圳来这儿休息似乎并无不妥之处。
桑念此时大脑转动得很慢,但一双眼睛却舍不得从他身上挪开,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用自认为最轻最轻的动作走到霍圳身边,在他垫高脖子的那侧缓缓蹲下,高跟鞋顾不上了,扔在一旁,此时她的眼中便只有霍圳一人。
她用眸光描摹着霍圳的脸,想到以后可能不会再与他产生过多交集了,心脏便像是被一只大手给攥住,闷得发疼。
既然想要与之前的一切都划清界限,那ZN她还能继续待下去吗?若是不在ZN,她与霍圳便真的成为陌路了。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从她脸上滑落,跌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桑念轻轻唤了声,霍圳?她还是固执地想叫他的名字。
霍圳没动,呼吸均匀,身上还有酒味飘散,应当是睡着了。
桑念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来,继而开始疯狂滋生。
她的视线从霍圳高挺的鼻梁滑倒他好看的唇,然后慢慢靠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下一章应该在后天哈,这两天爆肝,天好热,休息一天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