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幼幼看不过眼, 拿了她的衣服给几个小的穿。
秦蕾蕾还好,本来就是女孩子, 穿上大号的衣服显得软糯糯一团。
倪幼幼把多余的袖子挽上去, 宽大的衣服穿上去,就像一条裙子。
秦蕾蕾喜滋滋地在反光的玻璃窗上看了又看。
秦俊杰本就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和长长的睫毛,穿上倪幼幼的衣服, 看起来更像女孩子了。
秦蕾蕾笑话他:二宝,你好像女娃娃!二宝扁着嘴, 我才不是,妈妈说我是男子汉, 哥哥才像女孩子。
秦俊乔一开始怎么说也不愿意穿。
八岁的年纪, 已经知道男女区别了,若是这样子出门, 还会被胡同里的孩子追着笑话。
倪幼幼只能拿倪红军的白色衬衫给他穿。
有了新衣服, 倪幼幼让孩子们把身上穿了好多天的衣服脱下来洗。
四合院里的按压式撬嘴井最是方便。
按压三两下,就能呼啦啦喷出井水。
院子里有一块厚重的搓衣板, 这还是房东老太太的。
秦俊乔把脏衣服丢进木盆里, 随手搓两下,清澈的水就浑浊了。
倪幼幼把衣服慢慢铺开,旁边跟了两小只,秦蕾蕾垫着脚尖帮忙晒衣服, 秦俊杰在一旁软绵绵地扭着被淋湿的衣服。
两个奶娃娃最喜欢跟在倪幼幼身边, 倪幼幼做什么他们也跟着做。
书看不懂也没关系, 姿势摆得一模一样。
洗衣服不会洗没关系,脚丫子一踩, 玩水玩得老开心了。
自从倪红军一家来到, 两个孩子也敢出门了。
每天除了呆在倪幼幼身边, 就是想方设法出去玩耍。
看到胡同里的孩子遛陀螺,眼睛都粘上去了,拉都拉不动,俩孩子压根挪不动腿。
倪幼幼带了几天孩子,顿时觉得杨翠花太不容易了。
只有带过孩子的才知道,一个人同时带三个孩子有多难。
不听话挨骂都是轻的,若是不好好管,这些孩子眨眼就能跑得没影。
好在两个孩子很怕秦俊乔,有他帮忙,倪幼幼轻松不少。
杨翠花心里感激倪幼幼他们,每日下了工回来,趁着他们睡觉的时候,便帮他们把马桶清洗了。
她没钱还这人情,只能尽自己所能做自己能做的。
*再过几日就是开学的日子,马超几人拿到毕业证后也该离开校园。
三人都没有接受学校的分配回闽省,偷偷瞒着家里想继续呆在京市。
这几个小子胆大包天,也不知道马东他们知道后会不会想把人乱棍打死。
这个时候,包分配的工作就是大家眼里的铁饭碗,比万元户还值钱。
在普通人眼里,脑子有坑才会拒绝分配的工作。
实际上倪红军也和他们谈过这个事,想要继续留在京市,也不是非得要下海经商。
马超大学三年学了工程建筑,若是肯吃苦,出来一样能继续留在京市周边。
陈立和结巴也是。
但这几小子认死理,非要在一起瞎折腾,分开还不乐意了。
尹烨离开了这么多年,除了每半年发一次电报,压根不见人影。
这些小子就这么守着几年前的一个约定,万一尹烨那小子不当回事,那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虽然倪红军自己也认为尹烨不会忘,当年他要靠自己闯出名堂来的决心比所有人都大,连高考都放弃不说,这么多年来家也没回过。
但是这世上的事,很多时候不会按自己想法来运转的。
倪红军能做的,就是给这帮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一些力所能及的支持。
知道他们没去处,便商量着等倪幼幼住校后,让他们暂时搬来院子住。
等找到新的住所再搬出去。
倪幼幼的东屋,虽然不算大,但挤挤,还是能装得下他们三个的。
正是用钱的时候,倪红军估摸着几个小子宁愿去睡天桥下也不愿花钱租房子。
但几人说什么也不肯和二老住一起。
因为他们知道住一起,倪红军肯定会私下补贴他们。
最后几人只同意把行李搬来,暂放在院子里。
倪红军见状也不会再勉强。
于是马超几人赶在学校下最后通牒的时候,把行李搬回了胡同里。
并且在离他们这四合院不远处租了一小间房子。
倪红军去看了。
不到十五平米,整间屋子只有门,连个窗都没有,地上放了几张木板就这么凑合了。
洗澡漱口都和胡同里的散户共用洗手间,怎么看都不方便。
倪红军看了不忍心,但路是他们选的,只能压下心疼当没看到。
外面的风浪有多大,只有自己亲身经历才知道。
倪红军在这方面并不打算插手。
但几人安顿好,徐淮瑞就带着人去铺子那蹲点。
徐老爷子算盘打得噌响,若是直接去找那帮龟儿子,对方肯定会有所防备,把铺子的地契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一伙人为了拿到文宣门的铺子,每天早出晚归,马超几人身强力壮,但好几天奔波下来,也累瘦了不少。
两位老爷子更是回到便倒头就睡。
徐淮瑞下乡前,手里有几十间铺子,但要说最好的,绝对要属文宣门的那几间。
除了马超他们看中的那一间,在那一条街上还有几间已经租出去的旺铺。
想要回铺子,就免不了扯皮,事关利益的事,好容易去闹出事。
倪幼幼不知道他们最后用了什么方法,最后一次从文宣门那边回来,马超几人一瘸一拐地走回来,但脸上却带着笑。
倪幼幼便知道事情成了。
等回到院子里,陈立也不讲究,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要是治哥在就好了,保管能想到不用动手的办法。
原来徐淮瑞的几个儿子在听到他平安无事回到京市后,个个躲着不敢见面。
后来只能把天天蹲点等人,最后把人堵在巷子里,威逼利诱又打了一顿后,终于拿到了几件铺子的房契。
徐淮瑞用这几件铺子的房契彻底买断父子关系。
因此心情算不得好。
一路上也不说话,回到院子里就把一百五十号铺子房契丢给马超几人。
给你们了。
几人立时傻眼了。
徐爷爷,这、这和刚开始说的不一样。
之前说好是免三年房租,现在却变成了送。
马超几人可不敢收,这几天跑去闹徐家人,对一百五十号铺子的市价心里多少有些普,那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徐淮瑞面色不变:这是我的东西,我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你们要是不要,我给其他人了。
说完也不等众人有什么反应,就回主屋里去了。
马超几人无助地看向倪红军。
倪红军:给你们就收着吧。
马超几人犹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收下,心里觉得这房契烫手。
他们和徐淮瑞的关系不像和倪红军这样好,平白无故得了宝,就像天上掉了馅饼一样。
一时间,几人又忐忑又煎熬。
那龟儿子可是说了,房契给他们,就当他给徐淮瑞养老送终了,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能再去找他们。
当时徐爷爷是怎么说来着?你这几个龟儿子,以为老子想找你们?就你们这破烂身体,以后别求着老子给你们看病!徐淮瑞三个儿子,只有老大跟着继承了衣钵,但技术远远及不上徐淮瑞的,且自从徐淮瑞下了乡,怕被牵连,再没继续干老本行。
现在徐家上上下下,除了徐淮瑞还是个大夫,哪还有以前杏林之家的影子?倪红军把一脸懵逼的几人赶回去休息,自己则去厨房做吃的。
老友喜欢吃水晶馒头,给他做几个全当安慰了。
孩子最能感受大人的情绪,二宝跟在倪幼幼后面:幼幼姐,徐爷爷怎么了?他学徐淮瑞板着脸的样子:为什么徐爷爷的脸是这样的?看起来好难过哦。
倪幼幼也看出徐淮瑞心情不好,便说:二宝,我带你进去问问徐爷爷。
秦蕾蕾举起手,我也要去。
好,那一起去。
倪幼幼带着二人进了主屋。
二宝现在一点也不怕徐淮瑞,一进去就扑到他腿边,徐爷爷,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气了?奶声奶气的问候让徐淮瑞的心情缓了缓。
他一把抱起二宝,问:二宝,你怎么不去给你爹打气了?哥哥在。
徐淮瑞颠了颠二宝,突然有感而发:二宝啊,以后要是你爹连累你,你会不会就不要你爹了?二宝眨了眨眼:什么是连累?就是……算了。
徐淮瑞意兴阑珊,他也是奇了,居然问这么小的孩子这样的问题。
秦蕾蕾说:爸爸怎样我们都不会丢下他的,妈妈说,爸爸在,我们才有一个完整的家。
徐淮瑞怔了怔。
最后叹了口气:娶妻当娶贤啊。
这几天去儿子那闹得不愉快,老太婆知道没脸见他,一直躲在屋里。
他下乡时,也是老太婆让几个儿子和他决裂的。
倪幼幼坐在炕缘上,徐爷爷,我一直把你当爷爷对待的,您别担心。
她心思细腻,又怎么会不清楚徐淮瑞的心思。
人年纪大了,没有后辈给养老送终,就算人再怎么强势,心里都会缺乏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