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市集合地。
说是市, 四周却荒凉地还比不上东部地区的乡镇。
市政府办公室简陋得出奇,一间小茅屋, 两个男性工作人员。
没有大家想象的热烈欢迎, 也没有什么欢迎大会。
周围是光秃秃的山岭,到处是黄土高坡,除了此地二十来户人家, 周围几百米内不见人烟。
后面的泥房里,好几个村民和孩子好奇地站在一旁, 看着他们这些从城里来的志愿者。
他们皮肤黝黑,身上灰扑扑的衣服打着补丁, 脚上踩着破洞的解放鞋, 脸上的红晕和逡亮的眼珠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五十七个医学毕业生下了车,看到眼前的景象, 对大西北的条件都有了新的认识, 心里难免有些落差。
这边不仅条件简陋,气候也不好, 缺水干燥是常识, 最重要的是,昼夜温差还大。
白日热得恨不得能穿上白马褂,晚上又冷得人瑟瑟发抖。
来迎接他们的是荒北市的书记朱迅,一个光头的中年男人。
朱迅脸上激动:辛苦各位同志们, 谢谢你们来支援我们大西北的乡亲父老!两人和引导员又说了些场面话, 随即朱迅又将在场的志愿者一一登记好。
整个大西北以荒北市为中心, 可以说荒北市算得上是大西北的省会了。
但这边地广人稀,整个市的人口都不及东部小县城的多, 不仅如此, 每家每户还离得特别远, 一些村子甚至比一些乡镇地方还大,就因为离得远,联络起来极其不方便,再加上这次灾情死了不少人,光是登记去世的人就让这边的工作人员苦不堪言,更别说宣传防疫工作了,对当地的干事来说,这一次灾情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那些更为偏僻甚至没有交通路径的地方,也还有不少村落,就算被传染了这次的疫病,也没办法得到有效的治疗,更多的是一把火把感染疾病的尸体埋了,但这陈旧的习俗也让灾疫难以控制,导致原本人数就不多的大西北日渐凋零,但若是强行让村民把尸体火化,又容易闹出麻烦来。
最后这边的干事们只能把村民们集中在各个农场里,这样既方便管理,也方便传话。
因此这两年大西北多了不少新搭建起来的农场,虽然简陋,但雏形却是有了。
五十七个医学生和六名协和医院的主任分成了十队队伍,黄启直接同朱迅提出和章姚倪幼幼组成队伍,朱迅也没为难他们,和另外三个中医药大学的学生一起分到青水镇的清水农场里。
说是镇,倪幼幼一看这小镇的具体情况,顿时让人开了眼界——整个小镇才四十多户,一共一百七十八人,这两年先后染病走了不少,现在只剩下一百二十六人。
黄启也在翻看青水镇的资料,这青水农场也是去年才建成的,还有好多设施没完善,我们去那边,不仅要治病救人,恐怕也要干苦力。
别看这里简陋,但该有的资料记录得一丝不苟,可见这边干事们的素质。
章姚一听便皱着眉头道:可我们什么也不会啊,顶多就只能帮着看病。
朱迅在一旁正好听到她的话,连忙说:章同志你放心,不需要你们干什么太重的活,只需要你们帮忙带领村民们做事就行,我们人手不足,只能麻烦你们了。
建设农村不是初衷,只是为了给乡亲们提供更好的条件治病。
章姚心一松,黄启怕她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就抢先说:章同学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我们毕竟不是本地人,也怕帮不上忙。
说白了,?就是怕被本地人欺负嘛。
语言通不通还是个问题,让他们这群刚出社会的年轻人去指挥村民,黄启也害怕会适得其反。
他们这些人离市政府这么远,要是被欺负,想跑都没条件跑出来。
从朱迅分配的情况能了解些端倪。
每组队伍里都有至少三个男生在,这也是为了志愿者们的安全着想。
朱迅就说,黄启同志,这方面你们不用担心,每个月初一我们都会在这汇报当月的情况,我们的人也会从每个月拉一次生活用品回来给大家。
这话一出,各志愿者们心里都舒坦不少。
这时有人问,我们现在最关心的还是疫情的情况,不知道现在控制得怎么样了?朱迅叹了口气,我们这边其实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在边境的军区里。
这里的老百姓住的远,相互之间传染也不容易,虽然也有不少地方中招,但远远比不上靠近军区的老百姓。
不过那边也驻守了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志愿者,现在已经没有继续蔓延的趋势,大家放心。
大西北太大了,他们这群人的到来,就像是进入大海的一小股清流,泛起的涟漪有限。
等大家都了解清楚自己所去地方的情况,汽车司机又一一将志愿者们送去各个乡镇上。
等倪幼幼几人来到农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这个点,农场里的村民早就已经休息。
说是农场,其实也就是二十多间草泥房,还有一间大大的,三百多平的水泥房,除此之外,屋子旁边垒了不少麦垛,还有好几间未完成的泥房和未挖完的水井。
四周光秃秃的,偶尔还能听到狼叫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市里的工作人员先下车去水泥房里把负责人喊醒,随即煤油灯的亮光从屋里透出来。
中医药大学的一个女同志脱口而出:这边还没通电吗?工作人员急促地笑着说:新建的农场,还没来得及通呢。
那女同志不满地嘀咕:得,这哪是来看病的,这是来给做苦力来了。
倪幼幼六人跟着下了车。
一下车章姚就打了个冷颤,她身上还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袖,还是怕被晒伤才穿的,没想到这边夜里温度只有十多度。
这边缺医少药,几人都怕得了感冒,赶紧把外套翻出来穿上。
这时从水泥房里走出十几人。
领头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原本是青水镇的镇长,现在是青水农场的负责人。
他们下半张脸都围着厚厚的布料,捂住了嘴鼻,只留出一双眼睛出来。
工作人员先给他们介绍了一番。
又解释说:怕被染上病的村民传染,所以我们都让他们这样打扮,多少能避免一些接触。
几人了然,这是最基础的防疫手段。
老大爷农焦说:几天前就听说会有志愿者来支援咱们,俺老早就带人收拾好房屋给你们了,现在太晚,你们赶车这么累,早点休息,有什么我们明早再说。
他说的是当地的西北话,虽然不是普通话,但大家都还能听得懂。
说着就带着几人来到两件草泥房前。
他们正好有三男三女,分了两间所谓的宿舍。
等安顿好他们,司机和工作人员便继续赶往下一个地点。
农老大爷把两盏煤油灯交给他们,有什么需要就到大堂屋那边找俺,可别客气。
黄启一脸笑容:大爷,这边晚上安不安全?农老大爷说:放心吧,这边虽然偶尔会有狼,但它们一般不敢靠近,坏人更是没人,俺们这都是安分守己的好人。
黄启放下心来,等农老大爷他们离开后,黄启偷偷和倪幼幼章姚两人说:我们几个男的就在隔壁,要是害怕就敲门,晚上记得把门关紧了。
章姚脸色好看了点,无比庆幸和黄启分到了一队,否则今晚她也别想睡着了。
倪幼幼应了一声,从背包里拿出一点红参交给黄启。
晚上含一点这个再睡。
人经过劳累再休息,很容易会因为阳气不足而导致生病。
因为睡觉的时候阳要入阴,身体表面没有了可防御的阳气,病痛很容易就找上门来。
倪幼幼看得出他们五人身上都有一层淡淡的黑影。
黄启也没多说,收了和另外两个男同志回了屋。
大半晚的,整个农场安静得可怕,倪幼幼她们进屋后便把门锁死了。
来自中医药大学的女同志叫周梅春,也是今年刚毕业的学生。
她一进屋就把行李摆到炕上,你们也赶紧收拾,不然要忙到凌晨了。
三人的行李多得不行,又都带了棉被,摊开后就把屋子占满了。
炕上只有一些干草,柜子里倒是有一床棉被,但是很薄,若是只盖这被子,指不定就得着凉。
章姚偷偷跟倪幼幼说:我们拿一床被子出来垫在炕上,然后我和你说一个被窝,成不成?章姚也是省城出身的娇滴滴女娃,一时间还没法适应大西北的艰苦条件。
倪幼幼没意见,有条件她还是愿意让自己好受一些的。
随意把炕收拾了一番,三人已经累得不行。
算上今天,他们从京市来到这边,整整花了四天半的时间,再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这劳累程度。
倪幼幼把红参分给两人。
周春梅识货,你这可是好东西啊,还有没有,要是有多就多给我一点备着呗。
章姚翻了个白眼,你钱有没有多的,也分一点跟我们备着?周春梅哼了一声。
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这次来就是要个履历而已,可不想跟你们在这抛头颅洒热血的,有什么活你们自己干,可别喊上我。
倪幼幼和章姚对视了一眼,随即默默闭上眼睛当做没听到。
她们这次来支援的志愿者里,不乏像周春梅这样只要履历不想执行任务的人,和她们不是一路人,以后少打交道就是。
周春梅见没人应她,哼了一声,吹灭了煤油灯,也跟着躺下了。
第二天一早,倪幼幼几人还没起呢,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