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荣兰已经连着好几天没见到谷鸿志了。
手头上的西装已经做好, 莫荣兰还想着让谷鸿志试试他她的新作品呢。
这会店里没人，李玉凤跑到隔壁药店喝倪红军带来的生地水, 甜滋滋的还能下火。
莫荣兰走到门口前观望了几次又回到座位上。
李玉凤和倪幼幼咬耳朵：也不知道谷叔叔这两天怎么回事, 没见人，你看莫姨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倪幼幼已经对男女这点事有了初步了解，不是说谷叔叔在追求莫姨吗？是不是家里有事？肯定不是, 我听我娘说这几天谷叔叔在厂里可勤快了，经常干到大半晚。
那是太忙了。
可我娘还说, 厂里压根没什么活，现在这个时候天气热, 大家的工作时间都缩短了, 只有谷叔叔拼了命地干，害手下的人都得跟着加班。
李玉凤叹口气, 煞有其事地摇摇头, 把这两天在杂志上偷看到的诗句念出来，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玉凤见倪幼幼不明所以, 就说，肯定是有什么原因让谷叔叔没办法来找莫姨了，但又心里思念，所以难过得夜以继日的干活好转移注意力, 哎, 真是让人感动啊！杂志里都是这么说的。
倪幼幼脸色严肃, 玉凤，下次别再看那些杂志了。
李玉凤：……幼幼, 说真的, 你真不看看我说的那本杂志吗？李玉凤信誓旦旦, 真的特别好看，你要看了，保管你戒不掉。
这多可怕！看了就戒不掉，那跟吸Du有什么区别。
自从放了暑假，也不知道李玉凤从哪里找来的杂志，每次看了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倪幼幼觉得是她魔怔了。
她强烈拒绝。
李玉凤不死心，真的，你看了就能知道谷叔叔和莫姨是怎么回事了。
说完她还示意倪幼幼看向再次站在门边的莫荣兰。
倪幼幼顿时有些心动。
现在的莫姨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甚至连她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等人。
好在莫荣兰也没纠结太久。
因为李治要回来了。
莫荣兰让李玉凤帮忙看店，打算回去给李治做点吃的。
倪红军说：幼幼，你李治哥回来了，你不去见一下？倪幼幼心里还别扭着呢，但这么久时间不见李治，心里也想知道她李治哥一个人在市里过得好不好。
于是便和莫荣兰回到厂里。
路上，莫荣兰看着低着头不说话的倪幼幼，问：幼幼，你和小治吵架了？倪幼幼连忙否认，没有的事，就是久不见面，不知道等会要说什么。
莫荣兰笑道：这才几天就算久了？到时你李治哥上了大学，一年才能回来两次那可怎么办？倪幼幼愣了愣，她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电话亭还不流行，县里打个电话要跑到厂长办公室里。
还不能随便打，得必须有急事，否则就得花钱在供销社门口打，一分钟要花5毛钱。
死贵死贵的。
若是李治上了大学，要见一面就得大把时间在路上。
尹烨哥已经离开了，等过了这个暑假，不仅李治哥，还有马超几个哥哥，都会离开云水县。
倪幼幼想到这，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天犯的傻。
为什么她会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尴尬而想疏远李治哥？难道真要等李治也像尹烨一样离开了，她又要在原地感伤吗？?这得多蠢啊！李治哥，倪幼幼顿了顿，他报哪里的学校啊？莫荣兰看她想通，心里好笑，应该是附近，之前问过小治，他说没想好。
等下见到就可以问问他报哪所学校了。
对于李治的选择，莫荣兰向来不干涉，她只需要知道结果就好。
回到家里，马超几人已经围在李治身边嬉笑。
结巴：治、治哥，这次你、你考得怎么样？马超像是在说自己，自信的不得了：那还用说，肯定是第一！到时市里还会下来给咱哥敲锣打鼓地庆祝。
说不定还有舞狮队来到厂里呢！别人考高考就像在受刑，李治考高考就像去玩一样。
倪幼幼远远看过去，白衬衫，军绿色的裤子，黑色斜挎着的行李袋，整个人干干爽爽的，和出发时没两样。
李治对上她的视线。
只见小丫头的眼睛本能地移开了一瞬，随后像想到什么，又直视过来。
她喊得小小声的，李治哥。
李治嘴角上扬，中考难不难？谈到在行的事，倪幼幼果然放松不少，不算难，大部分都是李治哥以前出过的题型。
说到这个，马超就哀怨上了：治哥，为什么我们今年的题这么难，好几道题目我都看不懂。
眼看这群小年轻又要聊上了，莫荣兰赶紧打断他们：大家别站着了，我们先进去吧。
马超挠挠头，这才意识到大伙都在门口站着呢，反正也不会急于一时，便说等李治收拾好再聚。
他们不习惯去李治家。
莫荣兰一看就是温良贤淑的女人，她往那一站，让人话都忍不住小声说。
这对马超几个爱热闹的小年轻可是折磨，因此他们会去倪红军那，但却不会进李治家的门。
倪幼幼也想跟着走，她总觉得李治哥的眼睛能把她看透。
这时莫荣兰拉着她进屋，幼幼知道你今天回来，特地跟我一起过来呢。
倪幼幼让自己尽量显得自在一些。
李治哥，你报了什么学校呀？李治放下行李袋，把学校名说了。
这下不仅倪幼幼，连莫荣兰都吓了一跳。
莫荣兰的表情有苍白，小治，这是……军校？嗯。
莫荣兰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李治说：我们和外公断了关系，也换了户口，进军校没问题。
莫荣兰胡乱点点头，心里乱糟糟的，倪幼幼不明就里，那是哪里啊？南省吧。
倪幼幼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还是忍不住失落。
她失落的小声嘀咕，以后就不能经常见到李治哥了。
实际上，李治上了高中后，他们相处的时间就开始变少了。
但直到现在倪幼幼才意识到，大家能继续聚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多。
以后的他们，说不定就此天各一方，就连倪幼幼，也不知道到时考上大学后自己会是怎样的光景。
李治看她低落，便说：没关系，以后我们可以书信联系。
跨省写信，也不知道寄一次得多久才能收到。
但好歹不会断了联系。
小丫头什么也不懂，现在容貌开始慢慢长开，也不知道到时自己不在身边，会不会保护自己。
见倪幼幼还是闷闷不乐，李治从包里拿出红色蝴蝶发夹。
语气里带了笑，嘴巴都能挂酱油瓶了。
骨节分明的大掌伸过来，上面的红色蝴蝶上面点缀着不少碎钻样的装饰。
倪幼幼眼睛一亮，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扬。
嘴硬道：我也没说要这些……手却主动接过发饰，稀罕得翻来覆去的看。
李治：以后那边有好看的，我再给你买。
倪幼幼趁机谈条件：那你到时离开，不能像尹烨哥一样，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好。
还要每个月一封信。
好。
要是有假期，你要回来看我们。
好。
还有还有……倪幼幼苦思冥想，想着还能说什么。
李治在一旁纵容看着她。
莫荣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样子，心里欣慰又酸涩。
酸涩的是李治从没跟她提过高考的事。
原来他一早就想好了，李治想要走那个人的路。
等倪幼幼离开后，莫荣兰才面带复杂地问：小治，你是不是想……回去找他？李治平静看着她：妈，我想再见外公一次。
莫荣兰眼泪瞬时夺眶而出。
小治，你外公他……他已经……莫荣兰说不下去了。
父亲莫谦说过她是他的骄傲。
可是自从离开了京市，看看她把日子过成了什么样。
如果莫谦在，一定会说：阿兰你日子过得太顺，摔了跟头爬不起来咯。
李众现在在那边只手遮天，父亲被分配到遥远的大西北，当初她带着李治连夜逃出来，就这么断了联系。
虽然说莫谦是科研人员，在那边不会被人叼难，但他年纪都这么大了……她真的还能再见到父亲吗？当初莫荣兰想着怎么也要跟父亲一起，但莫谦态度决绝，离开后你们就当我死了，没有特殊情况，一辈子不准再回来。
莫荣兰浑浑噩噩的离开，后来在路上辗转听到父亲因病去世的消息。
整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云水县的。
她只知道从那天起，她就不再是莫谦的女儿，她的户口本里，也只有她和李治两人的名字。
后来来到云水县，她发过很多电报到大西北，全部深沉大海，她只能相信莫谦确实去世的事。
李治：没有亲眼看到，你真的相信外公不在了吗？莫荣兰愣住了。
可，可到现在我们都没收到回音……李治说：也只是没收到回音而已。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亲眼看到外公的墓，他是不会相信外公去世的。
毕竟那些人还需要外公脑子里的技术。
莫荣兰久久不语。
她真的还能再见到父亲吗？这个问题压在她心里很久，始终不敢正视。
李治的话让她重新升起奢望。
是啊，也只是没有收到回音而已。
万一呢？回到房里，莫荣兰拿出珍藏的全家照，咬牙——李治说得对。
就算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