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也开始紧张了, 说:要不等会我还是直接爬窗吧,否则四个位置被人抢走, 那我们得哭。
都是真金白银买的票, 总有些人买了坐票却没有位置,这时候就得靠抢。
陈立赞同:待会先看清哪个窗口人最少,我喊你们就冲过去, 行李先放治哥这,结巴站在下面扶一把超哥。
只要超哥上去了, 就不愁没位置!结巴狠狠点头。
人都露出一丝狠劲。
十五块,谁敢占了他们的位置他就和谁拼命!绿皮火车终于由快转慢来到站台, 还没完全停下, 人群已经一窝蜂地跑过去。
拉拽踢踩,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打群架呢。
陈立看准了, 立即喊:超哥, 第二个窗口!马超和结巴闻言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靠近火车的铁皮后,结巴抱住马超, 马超手一用力, 就把窗口打开了,身上的斜挎包丢了进去,脚踩在结巴肩膀上,人一缩久进去了。
快, 结巴上来。
这时候站台的人已经疯了, 相互拉扯, 结巴被挤在后面,看到马超的手, 立即拽上, 脚巴着车身跟着上去了。
陈立在后面看到后松了口气。
拿起地上的行李, 治哥,我们也上去吧。
李治点头,提起行李跟着上了车。
此刻马超三人还没意识到坐两天一夜的火车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马超屁股一坐下,就灌了几口水,大热天的挤上这么一回,差点没让他热嗝屁了。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挤上车,看到马超旁边的位置,刚想坐下,马超屁股一挪:不好意思,我兄弟的位置。
那人看到几个壮小伙,也不敢惹事,瞪了一眼后就继续挤向另一个位置去了。
李治坐在靠长廊的位置,很多没有抢到位置的人拿着板凳就地坐下了,有些直接把行李当坐垫,也不管脏不脏,这么长的路程,有地方坐比什么都好。
等人上的得差不多了,火车再次鸣笛起来。
李治心里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又来了。
这时陈立突然开口:治哥,我怎么看前面那个丫头有点像幼幼的朋友?马超记得她:李玉凤?对!还真是她!陈立站起来,朝两节车厢的通道喊:李玉凤,这里!那女生听到声音,身子一僵,连忙躲到一边。
陈立见状挠了挠头,咦,难道是我看错了?我没喊错吧?马超说,我看着也像她。
结巴:可、可能是看着像而已。
结巴话还没说完,李治猛然起身,穿过重重障碍走了过去。
马超几人傻眼了,治哥?那边李玉凤已经慌了神,怎么办幼幼,我刚没注意,被发现了!倪幼幼也慌,火车还没启动呢,万一被抓包肯定得下车。
那我、我们快藏起来。
李玉凤都要哭了,她看到李治从那边走过来,整个人吓得不知所措,藏哪啊?倪幼幼牙一咬,拽着李玉凤跑进厕所。
门一关,就冲李玉凤嘘了一声。
前两天李玉凤在店里听到李治他们要去羊城,心里就有了想法。
她也想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于是和倪幼幼一合计,两人当即决定到时偷偷跟出来。
李玉凤给家里留了字条,还找她在绢纺厂上班的姑姑借了五十块钱,估摸着家里人已经看到,可想而知这个时候被送回去会被打得多惨。
反正这顿打是逃不过了,那还不如好好出来玩一轮再回去。
倪幼幼这边为了不让李治发现,早上还特地装睡没出来。
两人出来都是瞒着家里的,要是被发现,指定是要被罚的。
想到倪红军沉着脸的样子,倪幼幼打了个冷颤。
她有点后悔听玉凤的话冲动跑出来了。
两人心蹦蹦跳得厉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默契地帮对方捂住口鼻——太臭了!没多久,敲门声响起。
倪幼幼心都提到嗓子眼去了。
幼幼,我看到你了。
出来吧。
李玉凤苦着脸看向她:要不要出去?倪幼幼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都到这个地步了,可不能功亏一篑!恰巧这时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地动起来了。
倪幼幼和李玉凤松了口气,这下出去也不会被送回去了。
两人像做错事一样,脑袋低垂着把门开了。
门外的李治面无表情,眼神深邃地看着倪幼幼。
李、李治哥。
睡晚了?倪幼幼苦着脸,来了来了,开始算账了。
我、我昨晚确实睡得晚,早就一时起不来。
李玉凤还算讲义气,往前站了一步,是我的错,是我让幼幼一起跟过来的。
李治看向她。
他的眼神太凌厉,让李玉凤不自觉退后了一步。
没出息地说:幼、幼幼她说也想去我们才……叛徒!倪幼幼恶狠狠地瞪了李玉凤一眼。
李玉凤向她讨好地笑了笑。
没办法,李治的眼神太吓人了,她那里顶得住。
倪幼幼恶人先告状,都是李治哥的错!你们去羊城为什么不带我们去!李玉凤在一旁点头。
就是就是。
李治无奈。
小丫头越来越会诡辩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就被堵的死死的。
那边太乱,带你们去不合适。
特区建立后,国家不仅调了全国各地的知识分子过去建设,还蜂拥了不少想要改变命运、穷途末路的人。
两个丫头十几岁的年纪,特别是倪幼幼这样的长相,走在路上转眼就能不见,一点也不带夸张的。
再则一路上跟着他们一群男生出门,也实在不方便。
倪幼幼连忙说:不会不合适,我们一定紧紧跟着你们,不会拖后腿的。
不行,李志的声音温和,但态度却很坚决。
下一站我送你们回去。
李玉凤的心一下跌到了谷底。
李治向来是以原则为重的人,他这么说,肯定不会改口了。
她泄气地低下头,懊恼刚才要是藏好一点就好了,否则出了省,李治肯定不会想着送她们两回去了。
正沮丧着呢,只见身旁的倪幼幼肩膀抖动,双眼通红,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李玉凤慌了,她还没见过倪幼幼哭呢,心里难受,都怪她,怂恿幼幼跟她跑出来做什么?旁边的乘客看不下去了,小伙子,你妹妹想去就让她跟着就行了呗,你看小姑娘都快哭了,不就是出趟远门,你看紧点不就行了?就是,我看两个小丫头乖巧得很。
你们一群年轻仔,去投奔家人呢?那怎么能把小姑娘们拉下?李治:……他默默拿起地上的行李袋。
走吧。
倪幼幼哽咽道:我、我不回去。
李治觉得自己心太软了,每次都看不得小丫头委屈的脸。
就算知道这是装的,也忍不住妥协。
不回去,李治败给她了,别在这站着,过去那边吧。
李玉凤觉得神奇,这难道就是书上说的一物降一物?倪幼幼立即笑起来,哪还有刚才泫然欲泣的样子。
李玉凤忍不住背着李治给她竖起大拇住。
真牛!李玉凤拿起自己的行李跟着走过去。
哎,看看这待遇,人比人气死人。
人家有个哥哥帮忙拿行李,她只能靠自己。
**长廊上坐满了人,三人艰难地走过去,陈立接过李治手里的行李,便说:还真是你们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李玉凤不好意思地说:我听李治哥说羊城发展得很快,也想去那边看看是什么样子,凑巧遇见在同一辆车,给你们添麻烦了。
马超他们一听就知道两丫头是偷偷跟着过来的,也不揭穿。
那正好一起过去见见世面了。
他们坐的位置刚好是四人座的,挪一挪,勉强够六个人坐。
天气热得要人的命,好在火车开动后,从窗外吹进了丝丝凉风。
李玉凤和倪幼幼坐在最里面,马超坐在李玉凤旁边,位置狭窄,坐在一起免不了磕磕碰碰。
男性的热浪般的气息夹杂少许汗味扑面而来。
李玉凤红着脸,不要说什么,屁股轻轻一挪,身体都要贴到车身上了。
偏偏马超毫无知觉。
总算开车了,热死老子。
他从军绿色斜跨包里拿出几颗糖递给倪幼幼和李玉凤。
李玉凤接过,脸红得不行。
她还是第一次和男生靠这么近。
倪幼幼把糖纸撕了含在嘴里,发现李玉凤话变少了,就问,玉凤,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中暑了?李玉凤脸更红了,声若蚊呐:没……她撇了一眼马超,可能是不习惯。
陈立坐在最外面,这天实在是热,便说,你们带了毛巾没?都给我,我去给你们沾些水。
坐在长廊上的大叔听到便说:你们几个年纪轻轻,准备倒是齐全啊。
这个天用湿毛巾擦擦脸,最舒服了。
马超得意:我们可都是出惯了门的。
说着便和大叔攀谈起来,叔,你这是去哪啊,这大包小包的。
我到粤省探亲。
我大姑姐快不行了,说要去见我一面……一老一小聊得起劲。
李玉凤悄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脸上的热气也渐渐退下。
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怪新鲜的,左顾右盼。
发现车上大部分是给公家做事、吃供应量的工人,偶尔有几个带了孩子。
车上吵吵嚷嚷的,像在集市,热闹得不行。
车里的味道虽然厚重,但比起汽车要好太多了。
就连倪幼幼都没有明显的晕车反应。
这时候陈立拿了毛巾回来。
大家用沾了水的毛巾抹了把脸,窗口风一吹,瞬间神清气爽起来。
马超三人是闲不下来的,和周围人聊得火热。
李治一直没说话,神情平静,让人看不出情绪,倪幼幼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
她趁着大家不注意扯了扯他的衣角。
她侧过头小声说:李治哥,你在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