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衣服的年轻女同志穿得也很是时髦, 除了有些口音，普通话出乎意料的标准。
你要多少啊？几十上百吧。
倪幼幼在一旁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她扯扯李玉凤的衣服, 以为她昏了头, 小声道：玉凤，我们穿不了这么多……李玉凤回她，谁说是我们两个穿而已？倪幼幼瞪大了眼睛, 难不成你想买回去……对！李玉凤来到羊城后，整个人开阔许多。
这里的女性自信又大胆, 她觉得这才是现代女性该有的样子。
女□□护自己，就应该从爱护自己的身体开始。
比起她们身上穿的毫无特色的棉内衣, 这些才是凸显女性柔美的设计。
所以李玉凤打算拿一些回去卖。
在李玉凤心里, 她卖的可不是内衣，而是现代女性的自由！她转头问摆摊的女同志：给个价格, 合适我就要了。
这架势, 想也知道拦不住。
倪幼幼最后只能和她一起和人讨价还价。
最后以每件三毛的价格拿了一百件，把她手里的蛇皮袋装得满满的。
倪幼幼觉得李玉凤实在太大胆了。
在不确定云水县的女同志愿不愿购买的情况下, 居然这么有魄力。
幼幼, 记得给我保密。
这些可不能跟他们说。
那是肯定的。
羞都羞死人了，哪里敢说出去？也亏得李玉凤有勇气干这事。
*另一边，结巴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又被马超和陈立坑了——他手上就少的可怜的八块五, 能进个屁的货。
还不够填满陈立的斜挎包。
最后结巴只能无奈地瞄准一些小玩意。
马超看他看中的都是些又贵又不中用的玩意, 就说, 你看着些干嘛？要看就看女人用的东西！结巴不服气：女、女人用的东西万、万一卖不出，我、我自己用啊？啥啊！女人的钱最好赚你不知道？只要看到好看, 闪闪发光的, 肯定喜欢！结巴看了一圈下来, 能买的可不就只有花绳和手链这类的小物件。
结巴胡乱挑选了一些，全是马超说的亮晶晶的东西，要多闪有多闪。
陈立和马超也挑了不少这边流行的香港衫，总之，羊城流行什么，能力之下他们就买什么。
一圈下来，三人简直满载而归。
但要说高低街做什么个体生意最多，不是衣服也不是其他什么新鲜的玩意。
而是打耳洞。
走上三两步就能看到一个打耳洞的地方。
上面挂着：无痛免费穿耳，包金耳环，每对三块钱。
倪幼幼和李玉凤都没有耳洞，他们云水县的女同志不兴这些。
但氛围总是会影响人的。
羊城的年轻人褪去灰蓝绿的工装，思想观念要比他们其他省份的人要开放不少，这里的女同志敢于追求美，穿耳洞也就成了流行。
准备汇合的时候李玉凤拉着倪幼幼站在穿耳洞的小摊前看了又看。
当看到有女同胞穿完耳洞后带上闪闪的耳饰，李玉凤心动不已，幼幼，要不我们也穿一个吧？倪幼幼猛摇头，肯定很痛。
不会的，李玉凤怂恿道：你看人家写了，无痛呢！而且还不要钱！倪幼幼才不信，说是无痛，那是因为把耳垂捏得没知觉了，当然无痛啦。
李玉凤不信邪，冲动之下两个耳垂各穿了个洞。
李玉凤耳垂被揉得红得快滴血了，穿的时候确实没感觉，但没多久就开始胀疼。
她龇牙咧嘴地，还是幼幼你聪明。
李玉凤背起蛇皮袋想走，就听到摊主说：靓女，你不买对耳环咩？李玉凤摆摆手，不买了不买了。
不买耳洞很快就自动填上了喔，到习（到时）就白打的喔。
这可怎么行？那不还遭罪了？李玉凤只能在摊贩上挑了挑，没想到最便宜的都要三块。
最后只能咬牙买了一对样式普通的银耳饰。
李玉凤欲哭无泪，我这是不是被骗了？倪幼幼只能安慰她，也不算被骗，你看你现在多好看啊，大家都在回头看你呢！李玉凤被说的心情好了点，偏偏嘴硬道：才怪，明明都是看你的。
话虽如此，但心里已经美滋滋的了。
但几人再次汇合，李玉凤昂着头故意在马超前面走了几步，有没有发现我哪里变了？马超扛着一捆子货，累个半死，敷衍的看了两眼，变了变了。
变哪了？马超见她追问，东西一放，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嗯……玉凤你……李玉凤紧张地等着他开口。
你是不是被晒黑了？怎么感觉黑了这么多？李玉凤脸顿时黑得像锅底似的。
陈立和结巴在一旁偷笑。
马超想了想，我知道了，肯定是你耳朵上的东西太亮，衬得你变黑了。
他得意地问：我说对没有？玉凤，下次你还是带金色的，这样显白。
李玉凤：……我谢谢你。
围观的几人最后忍不住，捧着肚子哈哈笑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一直游走在几家制衣厂之间。
炎炎夏日，除了天生晒不黑的倪幼幼，一个个晒得比碳还要黑。
到了后面，马超多少有了点自己的想法：治哥，到时给我也和他们谈一谈呗？要是我说的不对，你再在后面补充，成不？看着李治熟练的样子，马超也想锻炼一下自己的胆量。
李治说：行，陈立负责记录信息，结巴观察制衣厂的情况。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跃跃欲试。
就连李玉凤都羡慕不已：要是我是男的就好了。
倪幼幼偷笑，李玉凤的性格大大咧咧藏不住事，可不适合去谈事情，便说：玉凤你会做衣服，你可以在厂里看看有没有好看的成衣，到时回去告诉莫姨啊！说不定莫姨能迸发新的灵感呢。
这个主意好！几人说做就做。
到了最后，李治去制衣厂里几乎没有再开口过。
几人从一开始见到制衣厂经理人的畏畏缩缩到后面的自信大方，心态可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种变化沉淀在他们的容貌气质上。
果然人的见识一广，心里有底气后就不会再畏手畏脚。
第四天的时候，等把羊城大部分制衣厂的基本情况都摸得差不多的时候，众人再一次踏上了去东方制衣厂路上。
东方制衣厂能够做到数一数二的程度，并不是靠运气。
里边不仅引进了先进的机器设备，管理人员的模式也采用了洋模式，给工人开的工资也是所有制衣厂里最高的，每天来应招的人络绎不绝。
大部分来自全国各地农民工，都是一个赚到钱后把家乡的亲戚朋友全都喊来，有些夸张的甚至全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一起过来的。
李治对守门的大爷说明来意，把谷鸿志的介绍信拿出来后就被带进车间经理的办公室。
一路上马超几人在后面看得应接不暇。
制衣厂的面积达到了十几亩，分了制版部门、生产部门、采购部门……每一个部门都在不同区域，有不同的风格建筑。
听说高层管理人员有不少洋人和高级知识分子。
一切都太先进了，以致马超一伙人忘了要装深沉。
咋看之下，俨然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
等走近办公室的时候，甚至还能看到不少来自其他省城国营制衣厂部门主任组团来参观的景象。
他们被安排在办公室外等了大半天时间，等车间经理招待完当日最后一批来参观学习的人后，才终于把他们想起来。
车间经理萧爱国是个矮个子男人，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讲究，头发也是的一丝不苟。
他把人招进办公室，还让秘书每人倒了一杯茶，你们就是谷同志介绍过来的？还在读书吧？早在几天前他就收到谷鸿志的电报，大致说了合作的意思，但他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一群年轻人。
这可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但萧爱国能做到这个位置也不是一般人，他并没有露出轻视的表情。
这让马超几人也慢慢放松下来。
马超看了一眼李治，也不回答他的问题，按照计划说说：萧主任，我们这次来是想和您谈一笔交易。
据说东方制衣厂的设计大部分是海外人士在做，现在流行的也大都是海外的款式，但毕竟人种不同，有些款式我们国人穿着并不算得出彩，萧经理有没有想过用我们自己人的设计？马超的话层层递进，有条不紊，逻辑清晰，不由让萧爱国多看了两眼。
这个年纪，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萧爱国：你有什么好人选？萧主任先看看我们带来的图纸再考虑也不迟。
他从包里拿出几份莫荣兰亲手画的设计图放在桌面上。
萧爱国爱了他一眼，才拿起图纸细细观摩。
他不是专业的服装设计人士，但在这行做久了，多少有些眼光。
以他来看，图纸上的款式确实有可取之处，不少地方能让人眼前一亮，但也没有到能风靡全国，带领时尚潮流的程度。
特别是在羊城这样的地方，这几年大量的潮流元素涌进来，什么新鲜就追捧什么，大家的眼光都提高不少，如是太保守，反而没办法受人欢迎。
设计不错，但我们这有固定的设计师，你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他这话似拒绝又留有余地。
让马超有些抓不准他的意思。
紧张之余忍不住看了一眼李治。
这下萧爱国知道他们这行人恐怕做主的还是后面这个沉着稳重的年轻人。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李治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马超继续说：如果你觉得这些图纸合适，我们想批量生产，我们可以不要版权费，只要你们生产后给我们以成本百分之五的价格拿货的资格。
当然，量不会超过你们生产的百分之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