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8 章

2025-03-22 07:51:11

次日, 宝颐刚做好了给父亲的新袜子,叫人备水沐浴,正窝在浴桶里撕花瓣, 装假百花仙子赏春时,门边忽然传来响动。

她以为是桃花儿来给她送胰子, 拂去周身花瓣,从桶边伸出一只嫩生生的手臂,嘟囔道:桃花儿, 你怎么才来,水都快凉了。

桃花儿没反应。

直至听见了长靴踩在地砖上的笃笃声, 宝颐才猛然惊醒,转头望去, 只见屏风后现出个男子身型,看身高和走路带风的气势,不是裴振衣是谁?要命!现在才刚午后,日头还高高挂在天上,他公事繁忙,怎么今日竟在日轮下山前回府了?眼看他越来越近,宝颐慌乱至极, 手足无措, 浴桶里她的身体轮廓清晰可见,她赶紧把花瓣往自己身上使劲扒拉,但这也掩不住什么, 又从桶里起身, 抓一旁晾着的外衫披上, 结果这外衫料子好, 吸水吸得厉害, 往身上那么一贴,若隐若现的模样竟更加不像话,淅淅沥沥往下滴着水。

你别过来啊!宝颐扯着嗓子嚎。

来人似乎周身裹挟着压抑的怒火,端得是充耳不闻,闷头前行,连遮掩步子声音都忘了,直至转过屏风后,踩到一痕水渍,方找回了一点理智。

面前晃过一团赛雪欺霜的白,一愣神间,她迅速缩回桶里,因缩得太快太急,溅起了高度惊人的水花。

一颗水珠扑上裴振衣的长靴,他顿了顿道:你在沐浴?宝颐看起来快哭了,她不在沐浴在干什么?铁锅炖自己吗?她趴在浴桶边缘,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头长发,那鸦青的发丝丝缕缕地贴在侧脸上,神情无辜慌乱,让人想起传说中趴在礁石上,远望过往旅行者的鲛人少女。

裴振衣的目光向下移去,口干舌燥。

宝颐浑身都僵了,也不方便直接赶他走,期期艾艾开口:大人,我在沐浴呢,你能不能回避一下,帮我把桃花儿杏花儿唤过来?裴振衣不语,双眼微眯。

打扰姑娘沐浴不是他本意,但在毫不设防的时候,还是被她这芙蓉凝露的娇态晃花了眼。

水波荡漾,花瓣没遮掩住的地方,露出一小截白若凝脂的肌肤。

一时间天人交战,蛰伏于心底的禽兽大声叫嚣。

没等到回答,桶里的姑娘可怜巴巴地晃了晃脑袋,又往下缩了一寸。

大人别过来啊。

她又来一句:……偷看姑娘洗澡这不是君子所为,大人三思啊!莫要把一世英名毁在我身上了。

至于么,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色中饿鬼一样。

他倒还没这般把持不住自己。

裴振衣重重地闭了闭眼,暗骂一声孽障。

我屏退了下人。

他淡淡道:不用等你那两朵花儿了。

宝颐磕磕巴巴道:不等花儿也行,大人可否转过身去?裴振衣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声,不悦地照做了。

绕直屏风后,听得轻轻的撩动水花声传来,他嘴唇紧抿,神情自持,却忍不住看了眼屏风,谁知只轻轻飘去一眼,就再也难移开目光。

冷淡的花鸟图画上映出一道窈窕的影子,胸口丰腴,腰身细瘦,那处正落在图画中的鸟喙上,看着倒像是……果真是个妖精。

体内似有火烧,他目露懊恼之色,握紧拳,又徐徐张开五指,长出一口浊气后去一旁坐下,仔细掩好罪证,顺便灌了口凉茶下肚。

那道倩影披上了衣裳,正弯着腰梳弄发丝,他艰难移开目光,可不知怎的,又忍不住去瞧她的动作。

望着那不盈一握的细腰,他心里乱糟糟地盘算着,等到她爹娘被安顿好,就该速速向皇帝请旨,把这个烦人精彻底收归自己所有,省得她东食西宿,住着他的宅子,花着他的钱,裁他给她买的布匹,给旁的男人做衣裳。

未成亲时,许多事情都做不得,朝思暮想的姑娘就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碰,实在憋狠了,唯能亲几下解渴,未免也太折磨人。

她也试着献过身,但是却是在一时激愤的情况下,其实心底是不愿意的,她不愿意,他也不屑于在风月之事上勉强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自己又不是等着配种的猪猡,对这档子事看得并无那么重要。

但眼下瞧瞧……他目光又移到屏风上,喉咙口发紧,嗯……这档子事,着实还挺重要的。

现在她不愿意,可若是正正经经把她娶进门,到时候就能光明正大地……脑中无端浮现了这些年做过的绮梦,秋千,镣铐,花丛,水红色的纱幔,纱幔下活色生香的美人……他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色愈发暗,记得皇帝说过,他送的这千工拔步床绝非凡品,上头的小机括和花活儿可不少呢。

床头做了对隐蔽的手环,若是把她双手箍住,举过头顶……他只觉下腹又有异状,又换了个姿势,凉茶越喝越多,一杯接着一杯。

瞎想什么放浪形骸的图景……要赶紧压下去才是,万不能让她察觉了。

*而那厢,宝颐终于整顿好了自己。

在屏风后发出屈辱的声音:大人能帮我拿件外衫吗。

准备好的外衫被她拖在了桶里,沾了水,穿不得了。

裴振衣沉默起身,片刻后,递来一套粉色的长衣。

怎么又是粉红色?宝颐看明白了,这个男人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十五岁的时候,最喜欢她做粉粉紫紫的小姑娘打扮。

罩上外衫,她终于从屏风后挪了出来,往边上的水银镜子看一眼,自己脸上竟还带着没擦干净的水珠子,清清圆圆一颗挂在脑门上,莫名的滑稽。

她小心翼翼道:大人怎么今天回来这般早?经她一提醒,裴振衣收回诸多绮思遐想,并记起了他大白天回府的正事。

他的神情一下冷凝住,如有人骑在他头顶挑衅了一样。

你说呢?他冷淡开口道,一股山雨欲来的架势。

又来了,她究竟何事惹着了他,让他刚一回帝都,连镇抚司都没回,先来找她兴师问罪。

左右她行得端坐得正,无所畏惧,宝颐深吸一口气,镇定问道:不知我何时惹了大人不快?昨日那件衣衫被掷在桌边。

这是给姜湛做的罢。

他淡淡道。

男人胸膛起伏,似乎在竭力压制怒气。

宝颐莫名其妙:谁说的?我给他做衣裳干什么呀?我都已有好久没见他了。

我着人看了你铺子里留下的记录,姜湛的身量刚好合了这身衣裳。

宝颐一愣,随即气笑了。

一时激愤,都忘了假装贤良淑德,张口便怼了回去。

大人既然翻了我铺子的记录,何不着人查查我阿爹的身量?你爹?裴振衣脑海里浮现出前日见唐檗时对方消瘦的身子骨。

宝颐道:本就是给我阿爹做的,你出去找个可靠的衣匠一问便知,这料子纹样都是年纪大的男子常用的样式,是我以为大人喜欢,所以特特将给阿爹的衣裳给了大人。

她垂下眼,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看似柔弱,实则不阴不阳:没想到竟让大人生了误会,倒是我的不是。

后者火气平息,又收起那衣裳,瓮声瓮气道:好,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有些懊恼道:明日我让人替你爹送过去。

这就算翻篇儿了?宝颐越想越气,越气越委屈。

他成天乱吃醋,多平常的事情都能被他联想到她想红杏出墙,怎么都没个消停的时候?她都老实得蹲在家里不动弹了,他还觉得自己能隔空释放魅力不成?外面是有人惦记她,但又不是她的错啊!她幽怨目光落在裴振衣有些尴尬的面孔上,随即慢慢收了回来,开口道:谢大人。

从没听过如此言不由衷的感谢。

裴振衣袖子先是一动,然后破釜沉舟般抬手,揉了揉宝颐圆润的小肩膀,拙劣安慰道:别难过了,我给你爹娘送了东西,你的那两个庶姐,也被买了回来,如今放了身契,已是自由之身。

宝颐小脸板得死紧。

赎她们一共只花了一百两。

裴振衣更加拙劣地试图哄好她:……若论身价,还是你贵些。

*宝颐被气得大半个时辰没有说话。

不会哄人可以不要哄,什么叫她的身价比姐姐们贵?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姐姐们还被放了籍呢,她的身契反而牢牢捏在裴振衣手中,这也值当安慰么?裴振衣自知理亏,可也拉不下脸来道歉。

况且,这衣裳确实不是给他做的,在宝颐心里,他始终排在她的家人之后,这个认知也令他难掩失落。

人虽抢到了手,但心却不在这儿,裴振衣一点也不怀疑,如果自己愿意放她走,她将毫不犹豫撇下他为她置办的金贵用度,并欢天喜地和家人们去边关共患难。

若他不提起,她大概一辈子也想不到给他做衣裳。

两人各自心里别扭着,同处一室,却默契地不吭一声。

作者有话说:掐指一算,还有十天才到下个大剧情我写长篇真的,屁话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