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振衣淡淡对她道:我来带我的妻子回家。
宝颐立刻狠狠道:你死了这条心, 杀了我我也不跟你走!我就要和我家人在一块儿。
裴振衣垂下眼。
果然,天底下只有一个理由,能让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他——她想和家人待在一处。
当初便是因他瞒下了她家人失踪一案, 她毫不犹豫抛弃了他,如今也是如此, 可他既然找到了她,便不会再放她走了。
他拙于口舌,也不想在这破陋的巷子里和她掰扯是非, 伸手轻轻一捞,把她打横抱在怀中:先回去。
宝颐气得嗷嗷大叫, 歇斯底里地狠命挣扎,双腿乱蹬起来:你放开我!放开我!谁要和你回去, 这儿就是我的家!你这个混蛋,我恨死你了!她挣扎得太厉害,像一条闹腾的猫一样,裴振衣干脆换了个姿势,直接把她扛在了肩头。
她的长发倒垂下来,显得整个人像个如假包换的疯婆子,拳头雨点一样落在他后背上, 力道比从前长进了许多, 但对裴振衣这种练过筋骨的武人来说,还是如同挠痒痒一般,毫无威慑力。
宝颐恶向胆边生, 一拳锤向他的伤口。
这一下终于起了效果, 他闷哼一声, 整个身子颤了颤, 显然是极为疼痛的, 但他还是坚定地继续向前走,对她低声道:当初没保护好你,许多事未与你明言,确实是我的过错,你想打便打罢,当做我向你道歉。
他倒也知道自己混账啊!宝颐毫不含糊,伸手又掐了一把他的伤口,恶狠狠道:你放我下来!我才不要什么虚头巴脑的道歉,你自己回去当你的裴都尉,别扰了我的清静日子,就已是谢天谢地了!显然,裴振衣此行的目的就是终结她的清静日子,所以他充耳不闻,反而极为平静地道:别闹,你是我妻子,自然只能留在我身边,非想与家人在一处的话,我可以把他们接回帝都,或是镇西军中,总比你现在的日子要体面。
这也算让步吗?分明是胁迫!宝颐气得发昏,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似的。
什么叫体面日子?我能挣全家的花用,平顺地过好我的生活,就是体面得不能更体面了,你把我带回去,左不过就是想把我关在笼子里继续当你的金丝雀罢了,裴振衣我告诉你,那仰人鼻息的日子,谁爱过谁过去,反正我绝不与你回去,你逮我一次我跑一次!男人坚决的脚步微微一滞。
他今日一直竭力伪装出平静的模样,克制着自己不去翻旧账,就当宝颐的欺骗没有发生过,他们还能和和美美地过下去,但她这一番话无疑撕破了两人间摇摇欲坠的窗户纸——她真的不想跟他走了。
这一刻,几日里积压的恼恨,困惑,不甘吞噬了他的理智,让他只想把她扔到床榻间,用一道金锁缚住,让她永远也无法离开他。
就像以前那样就好,她不是很喜欢当他的妻子吗,若没有那件事,他们本可以和和美美在一处,她会花样百出地爱他。
可如今,她好像不想再敷衍他了,一见他就逃,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要逃么?那她尽管试试看。
他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裴振衣轻轻冷笑一声:好啊,那你跑一次,我就捉你一次,但别想从我身边离开,旁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满足你个大头鬼!宝颐只想对天尖叫。
两年过去了,这人怎么半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么难以沟通,阿佩不是说他极为后悔,后悔得都出现幻觉了吗?这半点不像是反思过的样子呀!宝颐意识到讲道理无法讲过他,耍横也横不过他,索性叫嚣起来:好啊!你说你什么都能满足我,那你先把若摩调来伺候我。
裴振衣身上陡然生出一股子戾气,淬着寒芒的眼愤怒地望向她。
不管他变了多少,宝颐总能精准打到他七寸上。
她才不管他气不气呢,他不让她过小日子,她断也不能让他舒坦了,顿时高声喊起来:老娘如今是个寡妇,丈夫早死了,门前是非多到三天三夜讲不完,我养了十七八条小狼狗,各个龙精虎猛,每晚都给我的死鬼前夫戴绿帽子,若摩就是我最得意的相好,你破坏我们的神仙日子,真是好狠的心!唐宝颐!裴振衣终是忍不住,捏住她嘴凶道:休得胡言!我哪是胡言,你当初没护好我,拦着我不让我见爹娘,我们这点情分早磨没了!那自然要去外面找些慰藉。
宝颐费力地拗起身子,凑在裴振衣耳边,暧昧兮兮道:不过你也别难过,你是我死鬼夫君,是正房,他们莺莺燕燕的,终究是逢场作戏,是温暖的旅途驿站,露水姻缘,你要大度才是……啊!裴振衣终于放下了她,转手把她压在墙角处,黑瞳深处有烈火燎原。
大度?他怒极反笑:也好,那就把他下面切了再送给你吧。
在这种时候怎么能示弱?两人鼻尖相触,姿态亲密,宝颐梗着脖子道:下面没了便不能行事了吗?裴大人床榻功夫不过如此,哪知闺房之趣包罗万象,可远不止长驱直入一件事。
她满意地望着男人怒不可遏的眼,他已被她气出了额上青筋,脸色苍白中可见不正常的潮红色——大概是伤口被她撕破了,疼得厉害。
但她不打算停下,轻蔑摔下一句:我看啊,你还是要多向人家学习一二。
眼前蓦地罩下一片阴影。
这个男人吵不过她,又被她气得半死时,只会做一件事,就是……张氏匆匆忙忙追了出来,却在巷口被几个卫兵拦下了,看清了角落里纠缠的男女后,她气冲天灵感,怒吼道:禽兽,你放开我女儿!禽兽理所当然地对她置之不理,只放肆地亲吻怀里朝思暮想的姑娘,失而复得的不可置信感充满了他的胸膛,他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她的真实。
没错,没错,她还活着,心脏在跳动,气息温温热热扑在他脸颊上,山樱花一般的唇上起了皮,却还是如此柔软,如此令人着迷。
宝颐尚且反应过来,就被强烈的侵略气息攻占了个彻底,她已太久没亲吻了,糊里糊涂被撬开了牙关,又被扣住了后脑勺往他的方向压去。
注视着男人纤长脆弱的睫毛,宝颐眼睛瞪得溜圆,终于,张氏的怒吼声叫醒了她,宝颐这才意识到,她,唐宝颐,时隔两年,又被她的死鬼前夫强吻了,该死鬼毫无悔意,甚至还无比沉溺于这个漫长的吻。
你敢找别的男人,你尽管试试看。
他叼着她的唇瓣,模模糊糊道:那西域孔雀也配与我争?你们相好一遭,难道连这事都没做过么?她对亲吻如此生疏,自然在这两年里,并未接触过旁的男人。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嫉妒得厉害。
宝颐气得简直要发疯了,这份气恼甚至盖过了她对裴振衣发疯的恐惧,不就是发疯吗?谁不会呀!瞧瞧,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要带她走,还把她压在这儿强吻,这是悔过的意思么!他打量她还是从前那个委曲求全,一心逢迎的奴籍唐宝颐是吗?不,从前的金丝雀唐宝颐已经死了,他眼前站着的是叶城黄道婆,唐氏纺织作坊唯一女管事!岂能容他随意欺负?她有充足的底气可以发疯。
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宝颐气沉丹田,按照若摩教她的防身之术,猛地抬起膝盖。
直取□□三寸。
周遭的天都卫们俱目瞪口呆:好生猛的裴夫人,不怕给裴大人踢出个半身不遂吗?幸好裴大人练过武,反应奇快地捉住她膝盖,可这样一来,也松开了对她双手的桎梏。
宝颐双手得了自由,第一件事就是干净利落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
街巷瞬时寂静下来,只留着宝颐细细的喘息声。
裴振衣结结实实挨下了这一记巴掌,可能在他看来,能被宝颐打一记,是他在绝望之中,求而不得的事。
两年前,她一巴掌打碎了他所有的痴心妄想,这一回,他反而释然了,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加令人珍重?她乐意揍他,说明她心中有恨,有恨也好过相逢陌路,全无关联。
猗猗,他轻声唤她,其中居然含有几分脆弱可怜的情态:别走。
装可怜对我没用,我就是装可怜的祖宗!光天化日之下,你就如此轻薄于我,可见从未当真敬重过我!你既然这般一意孤行,我自然要千方百计地逃开你!宝颐胸膛起伏,尘封已久的委屈陡然发作出来,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什么良善,她眼里噙着愤怒的泪,用力去拧他的伤口,好像他越疼,她就越解气一样。
阿佩说你反省过,我看你一丁点都没有!两年前那些事儿,我午夜梦回时都觉得屈辱,恨不得一辈子忘掉才好。
作者有话说:他们都是宾馆,只有你是家!-感谢在2022-06-22 12:48:43~2022-06-23 10:3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苑家的猫? 9瓶;27052324 5瓶;七鹿七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