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4 章

2025-03-22 07:51:35

此刻, 越清音的卧室中只有一点飘摇的孤灯,略无旁人的踪迹。

她手中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凄厉哭声和空气中弥漫的隐约血腥气, 却成了最好的注脚。

告诉着照微, 一刻之前,这间屋子里曾经发生过怎样一场惨剧。

越清音见有外人来,号哭声竟然止住了。

一转变成低低的啜泣。

她像失了魂似的凝望着照微, 苍白的嘴唇不断翕动着,似是在说什么话。

照微叹了口气, 一时好奇心作祟, 却让她摊上一桩了不得的麻烦事。

你……还好么?她问道。

越清音浑似没听见, 通身颤抖着, 口中喃喃低语。

照微凑近了去听,才听到那一连串气音,组成断断续续的句子。

我的孩子……救救孩子……孩子?震惊如潮水般将照微淹没。

她看向越清音的小腹之处,再看向她身下被鲜血洇红的袄裙原来, 不是跌倒受伤才出血,而是……小产了。

许是震惊之事一桩接着一桩来得太多,照微此刻异常冷静。

她忍着直面鲜血的不适, 在越清音耳畔道:我没帮你保住孩子。

如果你要保的话,那我帮你叫太医。

太医!越清音忽然回过神来,紧紧抓住她, 疯癫般重复道:快叫太医。

照微冷不丁吃痛一下,忍不住皱起好看的细眉。

越清音手上力气很大,似是将浑身希望都寄托, 把她的胳膊捏出淡淡青痕。

更重要的是越清音紧紧拽住她的胳膊, 她就没法出这个门。

更没法叫太医来, 只会白白耽误诊治的功夫。

奈何越清音惊惧过甚,俨然有些神志不清。

她已然将照微视作救命稻草,攀着她不肯松手。

两相一拉扯,僵持了许久,久到地上的血迹有些发黑了。

照微心中隐隐有些不妙。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厉喝:谁在行宫喧哗?一个中年女子步履如风,招招摇摇走了进来。

眉间压抑着怒火,正是太后娘娘。

她本已入睡了有一会儿,正是酣甜时,却被一声怪叫惊醒。

躺在床上对着空气干瞪眼好一会儿,终究气不过,穿起衣服出了门,势必要教训那扰人清梦之人。

行宫中夜半喧哗,行止不端。

来人——太后的下令声戛然而止,双目紧紧盯着地上的一滩黑红色血迹,和房中正拉扯着的个两个女子。

这是怎么回事?从她的角度可见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臂,似有争执之意。

其中,江照微裙裾干净整洁,眉间似有一丝不耐。

而坐在地上的越清音满身是血,神色痛苦,正抓着江照微的手死死不放。

太后当即明白了过来。

同时意识到,这是一个抓照微把柄的绝佳机会。

江女史,你何故推搡应女史啊?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当即给照微扣下一顶罪名来。

同时,心下冷静地思量着该给照微定什么罪。

据说,皇帝已经许久没有召幸她,似是厌弃了。

她亲眼所见亦与传言相合,这祭月的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皇上曾经说过的立后没了下文,她却不敢放松警惕,趁着二人争吵不睦之时,提前将此女打入深渊、翻身不能才是正理。

无事宫廷法度,故意伤害二品朝廷命官之女,来人,还不将她——太后娘娘。

照微终于从越清音手中挣脱,几步走到她面前:越女史情况不好,我要去找太医,还请您先让开。

你——太后陡然被打断,又听她话中嫌弃之意,气得脸通红。

正在这时,听见动静赶来的其他人也匆匆而至。

曲菱、楚绪、应羡阳。

还有越清音的贴身丫鬟夏荷。

除了皇上和宁王殿下,行宫之中有数的主子齐聚于此。

她们见了屋中惨状,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

其中,以夏荷的反应最为剧烈。

她是在场唯一一个知晓真相的,也是唯一一个明白那滩血迹意味着什么的人。

当即就扑上前去:小姐——眼见着这对主仆都不太正常,照微捂着额头,止不住地叹气。

一时不计前嫌、善心发作想要帮忙,却招惹上带不动两人,转头又被太后诬陷成凶手。

饶是她经历过风浪,心性坚定不已,也不免烦躁。

快送你家小姐去看太医。

她对夏荷嘱咐道。

夏荷却抹着眼眶默默流泪,恍然没听到似的。

其实,她哪里是没听到?若是见了太医,小姐腹中有子,还有她算计宁王未果之事,就都瞒不住了。

不如将错就错,就让人以为小姐是跌倒出血好了。

这样她们都能活命。

夏荷一边嘤嘤呜呜地低声哭泣,一边向越清音递起眼色来。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锅推给第一个赶到此地的照微。

越清音却没意会到她的做法。

她腹中的血流干了,孩子注定是保不住了。

惶然感褪去之后,滔天的恨意涌起。

她必须要知道那个推她的人到底是谁。

她要和她拼命太后冷笑一声:假惺惺,哀家亲眼看见你在此,与越女史互相推搡,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又何须猫为耗子落泪,去叫太医呢?怕不是哀家说得你心虚了罢?曲菱说:江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楚绪眼珠一转:是啊,江女史与越女史无冤无仇,怎会做出这种事。

住嘴!太后厉喝一声:你们有什么证据?就敢如此包庇于她?她二人彼此推搡,哀家可是亲眼见到的!曲菱当即看向了江照微。

她相信江姐姐不是会动手的人,可是自己没有证据,只有听在现场的江照微怎么说。

江照微顿了一顿,凛然不惧地回视:太后娘娘的证据,未免太武断了。

您确实看到我与越女史互相拉扯,我也承认。

她在所有人惊疑的目光之中,话锋一转:可是,您见到之时,越女史身下已然有了血迹。

您又如何能断言那血迹是因我之故?你这是狡辩!快来人,把她拿……我是不是狡辩,等越女史醒来不就知道了么?江照微脊背崩得笔直:还是说,您其实知道我并非凶手,才会连我一句辩解也听不得?太后三番两次被回怼,怒得说不出话来。

好啊,是她看走了眼。

以为小姑娘看着柔顺就是个水一样的性子。

谁能想到啊,她竟然这般狂傲,没了皇上的宠爱还敢和她作对!奈何,身后服侍的仆婢不知为何,似有踌躇,迟迟不敢动手。

太后正要训斥,却被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

等等。

众人纷纷看去,原来竟是一直缄口不言的越清音。

她似是从痛楚之中略略回神,缓缓举起了左臂,手中握着一条沾了血的帕子。

不是江女史。

她痛得连说话都抽气儿,却坚持一字一句说着话。

所有人都听见了她略带吴侬软语的沙哑声音:是这个帕子的主人推了我。

话音方落,却有一个人急急跑到她面前,一把夺过。

它怎么会在你这里?饶是风暴中心的照微,此刻也忍不住瞠目结舌,似是没意料到会如此发展。

无他,那个主动认领了帕子之人,竟是应羡阳。

从来时就一声不吭,作壁上观的应羡阳。

谁也不曾想到她会主动站出来,把嫌疑揽在自己身上。

然而应羡阳浑不在意,她只是一把夺过帕子,注视着上面染上的血迹,心疼得快要哭出来。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面对着众人离奇的目光,唇角微动。

是你——越清音见她主动认领,悲鸣一声。

照微毫不怀疑,如果她不是因为剧痛站不起身,此时会毫不犹豫地与应羡阳拼命。

旁人不晓得,她却晓得。

这不是简单的一推,在越清音心里,此人分明是害死她孩子的凶手。

应羡阳对于被误会一事本不在意,见越清音扭曲的神色,还是觉得应当解释清楚。

她直直看向越清音的眼,神色坦荡:帕子是我的,来行宫之后却丢了。

我找了好久,至于为何会出现在你这里,我也不知。

解释完她就浑不在意离开了。

这一番话在众人耳中,是毫无说服力的。

帕子恰好丢了?这未免太巧合,而且全是她的一面之辞,可信度存疑。

照微却联想到,假山之后她焦急不已的身影。

那个时候……是在找帕子么?她未说出口的话,是不是就是想问自己有没有帕子的线索?她想明白了一部分真相,却更坠入了五里雾中。

所以捡到帕子之人,究竟是谁呢?又为何出现在越清音手中?是巧合还是嫁祸?还有……推越清音之人,是否知道越清音腹中孩儿?此时脸色最为难堪的当属太后了。

她本想一锤定音,把嫌疑全推在照微的头上,奈何羡阳竟狠狠背刺了她,让她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再一次狠狠瞪了应羡阳一眼。

这妮子,是故意的。

应羡阳看不出故意或是不故意,只是无比痛惜地看着那帕子。

分明是一件寻常之物,她却视若珍宝。

好啊。

哀家知道了。

太后脑子转了几回,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说辞:江照微,你真是好深的心机啊。

这帕子定是你偷了去,再嫁祸给羡阳的吧!宫廷之中,谁人不知你与她的过节?想害她的,只有你一个!这一回,她学聪明了,不再等照微的辩驳,而是看向身后:还愣着干嘛?速速把罪人江照微拿下!谁敢?容琤挟风而来,眉间阴云沉沉,风雨欲来:朕在此,谁敢动她?作者有话说:应羡阳背刺队友*2达成小容护妻*2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