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7 章

2025-03-22 07:51:35

在此之前, 容琤从未在人前袒露他脆弱一面。

说出那一番话之后,迎上照微讶异的神色、心底藏着她的一隅仿佛无所遁形,裸露在森润月光的暴晒下。

他既觉得无比羞赧, 又从心底生出一阵淋漓的快意。

情之所至, 不过如此。

容琤或许想过压抑,却在见到照微的第一眼就破了功。

什么帝王心术、驭下之道统统抛诸脑后。

他甚至没来得及问清来龙去脉,回护之语就脱口而出。

这才苦笑着发现, 对她的情思根本遮掩不住。

事到如今,索性不遮掩了。

容琤亲眼目睹照微的面容陡然泛红, 恰似云霞初生, 为清丽的面庞添上一抹艳色。

他薄唇泛起一丝极细微的笑意, 颇有些坏心眼地想:怎能教朕一人为情所困?没错, 这一番突如其来之语,看似情之所至不能自已,实则蓄谋已久。

不过是想看看,若是他不再高高在上, 用她不喜的姿态俯视着她。

而是作为一个男子,吐露倾慕相思之语,她会否为此动容半分。

照微的神色近乎慌乱。

她无意识地退后一步, 又飞快别开脸去,避开容琤蕴藏着星火的漆眸。

纤纤细指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果然,有些烧起来了。

见她下意识回避, 容琤轻笑一声,反而得寸进尺了起来。

他一下下触着她堆鸦似的云鬓。

修长手指绕上一缕柔软青丝,轻轻拨弄起来。

似是挑逗, 又似含着无限的缱绻流连。

他向前一步, 在她耳畔沉声问道:照微, 你说,朕当如何是好呢?意料之中,他看见了怀中佳人通红的耳垂,如同一颗泛着粉光的珍珠。

指尖一痒,忍不住轻轻碰了碰。

好烫。

比他发热的指尖还烫。

这一点热度,熨平了容琤心中无数个阴翳角落。

多少次他望着帐顶与熹微天光相对,苦涩在心底流淌,却不敢去问照微哪怕一句,你是不是恨我。

但是现在,那些已再不重要。

此刻,照微的沉默,她的羞赧,就是最好的回答。

她不恨自己,甚至有一丝思慕。

这就足矣。

往后来日方长,还能徐徐图之。

容琤碰着照微的下颌,照微也似有所感,略带犹豫地轻轻抬头。

然后,她看着男子刀削斧凿般的面庞渐渐靠近,细碎星光的漆眸缓缓阖上。

她认命似的叹息了一声,也闭上了眼。

她知道了容琤之意,却并不推阻,甚至不曾有抗拒之意。

是该怪今夜月色太好,还是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还是她的心底,本就有一缕情丝在作祟?片刻之后,一个极轻的吻,不掺杂□□,只有无尽的珍惜之意,如浮萍落入流水般,轻轻映在她的……唇角边。

……亲歪了?噗。

照微忍不住笑出声。

为了掩饰尴尬,她转而用手掩着唇,化作一声轻咳。

方才无比缱绻,连呼吸都夹杂着暧昧的气氛转瞬化作乌有。

她又想起容琤第一次吻她之时,连舌头也不会伸,只会围着她的唇瓣打着转儿。

照微眼中的笑意更深。

不过是唇齿之间事,为何偏偏如此命途多舛呢?她含笑看着容琤,果不其然在他眼底读出深深的无奈。

不用说,容琤自然是气闷至极。

他亲吻的时候闭上眼睛,尚且是头一回。

本想为了掩饰心底的紧张,谁能料到,他紧张过了头,偏移了位置,唇瓣只触到了照微的嘴角。

不仅没碰到日思夜想的温香软玉,反而招致了佳人无情的嘲笑。

不准取笑朕。

他严肃警告道。

逆料,这句话以后说完,连自己也摇着头,有些忍俊不禁。

怀中的佳人笑意依旧,毫无悔改之意。

无奈之下,他只得佯作气怒,把人搂在怀中,抱得更紧了些。

旋即,抬头望向月明星稀的夜空。

其实,亲歪了也不是不好。

至少这一番顽笑,让彼此之间数日不见的生疏,倏然消弭了大半。

佳人在怀、温香软玉的滋味太过美好。

他舍不得放开,又怕放开了之后,照微再一次拒绝他。

其实,他的心底还有一丝隐约的患得患失——照微虽然方才没有拒绝,但也绝不主动,不过是顺从了他的意思。

那她……是否是真的愿意呢?还是假意迎合着自己?那一日争执之时,一句陛下对我是宠还是爱堪称诛心之问。

让容琤辗转反侧了许久,也让他揣摩起照微的每一个举动。

究竟是发自本心,还是圣意难违?容琤正兀自揣度了一会儿,还是没个结果。

然而,天意没给他多留揣测和纠结的时间。

远处传来一声惊喜交叠的皇兄——,噔噔的欢快步子越来越近。

容琤痛苦地闭上眼,感受到温香软玉离他远去的一瞬,只觉怀中空荡至极。

容琏才不管他皇兄有多痛苦呢。

不如说,他看见照微的快乐,建立在他皇兄的痛苦之上。

这些,他根本不知道,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在乎。

在容琏心中,没有谁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江姐姐既是娶了皇兄的女子,也是他的好姐姐、好玩伴。

这两者之间,是没有优先级的。

她既然能陪着皇兄,自然也能陪他玩。

照微听到容琏的声音,却几不可查松了一口气。

一是因为,她担心了容琏整整一晚上。

如今见他平安归来,才放下心来。

二是,她还没想好,今后与皇上的关系应当如何走下去。

她自己尚且一团乱麻、没个头绪,更别提面对容琤的步步紧逼。

隐隐察觉皇上想更进一步,问她个水落石出,照微本能地有些慌了。

今晚是解开心结的好时机,却不是说破的好时机。

她和皇上,各自需要一些时间去思考。

容琏看了看面色不自然照微,又看了眼一脸铁青的皇兄,毫无自觉地发问:皇兄?你怎么了?你看到阿琏不高兴了么?语气之纯稚无辜,让容琤觉得自己与他计较都是一种罪过。

他抱着臂:朕没事。

不如你先说说,你今晚上都跑去哪儿了?让朕和太后忙前忙后、一顿好找。

照微这才知道,皇上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原来是在找容琏。

容琏不好意思地低头:琏儿……和人去玩儿去了。

和谁?容琤问。

他与照微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彼此看清对方眼中的深意。

直觉告诉他们,这个突如其来出现的,要和容琏一起玩儿的人不是巧合。

容琏却说道:其实,一共是两个人说要陪我。

一个是在凉亭之中扫落叶的宫女姐姐,她说她今日身子不舒服,让我帮她扫凉亭里面的叶子。

扫到她下值为止,再送她回自己屋子。

容琤叹了口气,真是个傻孩子。

除了容琏这个不分上下尊卑的异类,谁敢指使宗室贵子做扫叶子这等苦差役?更别说,指使他的人还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杂役宫女。

看来,这个幕后主使之人,对他傻弟弟的性子知之甚深。

然后呢?他容琤续问道。

然后么?这个姐姐让我送她回房间。

结果她走一半就不见……回哪个房间?照微突然打断道。

唔……那边吧。

我也不知道,她还没走到就消失不见了。

容琤随意指了指水榭之外的一排灯火通明的亭台楼阁。

容琤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那一排屋子,正是几个女史的住所。

一个行宫中的杂役宫女,是绝对不会住到那里去的。

深更半夜,指使皇上的亲弟弟钻女史的屋子。

幕后之人是想干什么呢?他突然想起照微方才的话:可是她却没有继续执着于皇上。

依臣女之见,她极有可能瞧上了宁王殿下。

而下手之日,就在今晚。

句句声声,犹言在耳。

他的拳头一瞬攥紧,指节发白,露出了突兀的青筋。

照微见状,轻轻拍了拍容琤的手背。

才让他略微松弛了些许。

然后呢?容琤继续问道,这一声比方才不知低哑了多少,其中蕴藏着低低的怒火。

容琤的怒意,容琏自然感觉得到。

他还以为是自己调皮捣蛋给皇兄带拉链麻烦,惹了他生气,连说话也小心了起来:然后……又有个姐姐突然出现。

她跟我说,让我来池塘这边玩,说皇兄你在找我玩,我就来了。

他有些委屈:皇兄,你是不是来得太晚了?我都等你好久。

……见容琏这般模样,容琤纵使有什么怒气也对他发不出来。

他这般委屈,却浑然不知自己与两次恶毒的算计擦肩而过。

事实大抵就是照微推测的那样。

第一次,找她的人是越清音派来的。

引他去自己的房间,是为了暗示宁王对她不轨,把来历不明的孩子栽赃在他头上。

第二次半路截断之人,多半就是楚绪了。

她看宁王在越清音房间附近,干脆支开了宁王,自己假装去推她一把,再丢下手帕嫁祸应羡阳。

然后,再在为自己辩驳之时,拉下长时间不在场的宁王殿下下水。

一个可怜的小孩,被她们几次三番利用,连骨头渣都不剩。

……往后,不要随便与宫女玩了,知道了么?她们不安分。

为什么啊?皇兄,你自己不陪我玩,还不让别人陪我?你怎么这么坏呢?不过,我也不要皇兄陪我,我要曲姐姐和江姐姐就够了,嘿嘿。

容琏挑衅地看了他皇兄一眼,那得意的小表情,似是在说其实你也没那么重要嘛。

……容琤半晌无语,他方才真是白白为傻弟弟操心了。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赶到,还带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太医为越女史诊治完了,说她恐怕此生都不能再孕。

越女史她……十分不好,吵着要见您和江女史。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写得有点不顺,明天再修一下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