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70 章

2025-03-22 07:51:35

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 照微心中最后一丝犹疑也消失殆尽。

这蜡丸子出现绝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是谁呢?她下意识望着王吟礼离去的小径,稍一思索便否决了自己的猜想。

如果是他, 何不当面说清楚?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况且,他方才并未近皇上的身。

那会是谁呢?照微的心中忽然一动。

虽然二人在街上擦肩而过之人不计其数,最后留在她脑海之中的, 却是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子。

而况……她也是近身容琤最久之人。

直觉告诉照微,这个蹊跷的蜡丸, 多半与女子有关。

可她为什么这么做?又是谁在指使她?照微越深了想, 越似坠入迷雾之中。

奈何, 据摊贩主人说, 那女子向来行踪不定。

便是想找她问个清楚,也行不通了。

她顿了顿,抱着聊胜于无的想法,将一切猜想告诉了容琤。

不想, 他却轻轻颔首:朕也觉得……是她。

二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朕即刻命朔泰联系禁卫。

容琤沉声道。

他想得更深了一层。

这只蜡丸,只提醒他要注意危险。

可这危险二字,究竟指的是王家还是……应家呢?他剑眉曲折, 似藏着千回百转的心事。

刀刻般的面庞之下,薄唇抿成一条细线,隐隐有戾气外溢。

这段日子以来收到的消息, 渐渐融合成一个猜测,在他心中成型。

-——皇上南巡,圣驾即将驾临江城。

连日来, 此事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闲谈的中心。

江南鱼米之乡, 虽是天高皇帝远的地界, 但是国朝历经凡八十年,早在黎庶之中树立了不可磨灭的威信。

一条条的传闻,在百姓口耳交谈之间飞速流传着。

你可听说了,新帝年轻得很,年不过二十呐?一个大婶道。

听说还没立后?还没立后?那大婶忽然来了劲:咱们江城多美女,皇上这一次南巡转一圈,可不得带回去几个?类似的交谈比比皆是,就连往来的行人挺直了腰板,摊贩的吆喝也中气十足,誓要把江城最繁华的一面展现在君王眼前。

百姓尚且如此,世家更不必说了。

应家家主接到消息之时,心中巨石落地,长久地舒了一口气。

他苦等了多久,日日派人打探消息,才等来了今日。

此地督抚是他本家,由他暗中运作一番,皇上落驾应府之事,指日可待了。

至于王家……王家早早接到迎驾的密旨,堪称江城之中最为淡定的一处。

仆从们脚步纷乱,正整饬着宅院,让偌大的王府焕然一新。

与此同时,他们心里也泛着嘀咕:几个主子终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在忙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

几人目光一凝,便见三小姐神色匆匆地拧着裙角路过。

最终,她站定在站在父母的居所之前,心中打起了细密的鼓点。

王吟殊此番来,是为了江琤。

或者说,是为了看看父母究竟如何处置江琤。

前两日,她本是想借题发挥闹一场,打着江琤的幌子闹父母一场,好让他们除了姐姐也关心关心自己。

不论结局如何,她总以为父母会在圣驾来临之前,将此事尘埃落定。

奈何,连日来他们就像彻底这个人似的,对他不闻不问,对自己也不闻不问。

只有长姐每日依旧苦练身和歌舞,想在皇上面前搏出风头。

府中愈发悄寂,王吟殊就愈发心慌。

眼见着连百姓都知道了圣上将至,为何家中却一点没有动静?不会是把她彻底忘在脑后了罢?一想到这种可能,王吟殊就泛起强烈的不甘。

她站在院门正前方,抬手就是铜兽门环。

她的前脚步有一步,之有意向,一问究竟又觉得主动找上是落了面子,踌躇不止。

就这般犹豫了一刻钟,王吟殊终于拉不下脸,转身欲走。

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一个女声惊喜道:哟,三小姐恰巧来了?刚好,夫人正有事找你呢。

母亲她找我?所为何事?那仆妇掩着嘴,打趣地看了她一眼:哎哟,说了您可别害羞。

夫人是为了您的如意郎君呢,您快些进去罢。

说完之后,她不仅没有回屋,反而还退下了。

口中念念有词:夫人也太好性儿了,找了夫君还要让三小姐亲自点头……王吟殊心中浮现起不详的预感。

她吱呀一声推开门,屋中空荡荡的,除了韩氏以外再无旁人。

韩氏见到女儿的身影,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若不是这小丫头左性子,家中何至于在迎驾前夕,摊上这么多幺蛾子来?而且,女儿与儿子同时看上一对夫妇的丑事,她说不得要瞒人一辈子。

果然啊,儿女都是债。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大女儿要进宫,小女儿可不能再远嫁了,自然要留在身边孝顺父母的。

这事儿上,江琤是个极好的人选。

他势单力薄好拿捏,娶了吟殊后与她住在王家,谅他也不敢说什么。

韩氏疲倦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道:这两日,你说你看上了江琤……这事,我与你爹考虑了好几日。

听母亲的口吻,是拒绝她的,不会错罢?这让王吟殊又是轻松、又是失落。

轻松在随口一句的玩笑话晾几日,终于有了着落。

失落却在母亲始终轻飘飘的,仿佛她那么无关紧要。

她不甘地捏了捏拳头。

逆料,下一刻,韩氏的声音传入耳中,如同一道列缺闪破黑夜:我与你父亲相看过他。

你眼光确实不错。

也罢,我王家也不少这一双筷子。

至于他曾经娶过妻……既然你不在意,我们做父母的也认了。

只是,要给他妻子安排一个妥帖的去处,才不会落人话柄。

说到妥帖的地方,韩氏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怪异。

皇帝身边,可不是个妥帖的去处么?罢了,她那样的容貌,侍奉皇上也不算折辱,反而是抬举呢。

来日她在宫中做高高在上的主子,说不得还得记得王家的提点之功。

韩氏以自己的心思揣度,自然觉得是万全之策。

大女儿有人帮衬、小女儿觅得如意郎君。

她王家在宫中有了根基,那对夫妻也各自有了更好的去处。

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大儿子了。

她暗叹一声:天知道打点好这一切,有多么不容易?她真是为一大家子操碎了心。

然而,这番话落在王吟殊的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

她猛地抬头,满眼不可置信:母亲同意了?她竟然真的同意了?王吟殊说不清此刻自己是什么感受。

一颗心如千斤坠般重重下落。

耳边响起一阵尖锐响声。

再张口时,已是一片嘶哑:我……她动了动唇,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

难道要她承认,这一切不过是个谎言?王吟殊迎上韩氏复杂的目光,实在说不出口。

她有一种预感,一旦说出真相,后果绝不是她能承担得起。

可是,若是不说出口,难道真的要与那江琤结发为夫妻?她在大街上见他的第一眼,确实有些朦胧的好感。

可是……他是有家室的啊!和他在一起,自己究竟成什么了?这也是王吟殊拿他做筏子的原因之一。

在这一刻之前,她从不相信,一向敬重的父母,竟然真的做出拆人姻缘之事来。

王吟殊陷入两难。

寒冬腊月,额头上竟然渗出了涔涔的汗意。

她欲言又止了半晌,终于憋出来一句:娘所说的妥帖之处,是什么地方?韩氏见小女儿沉默半晌,只当她是害羞了。

又听她有此一问,便以为她是担心容氏走得不够干净彻底,恐有后顾之忧。

沉吟了一会儿: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你长姐形单影只,又有贵妃娘娘珠玉在前,在宫里怕是落不着好。

那容氏的姿色不错,恰可以给你姐姐当帮手。

王吟殊听出来了。

这所谓的帮手定然不是普通的仆从丫鬟,而是……床笫之间的帮手。

她心中一动,问道容氏知道么?姐姐呢?韩氏的眼中第一次闪过慌乱的神色,随即很快恢复如常:自然知道,她们都愿意的。

末了又劝道:何须担心那么多,娘自会把一切给你打点好。

那江琤遇人不淑,是他命不好。

你瞧上了他,却是他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呢……她絮絮叨叨着,劝她和江琤好好过日子。

王吟殊却左耳进、右耳出,一字未听。

从那一瞬间的不自然之中,她敢笃定,娘定然是在撒谎。

容氏未必同意侍奉皇上,而姐姐也未必知情。

虽然不知娘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王吟殊却如同窥见了一丝亮光。

她虽不敢直接说出真相,但是,嫁给江琤之事却未必没有转机。

王吟殊的眸子一转,登时有了主意。

-这几日,容琤和照微敏锐地察觉了,他们遇见韩氏与王吟殊的次数,实在太频繁了些。

赏雪时遇见、煮茶时遇见、就连出门之时也能遇见。

每一次,韩氏皆会顺势对二人提出邀请,共度过一段尴尬的时光。

再迟钝之人,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澧兰院地处偏僻,与本家的住处相隔甚远。

此番设计本就是为了互不打扰。

逆料,客人不曾打扰主人,主人却有意打扰客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王吟礼的提醒再一次回响在照微的耳畔。

若他不是危言耸听,那么,这些状似偶然的相遇,背后定然有其目的。

她眸光一凝,放下手中的茶杯,端详起对面的二人来。

作者有话说:零点之前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