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一章

2025-03-22 07:51:47

你们出去!我什么都不知道!原本懦弱的女人突然提高了音量, 受伤的脸狰狞着,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没有拿着托盘的手,伸过来试图抓阮夏。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 阮夏身巧灵活, 闪避开来。

钱容扑了空, 手上的托盘随着她的肢体动作,倾斜, 水杯滑落。

小心!!!顾淮西和阮夏异口同声。

前者冲着阮夏。

后者冲着钱容。

水杯落地, 澎的一声,应声而碎,温热的水伴随玻璃碎片四溅开来。

钱容木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回不了神,在阮夏张口之前, 她又好像情绪崩溃了一般,佝偻着身体, 弯腰蹲在地上, 捂着脸, 细声啜泣。

阮夏和顾淮西对视一眼,顾淮西看见她小腿上的牛仔裤湿了一大片, 你裤子……还没说完, 阮夏指尖落在嘴唇边嘘了一声,顾淮西安静下来, 站在一旁, 看着她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阮夏避开一地的玻璃碎片, 将大片的玻璃小心地捡到一边, 蹲在钱容旁边, 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我妈妈离开时还常常念着你的好,让我千万不能忘记你,长大后要来好好谢谢你,说要不是因为你,她就不会死了呢,不知道她做鬼的时候,有没有上门来找你。

顾淮西:……这话,让钱容的身体跟着抖了抖,连声音都轻颤着,跟我没关系!!!不要来找我!!我当时只是负责照顾她的起居,别的什么也不知道!阮夏的声音依旧温柔,这样呀,那你是什么都知道咯?钱容终于抬起了怯懦的头,有几分恐惧又怨毒地偷偷看了阮夏一眼。

被阮夏余光捕获了,仿佛来了兴趣一般,冲着她露出个温柔的笑容,我既然找上门了,必然是知道点什么,可以谈谈么?钱容颤抖着摇头,一双眼睛通红,你们走!!!面对完全不配合的人,阮夏若有所思,伸手去扶她,你别紧张,我没什么恶意,就想知道一点关于我妈妈的事情。

顾淮西:……你都说得这么吓人了,人家还怎么相信你没恶意,只是单纯了解点事情。

钱容很抗拒阮夏的碰触,扬手去推,虽然阮夏有心理准备,但没料到情绪激动的人,有时候是如此不可控。

她被推得身体往后仰,本能的要拿手撑着地,掌握平衡,却猛然想起,地上都是碎玻璃渣,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

一道大力猛然拽着她的手腕,长臂揽过她的后背,拉着她起来,将她稳稳固定,只听人埋怨道,你做事能不能不要这么莽撞,小心一点。

阮夏还未来得及道谢,就被劈头盖脸的数落一通,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顾淮西。

嗯,你就是该谢谢我,没有我看你怎么办!顾淮西毫不客气地承了谢。

阮夏直起身,钱容一双眼睛紧盯着她。

钱女士,我想知道的不多,就当年我妈妈离开疗养院前听说恢复的不错,但是短暂离开回到疗养院后,身体每况日下,这期间是你经手的我妈妈,在照顾她,没多久我妈妈就离世了,我只能把源头想到你这里,你说是不是?钱容张了张嘴,想要辩驳。

阮夏继续说,但或许是另有隐情,你当时是离她最近的人,应该会知道得多一点,我说没有恶意是真的,只是想搞清楚我妈妈究竟是怎么去世的。

阮夏一边说着,一边用了巧劲儿扶着钱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

她看得出来,钱容的心理防线低。

从他们敲门时透露出来的话,以及小卖部老板建议他们趁着钱容那口子不在家才上门。

钱容家里应该欠了不少钱,而且这钱不是她欠下的,是她前夫欠的,但是找上门的债主逼的却是钱容。

这个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大抵是稍微能卖掉钱的东西都被搬空了。

她脸上和胳膊上的淤青,有陈年旧伤,也有才刚刚成淤的,嘴角伤口因为她过于激动而裂开,微微渗血。

这些新伤,如果不是讨债的人打的,那就是她丈夫打的了。

她的软弱是这么的习惯,看人待物都如此小心又卑微,即便是长期被债主恐吓,也不会变得如此乖从。

这应该都是她前夫打的。

钱容眼神躲闪,似乎还在衡量着什么,指尖不安地搓着衣角,T恤一角被她揉成了得皱皱巴巴的。

我妈妈是个挺活泼的人,性格就是个小姑娘,她还挺怕死的……阮夏温和地描述着印在她脑海里的关于温雪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破败的、暗无不见光的房间里,回荡着阮夏温柔而充满怀念的声音,明明温雪只陪着她到了三岁多,但是因为爸爸,因为录像带,因为这些一点一点属于她的痕迹去拼凑着。

阮夏忽然发现,其实温雪或许真的如同录影带里说的一样,永远在身边陪伴着她,没有离开过。

不然她为什么说得这么顺畅。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钱容开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闹得妥协了,还是被阮夏怀念温雪的真诚短暂的打动了。

她絮絮开口,我也有孩子,但我们养不活,是个女娃,被送人了,他们不告诉我,我的女娃去了什么地方,我的女娃不知道会不会记得有过我这么个无能的妈妈。

阮夏将椅子递给她,钱容怯怯地坐下,明明是这个家的主人,却好似客人一般。

钱容抬起头,看了阮夏一眼,你和温雪长得真像,事情过去二十年了,我记不清了,但温雪人挺好的,就记得她病着还在我们疗养院菜园子种菜,病人们都挺喜欢她……那她为什么会突然离开疗养院呢?阮夏温和的引导。

当时有个男人来帮她办理的临时离开疗养院的手续…那个男人叫什么?记不清…名字里好像有个单,还是淡,因为温雪喊他小单……阮夏攥着拳头,指尖掐在掌心,疼痛让她脑子里格外清醒。

沈单跟妈妈看来不是简单的师姐弟一般的认识,沈单医生到底知道多少妈妈的事情。

温雪是因为什么原因进的疗养院?阮夏的问题有些跳跃,没有顺着去问关于沈单的更多信息。

钱容快速地偷看了阮夏一眼,眼神躲闪。

阮夏耐心地等待,她进疗养院的原因肯定与你无关。

钱容胳膊一软,差点又摔倒,顾淮西伸手搭了一把,存在感极强的男人气息,让她身体又开始微微发抖。

小心。

顾淮西有技巧的施压。

钱容从顾淮西手里抽出手,院长说是车祸,但我们看着都不像,倒像是气血不足,她每天很难从沉睡中醒过来,一开始还要坐在轮椅上,院长让食堂单独给她做了很多补气血的食材,都捡贵的来,她在疗养院的账上钱很多,生活开支比其他病人好太多了。

那后来呢?她恢复得挺好的,后来就是这个男人将她接走了,隔了一段回来,她是真的出了车祸。

说到这里,钱容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一般,死都不愿意再开口了。

阮夏望着她,开始迂回,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刚刚以为我们是讨债的,是他们干的么?钱容一听,紧张地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我不小心撞到的。

这样啊?我们送你上医院看看吧,你这样身上的伤养得慢,也不知道有没有撞到脾肺功能什么的,表面又看不出来。

阮夏继续深入挖掘她的痛点。

钱容眼里登时蓄满了泪水,强硬地撑着,没事的,没事的。

门外突然响起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门锁嘎哒一声,应声而开。

钱容浑身僵硬,嘴唇泛白,抖动着,仿佛那道门开启后,会招来恶鬼。

门从外向内打开,一道粗鄙的男人声音骂骂咧咧,妈的,都怪你这个臭娘/们儿,临出门还败坏老子的运气,敢把钱藏起来,害得老子今天都输了。

进来的男人吊梢眼,鹰钩鼻,四方脸,头顶光可鉴人,四散的黑白参半的头发不均匀分布在脑袋上。

中等个,身材瘦削,腿像两根麻杆儿,往他身上挂着线就可以扯着放风筝一般。

钱容看见她,下意识往阮夏和顾淮西身后藏。

男人一进门,甫一看见客厅的人,登时一愣,接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阮夏,露出猥琐的表情,脸色由阴转晴,笑得巴结而讨好,哟,各位这又是哪儿条道上的催收?早知道换美女催收,那我还躲着做什么?小美女,一看就嫩,让爷带你体会体会快乐,你就乐不思蜀了……坐在两个女人身后被挡住了不少身形的顾淮西听见这些话,登时火气,站起来,气势汹汹地三两步冲到男人面前,对着男人的脸扬手就是一拳,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男人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一屁股坠到地上,这才发现了顾淮西,连连告饶,帅哥,我没钱了,之前说好的,你们要钱就找这个婆娘要,她上班呢,她有钱,她还藏着私房钱……钱容哀恸的哭声响起,你个没心肝的,我们都离婚了,为什么还要折磨我!男人怒视钱容,离婚?做梦吧你,想都别想,老子死都要带着你一块儿!快点帮老子还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钱了!接着这两人开启了长达十分钟鸡同鸭讲的吵架。

男人一边逼迫钱容拿钱,一边分神求顾淮西高抬贵手。

钱容痛哭着诅咒男人,数落着男人桩桩罪状。

阮夏和顾淮西竟然插不上手,顾淮西大为震撼,他没见过这种吵架方式。

顾家给的教育和环境都是顶级的,顾淮西即便童年短暂的受过苦,但是也从未经历过这种底层人民的生活。

但阮夏不同,搬去虎阳镇之前的好几年,她几乎每天都生存着这样的环境里。

邻居隔三差五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嘶吼吵闹,撒泼打诨,有一次甚至能听见门外动手的声音。

她一个人在家里,只能将门锁得紧紧的,把书桌搬到门口抵挡着门,生怕外面的事情波及到自己。

没有阮清绪,她非常害怕,即便从未把害怕的情绪暴露在阮清绪面前。

两人越吵越凶,原本坐在地上的男人,腾地跳起来,扬手就要扇钱容巴掌。

好在阮夏眼疾手快,拉开钱容,啪嗒一声,快速将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

男人短暂地懵了片刻,回过头,眼神猩红,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你敢打老子?作者有话说:阮夏:没忍住,动手了~顾南星满心满眼的心疼:宝贝,手疼不疼,我给你呼呼,痛痛都飞走了~顾淮西没眼看:你们当老子是死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