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之前, 介于他们中午都没吃饭,几人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吃饭。
阮夏不懂得挑剔是什么,顾淮西大大咧咧的,也是不拘小节的人, 钱容更是连选择权都没有。
唯一出问题是顾南星, 这位矜贵的少爷, 虽然他竭力表现得跟所有人一样正常,但阮夏就是知道, 他现在备受煎熬。
四人在小饭馆落座, 频频吸引其他客人打量,俊男美女总归是吸人眼球。
老板笑眯眯地给他们递来菜单,阮夏看了顾南星一眼, 主动接过点菜的任务,问了钱容的喜好之后, 再问那两人。
顾淮西点了家常小炒和排骨汤,阮夏犹豫了一下问顾南星, 粉蒸肉吃么?都行。
顾南星回答的很笼统。
梅菜扣肉?都可以。
阮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再过问, 顾南星这是让她随便点,他能吃就吃点, 不能吃就看着她吃。
这种莫名其妙的默契真是多年不曾变过。
最后她点了几个顾南星喜欢的菜, 自己没什么喜好,就多点了饭。
钱容和三个人坐在一起, 特别拘束, 显得坐立难安, 不敢抬头看他们。
顾淮西的气场已经很强了。
而这个才出现不久的男人, 丹凤眼锐利, 皮肤比常人白,让他平添几分狠戾。
宽肩窄腰,明明身体偏清瘦,但是线条好看的狭长小臂,仿佛蕴藏着磅礴的力量,让人全然无法忽视。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小饭馆人不多,不多时,老板端着他们的饭菜上桌。
炝炒紫甘蓝,秋葵,粉蒸肉,梅菜扣肉,小炒肉,排骨汤,依次就位。
阮夏还是习惯性地将顾南星面前被塑料膜包裹的餐具拿到自己面前,帮他拆了,再用茶水烫过,再放回他面前。
而顾南星也习以为常地接过开始吃饭。
看完全程的顾淮西沉了脸,怒视顾南星,呵,你没手吗?要人伺候?真是生活在云端,高不可攀的顾家二少爷。
阮夏和顾南星一起转头望着顾淮西,二人的表情都有些困惑。
顾淮西见了,气不打一出来,指着阮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也是,他自己吃饭,不会拆吗?不会烫吗?你上赶着给他服务做什么?这一刻,阮夏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到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太习惯于去照顾、迁就顾南星了。
而顾南星这时也明白了过来——他享受阮夏的照顾太多年了,即便分开这么久,还是依旧习惯她在生活中方方面面对他的照顾。
过去他不喜欢去一些苍蝇馆子,烧烤摊这样的地方吃东西。
但是阮夏却非常喜欢,她偶尔会嘴馋,拉着他陪她去吃。
虽然他每次都会陪着她去,但总是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还会将在受煎熬的情绪表露出来。
但是阮夏每次都会非常照顾他,帮他拆洗餐具,挑选菜色,自助饮料和果汁都是阮夏跑上跑下地给他拿,服务得特别周到体贴。
生怕他在那样的环境里有任何不适应,或者不舒服的感觉。
处处单方面的迁就他。
而他,因为过于习惯被人照顾,一开始还觉得是他在处处迁就她,是个非常合格的男朋友。
所以从未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甚至从未意识到,这是阮夏对他的付出与包容。
如果往深层次说,这或许是阮夏对他的宠爱。
在这么一个小县城的小饭馆里,顾南星迟到了五年,才读懂了阮夏过去对他的温柔,还有喜欢。
顾南星望着阮夏和顾淮西斗嘴。
她给顾淮西夹了一筷子小炒肉,吐槽着: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吃饱了一会儿好好开车。
顾南星垂眸又看了看桌上的菜,原本打算浅尝几口的想法,烟消云散了。
除了顾淮西点的菜,剩下的菜,全部都是他过去喜欢的。
而她依旧记得清楚,粉蒸肉里不要葱,清炒秋葵不要姜……这都是寻常不过的事情,她一直记得。
但是这么多年,他除了记得她喜欢吃蓝莓糖,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一瞬间,顾南星觉得过去的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总是自诩喜欢她。
但他的喜欢太傲慢了。
傲慢到不愿意去了解她的一点一滴。
总是被她迁就着。
所以她离开时候写给他的那张便签上关于不合适的意思,那里面有没有包含对他傲慢喜欢的难以忍受呢?小饭馆的菜味道一般,顾南星慢慢地吃着,观察着她在小炒肉上夹菜的频率很高,这道菜偏巧也是顾淮西喜欢的。
没想到他们的口味这么相近。
顾南星微微有些受挫,表面不动声色,优雅地将筷子伸进小炒肉的盘子里,快准狠地从顾淮西那里夺走了两片品相极好的五花肉,精准地将其放入阮夏的碗里。
做完这些又好似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吃饭。
而那两人看着他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
一顿饭不咸不淡地吃着,阮夏找话题跟钱容聊,钱容无心地说了一句,你还挺宠你对象的……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桌上的人都听见了。
气氛无端沉默下来。
几家欢喜几家忧,顾淮西黑了脸。
顾南星默认了这个对象就是自己,心生愉悦。
然而吃过饭,上车的时候,钱容又无心的说,你对象开车挺稳。
钱容坐的是顾淮西的车,顾淮西满面春风得意。
轮到顾南星黑沉了脸,跟现在的天气似的,山雨欲来,黑云压城。
上车前,顾南星冷着一张脸,一路走一路掉冰碴子,满脸写着不悦,强势拉过阮夏扶着车把的手,往那手里塞了一颗蓝莓糖。
阮夏:……顾南星冷哼一声,今天换了车,车上只有这一颗。
噢。
阮夏看着他别扭回到车里的高大又清俊的背影,不由得笑了笑。
他过来找你做什么?上车后,顾淮西追问。
他说他换了车。
阮夏说了一半真话。
哈?换个破车也找你说?有病吧?我懂了,我跟你说哦,阮小夏,他在跟你炫耀,你看他多有钱啊,你个穷鬼,是的,他在鄙视你穷,跟你炫耀。
顾淮西幼稚地诋毁着顾南星。
是是是,炫耀。
阮夏实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采取了你说的对这样的敷衍态度。
手心里的蓝莓糖异常灼热,好似带着他的体温一般,但他的体温又比常人低。
四人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暴雨突至的时间,将车开回了慈山市。
由于阮夏的小区门口有人监视,她不方便把钱容带回家里,顾淮西主动提议先带走钱容,本来要将阮夏先送回家。
但今天已经被顾南星追过来了,谨慎起见,阮夏提议她换车回家,这让顾南星高兴了一把,阻止了对方去打车,将人迎到了自己车上。
没有伞,阮夏淋到了一点雨,头发濡湿,顾南星调高了车里的温度,这让阮夏极为不满,直呼这么热的天,开这么高的温度,会热死人。
顾南星不为所动,坚持这个温度。
阮夏快被这个人莫名其妙的举动搞郁闷了,人好像是从吃饭的时候就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顾南星,吃饭的时候,出什么事情了么?阮夏忍不住问道。
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帮人还那么大一笔钱?我觉得你最好跟我交代一下,不然要是我自己去查,查到什么,到时候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顾南星放弃了一开始要默默去查的计划,他还是想从阮夏的嘴里知道更多。
阮夏定定地注视着他的侧脸,目光聚在他挺直的鼻梁上,知道那么多,你不担心那对你会是负担么?负担?你是在担心你查的事情,跟我父母有关是么?顾南星不愿意再遮掩,他自己也在查这些事情。
阮夏面容紧绷,人僵住了。
车窗外墨云翻滚,疾风骤起,大颗大颗的雨珠砸落在地上,溅起阵阵雨花。
雨刮器不停歇,行驶速度很慢。
车内,空气却像是凝固了一般。
阮小夏,你永远那么独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分手就分手,就回来就回来,每一件事都做得干干脆脆,每一件事都给了我理由,但是那些理由都显得那么虚无缥缈,你觉得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会让你困扰的,你交给我好么?我在你身后,你怕什么?等红绿灯的间隙,顾南星伸手过来,宽大的掌心落在阮夏攥着蓝莓糖的手背,骨节分明的长指盖上去,缓慢地包裹着她的手。
阮夏神色一动,有些不自在地要别过脸。
她害怕这样的顾南星,将攻击力、占有欲和侵略性都掩藏在强大而温柔的表象下面。
红绿灯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阮夏感受着手背上面的清凉的触感,心里默默倒数着秒数。
终于那只存在感十足的手,从她的手背挪走了。
阮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心里和手背都空落落的,无依无靠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么多年,她努力给自己制造的安全感,在顾南星面前,就是这么不堪一击啊。
一路上,她思绪繁扰,不知何时,车窗外的景致已经从雨水冲刷的街道,变成了黑暗的停车场。
他们回到了小区,现在在停车场。
也不知道具体停留了多长时间。
阮夏一直偏头看着车窗外,顾南星没有要开车门的意思,一直沉默着,黑暗的车里只有他们各自的呼吸声,或许还有她的躁动不安的心跳。
她知道,应该赶快下车。
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维持心平气和的样子,到了,开门。
顾南星无动于衷,没有回应,连呼吸都还是原有的频率。
阮夏不由得有些着急,她不知道顾南星想做什么,会逼她说到哪种程度。
早知今日,回来的时候,何必如此招摇,招惹他做什么呢?阮夏垂眸,转过头,故作平静地朝着顾南星这边,刚要开口提醒他到了,麻烦开一下车门。
然而,她抬头的一瞬间,嘴唇被精准的吻住了。
顾南星像是夜晚窥伺猎物的狼,寻找到了他的猎物,静静地潜伏,观察,直到猎物朝着他转头。
他的亲吻便如同流星重锤一般,精准地冲击而去。
阮夏艰难地眨了眨眼,心跳得超乎寻常,右手紧紧抓着安全感,好似在寻求一个靠山。
顾南星不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步步紧逼,凶狠地吻着她的唇。
清凉的指尖抚摸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用了劲儿,将她的腰狠狠扣向他的身体。
他的指尖游移着,从后颈来到脸颊,轻轻地抚摸着她细滑而紧致的皮肤。
无论视线往哪里看,阮夏都避不开顾南星痴缠而又像狼一般发亮的眼睛。
他的声音从二人的唇间发出,带着性感的喘息,闭眼,换气……阮夏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厮磨的唇上,关在身体里的小怪兽们,在叫嚣着,就要冲破心脏疯跑出来。
顾南星在她的唇上咬了一下,专心。
阮夏像提线木偶一般,听从了他的指示——闭上眼睛……跟随他的呼吸而呼吸……专心的……回应着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