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喘气久久无法平息, 顾南星额头抵着阮夏的额头,眼神迷乱。
掌心拢着她的脖颈,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
眷恋的模样。
明明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让某些潜藏在心里不安的东西出现了丝丝裂缝。
顾南星对自己的心再明白不过。
刚刚黑暗的车里, 他一直盯着阮夏, 要是她不转头看他,那就放她下去。
可是他莫名的有自信, 阮夏一定会回头看他。
如果她回头了, 那么一定要吻她。
但是阮夏……阮夏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顾南星的睫毛太长了,她好似感受到他们的睫毛短暂地擦过, 瞬间在空气中激起电流。
她浑身一震,颤栗的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她听见那人轻笑了一声, 阮小夏,要是你变成娃娃就好了, 去哪儿我都可以把你带在身上, 不用担心你会跑。
阮夏红唇轻启, 顾南星,你更疯了, 去看看……顾南星又凑近了, 唇舌欺近,堵住她的唇。
引导、逗/弄、追逐、缠/绵……趁机攻城略地, 霸道的宣示主权。
厮/磨间, 阮夏坚持说完, ……看看病……吧……你就是药, 看着你, 我就好了。
顾南星凤眼慵懒地半眯着,露出餍足的神色,声音因为刚刚激/烈而狂野的吻有些低哑,透出清冽又禁欲的性感意味。
我情话过敏。
阮夏有些招架不住顾南星,意识混沌,竭力保持着清醒去拒绝他,但张口却是情/动后的软糯。
导致她的拒绝生出几分缱绻的欲拒还迎的温软。
分量骤减。
阮小夏,你说,我们都亲过好几次了,你打算给我个什么名分?顾南星指尖游移到她的耳朵,摩挲着薄薄的耳朵尖,感受到那耳朵尖在他指间由微凉到温热。
阮夏:……她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她确实无法抗拒顾南星,但是真相尚未得知,她还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现在的她,无法回应顾南星。
顾南星看出了她短暂犹豫后,变得逐渐清明而坚定的眼神。
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指腹压在她的唇瓣上,描绘着她唇珠饱满的嘴唇,即便是黑暗里,他也能猜想出这里因为刚刚的吻有多红。
顾南星嘴角浅浅上扬,看着她的眼神好似在欣赏名贵的宝贝,语调温柔至极,没有名分也没关系,但你的身边,只能是我,只有我。
既然选择回到了我的身边,我就不会再给你逃走的机会。
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热烈的回应我。
然后——以永远之名——爱我……只爱我……-后来的几天,阮夏都在刻意避着顾南星,她实在拿这个一天比一天逼得更紧的人没办法,甚至想要搬家躲到顾淮西家里去。
但又想着,为什么要躲的人是她,事情早晚还是需要一个了结。
钱容提供的消息不算多,阮夏和顾淮西稍做整理,再联系到疗养院的院长,将所有消息整合后,大概得出胡然确实是虎阳镇人。
虎阳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几个村合并在一起加起来,有接近两万的人口,年轻人大部分在大城市打工,留在镇子里的大多是老年人和留守儿童。
胡然提供的地址并不清晰,大概只能圈定在虎阳镇。
要在这么多人里找到一个叫胡然的,犹如大海捞针。
这一段时间,阮夏和顾淮西为此忙得晕头转向。
而顾南星这边也被事情绊住了。
家宴闹出的风波,他原本打算冷处理,但是没想到爷爷动作这么快,派人传话,要单独见他。
晚上,顾南星让助理直接将车开回了老宅。
爷爷说掌权人的位置随时可以收回,如果是过去,或许这是成立的,但这几年随着顾南星在集团的一系列动作。
集团的权力结构早就发生变化,在各处安插了不少重新提拔起来的新人。
将顾氏那些蛀虫挨个踢出权力中心。
和顾南月合作固然省心省力,但顾南月不可能毫无私心的帮他,他看不透顾南月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一天顾南月要他付代价的时候,他不确信那个代价是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必须在未来掌权人的位置上好好呆着,为了能与父母抗衡,也为了将来能跟爷爷正面抗衡。
顾南月,到底在这一系列事情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从他调查到的消息来看。
这几年,一直跟阮夏保持联系的人,是顾淮西没错。
但是主动联系顾淮西合作的人,却是顾南月。
顾南月费尽周折,究竟想要什么?车里停在老宅,顾南星收起懒洋洋的姿态,走下车,往主宅走去。
金秋十月,浅金色的阳光铺洒在大地,主宅的荷塘早已过了花季,徒留成片破败的花叶。
爷爷坐在荷塘中央的亭子里,看着工人们收拾荷花的枯枝,管家时不时在一旁指挥着。
一个年轻婀娜的中年美妇牵着个小男孩走进亭子,爷爷看见二人笑眯了眼,冲着小男孩招招手。
小男孩欢快地跑过去,依偎在爷爷的膝边。
爷爷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脸颊,从桌上拿了糖果逗他玩。
顾南星远远地望着。
小男孩叫顾南钰,说来可笑,竟然是顾淮西同父同母的亲弟弟,顾南希同父异母的弟弟。
关系听起来很复杂,但这个四岁的小孩,在顾家特别受宠,尤其受到老爷子的宠爱,也因为这个原因,没有资格出席家宴的顾淮西的妈妈李荔,却时常可以领着顾南钰来到主宅。
前几年因为这个顾南钰的出生,顾家大伯威风了一阵子,如果不是因为顾南星分夺了他的权力,现在的顾家大伯会是顾氏集团最高掌权人也说不定。
顾南星手插在裤兜里,缓步走过去,凤眼随意地扫了一眼,突然目光定住了,随即反应极快的退回了刚刚的树后。
凤眼紧盯着某处,露出深邃而危险的光。
过了一阵,他就要退回去,当作从未来过这里一般,转身余光一瞥,愣住了。
奶奶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不知望向何方,手里拿着一串念珠,嘴里喃喃低语,恍若入了神。
他没有再分给亭子那处眼神,若有所思地走回客厅。
奶奶是从十几年前开始不管顾家事,只顾着吃斋念佛,爷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具体是哪一年,他要好好回想一下。
顾家,除了有钱这一点,或许从根子上就已经烂透了。
顾南星坐在主屋。
佣人跑过来,南星少爷,老夫人有请。
顾南星站起身,掸了掸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嗯了一声。
二楼最靠里面的一间卧室,便是奶奶的房间,佣人推开门,顾南星走了进去。
房间里点了沉香,清淡的果仁味道。
会客的小厅里,有一个佛龛,里面供奉着由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弥勒佛像。
奶奶没在小厅。
顾南星被弥勒佛像的神韵吸引。
从佛龛里取出线香,在一旁的香蜡上点燃,三根线香举高过头顶,衬衫袖口滑落,左手腕骨上的红字菩提子仿佛也被神像吸引了一般。
菩提晃动,顾南星闭着眼睛,虔诚地拜了三拜,随即将线香插/进香炉里。
南星向佛祖许了什么心愿?奶奶的声音平和而慈爱。
顾南星转过身,看着穿着一身质地良好的丝绸盘扣上衣的奶奶。
即便上了年纪,也看得多奶奶年轻时候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顾家的男人长得都像她,各个都英俊不凡。
奶奶。
顾南星先喊了一声,继续说,希望她平安顺心,不被邪气入侵。
南星的愿望很朴实,你过去不信神佛吧?奶奶引着他坐下,拿过旁边的紫砂壶,就要给他倒茶。
顾南星见了,赶紧从奶奶手里接过紫砂壶,先给奶奶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摸了摸鼻尖回答,过去不信,遇见她后,开始信了。
南星,那个姑娘,几年里我见过几次,是个有趣的小姑娘,独立要强,却并不过于刚硬,知道审时度势,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既能引出你潜藏的占有欲,也能克制住你走极端的个性。
奶奶点了点眼前的茶,让顾南星尝尝。
顾南星依言,拿起小茶杯,喝了一口茶。
顾家有两座茶山,这个味道,是茶园才送上来的新茶,入口之后,回甘悠长,清甜留香。
不过几面,奶奶了解的挺多。
南星,凡事欲速则不达,无论做任何事,都要沉住气。
奶奶伸手拍了拍顾南星的手背,慈祥地笑了笑。
奶奶,你不问我刚刚看见什么了吗?顾南星跟聪明人不喜欢迂回,向来单刀直入。
因为他从小就有这样直言、不必看任何人脸色的资本。
佛曰,不可说。
奶奶浅浅地尝了一口茶。
奶奶也挺幽默。
顾南星冷笑一声。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一切都是虚妄,不用过于执着的追求对与错,这个世界上只有对与对,没有对与错。
奶奶放下茶杯,南星,将来如果有需要奶奶帮助的地方,可以告诉奶奶,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一定顶用,但好歹还有些份量。
顾南星明白奶奶所指的份量,是在集团的股份以及话语权。
顾家虽为白手起家,但在爷爷这一代壮大起来,却都是因为奶奶的娘家。
奶奶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在那个年代留学归来的天之骄女,爷爷家不过一介商贾。
爷爷凭借着一副好皮囊和真诚娶到了奶奶,吸收了奶奶娘家的所有资源,这才得以将顾家发扬壮大。
奶奶,过去顾南月在老宅,您为什么不能亲自带她在身边?即便奶奶向他表达出了善意,但是对于顾南月在老宅受尽委屈的事情,多年来,他还是耿耿于怀。
顾南星有很明显的领地意识,在领土范围里得到他认可的人和事,他都会竭力去保护。
俗称护短。
南星,奶奶也不是一天就修炼成这样的。
奶奶不疾不徐地说,南月的事情,我过去当作视而不见,但都已经发生了,我如今道歉也于事无补,我亏欠她,将来一定能有机会补上。
奶奶,我没什么可求的,只希望有一天,我带着她来参加家宴的时候,缺席了家宴十几年的您,能出席。
顾南星将茶杯里的茶当作白开水一般,一口喝下,笑得有几分邪气。
奶奶微微一惊,随即笑了起来,顾家这么多孩子里,你们兄妹俩,我从来就喜欢,对想要的人或者物,永远真诚直白。
那奶奶答应么?顾南星没有被绕进去。
奶奶没有做声,顾南星也不着急,拿起紫砂壶,给奶奶续杯,也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新茶。
你这孩子,长得文质彬彬,怎么一点品茶之道都不懂。
奶奶又拍了拍顾南星的手背,提醒他慢慢品茶。
接着,奶奶吩咐佣人进来,从里屋拿出一个檀木盒,将檀木盒打开,里面的东西展示在顾南星面前。
一方小小的金丝楠木。
顾南星困惑,这是什么意思?奶奶我是个很容易讨好的人,既然有求于我,就拿出诚意,这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品相极好,我想要一座巴掌大小的观世音菩萨。
奶奶说透不点破,让顾南星自己意会。
好在顾南星聪明,立刻明白过来,慎重地接过檀木盒,指尖摸了摸金丝楠木粗粝的纹理,您不是不管不问顾家的事情十几年了吗?竟然什么都知道。
他抬头看了奶奶一眼,见奶奶笑得还是那么慈祥,笑着说,她确实是做雕刻,玩木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