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顾南星非常冷静的让她先搬书桌一类的东西堵住门, 即便双手依旧颤抖不已,但脑子里只有顾南星的声音,按照顾南星的指示去做。
她房间的书桌是连着衣柜一起打造的,无法撼动, 只能选择椅子, 搬了一把椅子堵在门口。
却依旧无法阻止胡英杰的铁丝钩稳了并不牢靠的插销。
他…他进来了……阮夏的声音不自觉带着抖意。
阮小夏, 不要害怕,我在。
房间的窗户有防盗网是么?阮夏跑到窗户边, 又跑到门边, 急得在房间里团团打转。
叔叔来看看你睡着了么?夏夏怎么不乖,还锁门。
胡英杰的声音透露出浓浓的酒意。
接着,只听嘎达一声, 摇摇欲坠的插销落下,唯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门, 瞬间就变成了噩梦的开始。
卡在门后的椅子,在胡英杰的几次撞门下, 全然无用。
阮夏自己挡在门口, 但无济于事, 胡英杰用力气推开了门……而阮夏被门的惯性推到在地上,她记不得身体被撞得生疼, 只记得胡英杰用极其猥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这样的目光过去她偶尔会在胡英杰身上看到, 这是第一次毫无掩藏。
胡英杰扑过来,带着浓重酒气的嘴里说着, 让叔叔检查检查你这么个大宝贝, 是不是哪里都长大了, 让叔叔帮你开发一下, 你就爱上这种滋味了。
阮夏躲开她想往门口跑, 那是她唯一的希望,但是胡英杰一把锢紧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捂着她要喊的嘴,别以为我不知道成天净跟在顾少爷身边打转,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少爷,你不过就是路边的野草,只有叔叔心疼你……阮夏挣扎着,试图脱离他的掌控,生理性的眼泪濡湿了睫毛。
她的脚往前跑着,但她的上半身被牢牢掌控,只能发出呜咽声。
胡英杰在她的身体上上下其手……她的脑子里又是那天的画面,挥之不去。
可是她没有菜刀了……她该怎么办?那时候她就知道男人和女人的身体差距,力量差距到底有多大,锢在她身上的手就像烙铁一样。
她竭力挣扎着……挣扎着……手里掉落在地上,最后只听见顾南星气极的怒喝,胡英杰,你敢动她一下试试!然而声音太小了,手机落地的时候,电话也自动挂上了。
阮夏的心底生出绝望,一双眼睛盯着手机……院子里,大黄不停的叫着,却全然无法传递到远处邻居家,去盖过邻居家的电视声……她的睡衣扣子在挣扎中,崩掉了。
她听见了那微弱的声音……绝望中。
她只看见一道黑影撞在胡英杰身上,将他撞倒在地,接着那人不由分说的用拳头往胡英杰脸上招呼,拳拳到位。
阮夏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回不过神……你竟然敢对她下手……顾南星重复着这句话。
胡英杰似乎从醉酒状态里清醒了过来,连连告饶,不敢还手,任凭顾南星打,少爷,二少爷,我错了,我不敢了,我喝醉了才犯了糊涂,你饶了我吧……过去,顾南星和人打架向来知道分寸,他有多强,他知道,别人能承受他的拳头到什么地步,他有分寸,所以他从来都有极大的保留。
然而这一天,他被愤怒染红的双眼,让他无法掌握分寸,他恨不得就这么揍死眼前这个男人。
原本坐在旁边无知无觉的阮夏,在看见胡英杰头上不停渗出的红色血迹的时候,从后面抱住了顾南星的胳膊,够了……她摇着头,明明心都是麻木的,但她却能说出这样的话。
潜意识里她知道再打下去会出事,她不想让顾南星出事……只凭借这么一丝信念,她就清醒了。
顾南星停了下来,被浓重愤怒侵袭的凤眼,眼尾嫣红,他停了下来,从胡英杰身上离开,想用手去擦女孩的眼泪,却因为他的手上沾着血迹,手停在了半空。
看见女孩的小兔子衬衣堪堪欲落,他的手帮她拢了拢衣服,但扣子已经坏了,无济于事。
很快,顾南星冷静下来,眼睛打量着衣柜,快速打开衣柜,在里面胡乱翻出一件衣服,就往她身上招呼。
阮夏的头艰难的穿过T恤。
不怕,没事的,跟我走。
跟我走这三个字撞击着阮夏的耳膜,落入心间,悄无声息的凭借一点羽毛落地的微弱力量,敲开了她心里紧闭的大门。
心门打开,原来只有一丝微弱的光线,瞬间变成万道光芒。
照亮了她的世界。
她下意识做出想要挡住眼睛的动作,手被顾南星拉住了……顾南星一眼看见了地上那个手机,捡了起来,他冷静而嚣张地在书桌里找出她的所有证件资料,一股脑的装进她的书包里,做完这一切,就拉着她往外走。
以后不会回来了,这些很重要。
阮夏木愣愣地点着头,顾南星说什么就是什么。
原本躺在地上的胡英杰,突然坐起身来,一脸嫉恨地望着那两人的背影,借着酒意,突然想发了疯似的,从地上捡起椅子,就要往阮夏身上招呼。
阮夏和顾南星都好似感应到什么一般,齐齐回头,阮夏眨着眼睛,身体无法做出任何行动。
而顾南星眼疾手快,愤恨之情焚烧着他的凤眼,一脚往胡英杰身上踢,虽然将人踢远了,但椅子依旧砸到了阮夏的手臂。
阮夏闷哼一声。
之后的事情,阮夏记得,顾南星打了通电话,带着她离开了胡家。
巷子里的夜晚很黑暗,那条路阮夏一直很害怕,总是飞快的骑着自行车滑过去。
然而那一晚,顾南星的手很温暖,他拉着她的手,走在那条如往常一般黑暗的巷道。
朝着有光的地方去……掌心传来的温暖,让这条路好像不那么黑暗了……她好像在窄窄的巷口看见了光……阮夏跟着顾南星,她以为会回到花楹路,回到顾家。
但是顾南星带着她去了市中心的一栋房子,她这才知道原来成年后的顾南星,是不用像上学那样天天都要回花楹路,而是可以拥有自己独立的房子。
她木讷地站在客厅里,顾南星还是拉着她的手,你受伤了么?她摇着头。
然后顾南星的指尖碰到了她的脖颈,眼中怒火中烧。
她这才迟钝的感受到脖颈的疼痛……原来脖颈在挣扎的时候,被咬伤了,破了一块皮,瑟瑟发疼。
顾南星,我想洗澡……阮夏怯怯地望着他。
顾南星却摇了摇头,等沈医生过来。
于是她和顾南星并排坐在沙发上,顾南星拽了她一把,困就先睡一下。
阮夏刚刚经历了胡英杰的事情,对于顾南星碰到她的肩膀,有些挣扎反应。
顾南星叹了口气,柔声安抚她,掰过她的头,将她的头搁在他的大腿上,我在,不怕。
嗯……躺在顾南星的腿上,她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
感受到顾南星将一张小毛毯盖在她身上,手拍了拍她的头,睡吧。
过了一会儿。
顾南星,你能给我讲个故事么?她听见顾南星难得配合的予取予求,耳膜里传来他操作了几下手机的声音,可能是在查故事。
毕竟他自己都是没有听过睡前故事长大的小孩。
很快,他低沉悦耳的嗓音,温和的晕染在只有一盏小灯的房间里,带着不真切的渺远。
山上有座庙,庙里住着一个和尚,他每天打坐,诵经,擦拭庙里的边边角角,他每天都下山挑水填满水缸。
不久后,山上迎来第二个和尚,两个和尚都觉得自己去挑水填水缸太亏了,决定一起下山抬水喝。
水缸之后只能装满一半。
寓言故事,阮夏没想到顾南星会给她讲这个。
这个听过千百遍的故事,从顾南星的嘴里说出来,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好像脖颈上面的伤口也不是那么疼了。
沈医生来了,看见阮夏的时候,眼睛里有她读不懂的自责与难受。
他帮阮夏检查了身体,确认只有脖子上的几处伤口,开了一些促进伤口愈合的药。
离开的时候,沈医生将顾南星拉到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的出现,好好照顾她,后面的事情,你家有人过去处理了。
如果说后面的话都能听懂,但当时谁也没在意沈医生那句谢谢的意味。
顾南星给她找了一身自己的睡衣递给她,让她去洗澡,阮夏很听话的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洗澡的时候,她躲在浴室里不争气的哭了。
洗了澡,穿上顾南星比她大了几个号的T恤,他的裤子很长,她只能一圈一圈地将他的裤子卷了好几圈,才到脚踝的位置,系紧了腰带,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走了出去。
平时顾南星总是笑话她,但是今天顾南星很安静,给她递了杯热牛奶,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就喝下去了。
你要我陪你么?他接过阮夏喝完的牛奶杯问道。
阮夏这才注意到,顾南星也才是一副洗过澡的样子,换上了干爽的黑色T恤当作睡衣。
而他身上的T恤,从版型到款式,看起来都和她身上穿的是同款。
大约是注意到她的视线,顾南星有些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尖,我睡衣都长一个样。
噢。
你不想说话么?嗯。
那我再问一次,要我陪你么?……嗯。
好。
这里顾南星的床依旧是圆形的,特别招摇醒目,床单被套都是浅灰色。
第一次躺在这样的床上的阮夏,走神的觉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豌豆公主一般。
偌大的床上,阮夏很小一个,藏在被子里,几乎就要看不见。
顾南星躺在被子外面,睡在另一个枕头上,问她,还要听故事么?好呀。
于是,他拉着阮夏的手,又重新开始讲故事,这次是神话故事,《董永和七仙女》。
阮夏拽了拽顾南星的手,顾南星停下来,怎么了?为什么董永和牛郎都要偷仙女的衣服呀?……喜欢?顾南星不确信。
可是那么多仙女,他们都没看清楚谁才是小七仙女呀。
说得有道理,那就是随机的,他想娶个老婆……你还想听什么故事?《长发公主》还是《小红帽》?黑暗里,阮夏摇摇头,但顾南星看不见,她只能又拉了拉顾南星的手,《美人鱼》,我想听这个。
在顾南星讲完美人鱼的故事后,阮夏没有问问题。
顾南星不确信她有没有睡着,试探性地问,你睡着了么?嗯,睡着了。
睡着了还会讲话?顾南星笑了一声。
噢,现在的我在梦里,醒不过来。
顾南星侧过身,用没拉着她的手,探过去,在空中晃了晃,摸到了她的脸,滑腻的脸上湿漉漉的一片。
心里发酸发疼,顾南星撑坐起来。
这种时候,对于她来说,语言的安慰显得那么苍白,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给她力量,让她知道,他在她身边,他可以保护她。
突然的,他探身过去,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阮小夏,不怕了,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