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她听见顾南星深吸了一口气, 好像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特么到底在哪儿?快点说!不然等我把你揪出来,你就别想好了,我一定让你哭着喊我爸爸!爸…爸爸……阮夏想说不要人家给她当爸爸, 结果哭嗝太凶了, 越急越说不出来话。
那边不知何时放软了语气,你敢跑,就别哭啊, 行了, 我认下你这个女儿了,你在哪儿?后来阮夏断断续续地把位置告诉他,脑子就像生锈了一般, 没注意到顾南星挂电话的时候,为什么说等着他这种话。
直到两个小时后, 顾南星再给她打电话,让她带着行李从奶茶店滚下来。
彼时阮夏刚刚窝在林汶宿舍的空床上准备睡觉, 之前通知完顾南星后, 她心里就踏实了。
茫然感和无助感都消失了, 决心等开学后,去桐城理工找顾南星好好道歉。
喊爸爸就喊爸爸, 面子不值钱。
林汶见她哭那么伤心, 眼圈都红的,也不问她出了什么事情, 特意给她送了个冰袋, 让她敷一敷眼睛, 省得明天眼睛会肿。
凌晨两点半。
阮夏接到顾南星到楼下了的电话, 迷迷瞪瞪地拖着行李箱, 站在奶茶店门口,揉着困倦的眼睛,尚不算清醒。
走的时候,让林汶别送她了,家人来接她,后天会准时来奶茶店上班。
喧嚣了一天的大街,再不似白天那般繁华,一切归于宁静。
白天她坐着的那个石墩子前面。
黑色大g嚣张的停在石墩子面前,车身靠着一道修长的黑色人影,指尖猩红明明灭灭。
那人见到她,回身从车里拿出个便携烟灰缸,捻灭了烟。
她楞楞地站在原地,香车酷哥的冲击力固然大。
但都不及顾南星抽烟这件事的冲击力大。
这几年,她从来不知道顾南星竟然是会抽烟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泠泠月色下。
黑衣酷哥携着一身清冷朝着她走过来,满面寒霜。
长臂一伸,一把拖走了她手里的行李箱,那双漂亮的凤眼,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打开后车座,将行李箱无情地往那儿一甩,行李落在后车座,发出一道尘埃落定的闷响。
接着,酷哥手臂一甩,啪嗒一声带着燥火气地关上车门。
自己往驾驶室一钻,坐上去。
酷得行云流水,酷得六亲不认。
如果不是知道他来找自己,都以为是半夜开豪车玩抢劫的了。
见她还不上车。
酷哥语气冰冷,不耐烦地威胁。
你行李在我车上,要么给我上车,要么给我追车,自己选。
行李箱里有她所有的证件、录取通知书、银行卡之类的物件,丢不得,丢了办理起来特别麻烦。
看着顾南星手肘靠着车窗,瘦长的指尖拖着下巴,高高在上的表情里,透露出一丝疲惫。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半分钟,阮夏先败下阵来,走到一旁打开副驾驶试图钻进车里。
阮夏有点困,这辆车底盘高,跟过去他开的车不太一样,迷迷糊糊地踩空了,一头扑到座位上,脸着座位。
顾南星:……他冷哼一声,冰冷又无情,对我行这么大礼没用,就会装乖,小骗子。
闻言,阮夏委屈极了,忍着脸疼,焉不拉几地垂着脑袋,重新蹬着腿爬车。
那头伸过来一双手穿过她的腋下,一举将她轻巧拖起,借力帮她上车。
回过神,她已经不费力的坐上了座位。
那天,顾南星一直开着车,凌晨陌生的街道空寂,偶尔有轮胎擦过地面的声音。
她知道顾南星开了很久的车,好几次张口想问问要带她去哪儿,但顾南星一直沉默着,并不想跟她说话的模样。
直到他们的车开上了一座山。
阮夏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你不困么?我们去哪儿?只换得顾南星冷得掉冰渣的阴阳怪气,困,怎么不困,我本该在慈山的家里享受短暂的暑假,而不是出现在桐城。
我给你发消息了,我没有偷偷走。
阮夏想要强词夺理一番。
小骗子,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顾南星瞥了她一眼,全然不按常理出牌,去接她的话。
噢。
阮夏沉默了。
她以为顾南星真的不理她了,世界好像都短暂的变成灰色的了,外面的景致再也无心欣赏。
过了不知多久。
顾南星懒洋洋地说。
桐城跟慈山不同,这里是平原,没什么山,唯一称得上山的,大概就是凤凰山……阮夏转头望着他,短暂的震惊后,满是期待,想听后续。
顾南星却卖了个关子,什么也不说了。
直到二人的车在山顶一家酒店停下,门童出来迎接,顾南星拽了阮夏一把,拉着她下车,工作人员帮忙停好车。
侍应生带着顾南星和阮夏去办理入住。
这让阮夏多少有些不自在,毕竟要跟顾南星一起住酒店,而且顾南星跟前台交流后,只要了一个房间后,招招手,不耐烦地让她拿身份证。
她攥着身份证很犹豫,被顾南星一把抢走了身份证,二人的身份证并在一起,交给了前台。
前台看阮夏很勉强,想出声询问。
但见她在男生面前又有一种乖顺的感觉,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了,吞回了要出声询问的关心。
办理好了入住,顾南星拿着房卡,两张身份证就在阮夏眼皮子底下被他揣进了牛仔裤兜里,还说了一句,你身份证照得真傻,看着脑子不好使。
阮夏垂着头,想反驳: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身份证拍得跟天仙似的。
但今天理亏,她咽回了这些话。
阮夏好几次想把身份证要回来,却在看见对方冰冷的眼神后,不敢出声。
刷卡,打开门,插卡,开灯,换鞋,关门。
屋里只剩下一口行李箱,高大英俊的男生,装着乖巧的女生。
一切看起来都十分像是要背着父母,偷偷摸摸在酒店做坏事的小情侣。
顾南星没功夫搭理她,慈山市到桐城的特快通道还没开通,开过来得绕道,他开过来花了五个小时,在桐城市又折腾了两个半小时。
现在困到想用头撞死阮夏。
洁癖星人今天累得洁癖不动了,冲着阮夏说了一句,你自便,等我醒了再说。
说完,一头扎进柔软的床铺,不到一分钟,突然又像是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在手机上调了调时间,直愣愣地站起身,气场全开地走过来。
阮夏很紧张,被吓得。
接着她的手腕被顾南星一把锢住了,顾南星几乎是将她拖到了床边,将人扣在床边坐着。
然后又一头扑进柔软的床铺。
一句话也没交代,给懵逼的阮夏表演了个两秒入睡。
阮夏在昏黄灯光里望着顾南星留给她的后脑勺,有些不知所措。
手腕上传来温热的、强硬的触感。
她晃了晃二人的手,却是挣扎不开。
不是说好,让她自便吗?这样扣着她,她还怎么自便?想去上个厕所都不行。
难道这就是顾南星给她的惩罚,让她坐在床边看着他睡得香喷喷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悲从中来,委屈地坐在一旁,盯着顾南星的后脑勺。
顾南星的脖颈特别好看,如果说女孩子又天鹅颈,那男孩子大概也是有的。
干净整洁,皮肤细腻白皙,长度特别完美,不粗不细,配合宽阔平直的肩膀。
等到了大学,顾南星应该更受欢迎了吧。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坏心眼的用没被禁锢的手,小心翼翼地去碰触他的后颈。
碰到的一瞬,浑身窜起一阵电流,她身体都跟着抖了抖,再也不敢去碰。
脖颈碰不得了,那头发呢?可以碰一下么?说不定这是这一辈子,唯一一次那么接近顾南星的机会了。
这么一想,阮夏就打着胆子,伸出了罪恶的手,颤抖着指尖,先是落在他的发顶。
接着被触感刺激得灵魂仿佛都在震颤。
忍不住用了一点劲儿,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突然,顾南星发生一声模糊而舒适的喟叹。
吓得阮夏赶紧收回手,眨着眼睛紧盯着他,生怕他现在醒过来。
床上的人睡得太香了,阮夏忍不住被传染了,迷糊了过去。
正在美梦中,却被人拍了拍脸,阮夏极为不满,想要翻身,可是梦里面拍她脸的人,不依不饶,甚至捏了她的鼻子,揪了她的耳朵。
烦不胜烦。
最后一身委屈与怨气地从梦中醒来。
睁开就对上眼前放大了数倍的顾南星的脸。
!!!阮夏反应了一下,发现不对,下意识想要尖叫,被大掌捂住了嘴。
不许吵,你睡我身上还有理了,我还没找你算帐。
阮夏发不出声,点着头,不停地眨眼,表示她不吵。
顾南星这才挪走大掌,放开她的嘴。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阮夏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点奇怪。
她似乎睡在顾南星的身上,而顾南星锢着她手腕的手已经松开了。
大概是她太懵了,顾南星托了一下她的脑袋,抓了抓自己睡乱了的头发,起来,跟我去山上,晚点回来再睡。
阮夏彻底傻眼了,看了一眼闹钟,她估计睡了就一个小时,他就不让她睡觉了,跟他去爬山。
这是魔鬼吧?!非常想要拒绝,可是顾南星就是魔鬼,硬着给她拽出了酒店,要去爬山。
出人意料的是,走出房间门,遇见了很多人。
酒店大厅也慢慢都是人。
所有人走出酒店,朝着同一个方向走着,顾南星拉着阮夏跟在后面。
走了大概有五分钟,他们来到一处仿佛悬空建造的观景台,观景台非常大,栏杆上已经有不少人。
两人走到一处栏杆,阮夏心底有个声音,但不太清晰。
看见很多人甚至架好了相机,对准遥远墨蓝色的天际。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阮夏有些激动,心跳加速。
顾南星,我们是要看日出么?嗯。
顾南星将连帽衫的拉链拉到尽头,将帽子倒扣下来,遮住了半张俊脸。
你不生我的气了?所以带我看日出么?阮夏忍不住问道。
哼。
顾南星十分不给面子的回应了一声。
阮夏双肩塌陷,泄气极了。
却听他高傲地说,以前每次来桐城,你都不来,我跟你说过,这座城市看日出的地方很美。
阮夏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捏了捏发热的耳朵尖。
她知道耳朵尖肯定红了,好在现在黑乎乎的看不见。
我好期待呀。
嗯,我就想着,要是我们以后都在桐城念书,来的第一天,一定要带你来凤凰山,好好的看一次日出。
本来是很好听的话,阮夏的脸已经开始发热了。
却在听见后半句,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凉了个彻底。
让你知道,你过去不来,错的到底有多离谱,不听我的话,你看看你,会损失多少。
后来,别人问过他们到底是谁先表白的。
阮夏说是自己。
顾南星震惊得不行,指责阮夏是大骗子。
明明就是他先表白的,阮夏竟然敢不记得他人生中第一次表白。
就在这凤凰山。
云层翻涌,太阳拨开云层,苍穹被烫金色的火焰燃烧,万丈光芒携着劈山裂石之势洒落人间。
阮夏和顾南星身上都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
她是第一次看日出,被日出的美震撼到竭力睁大双眼。
说不出一句话来。
突然,身上被披上了一件宽大的衣服,衣服上有着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顾南星的味道。
顾南星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这一刻,她只觉得——林间山妖性感撩人,美人嘴角微勾,侧颜美得不似人间色,温柔灿烂的阳光洒在他的头上,落进他的眼睛里——汇聚成一生一次的美景。
顾南星在她身边……真好……日出到达顶点,这世间所有的爱与生命在这一刻破晓而出。
周围人潮涌动,欢呼声骤起。
顾南星的话,传到了阮夏的耳朵里。
我们一起看过日出了,下一次一起看日落,下下次一起看潮涨潮汐。
如果没有后面那句。
谁要跑路谁是狗。
就很完美了。
日出结束,人潮散去。
阮夏久久沉溺在美景里,回过神的时候,早已不知困倦。
跟着顾南星回酒店的路上,顾南星将帽子扣在她头上。
阮夏晃动着宽大的衣服,冲着顾南星笑得特别开心。
顾南星一脸嫌弃,抬手摸了摸她的眼睑。
阮夏连连闭眼,抬手就要拍走他的手,你做什么?看看你的黑眼圈,丑死了,你多久没睡觉了?好好的氛围……阮夏苦着一张脸,不想告诉他,从他回花楹路后,她一个人在那房子里总是睡不着。
回到酒店房间,顾南星又困到往床上一扑,不省人事。
好在这一次顾南星没有锢着阮夏的手腕,限制她的自由了。
阮夏还能强撑着想去浴室洗漱一下,刚走到门口,顾南星又坐了起来,给她吓得失去语言了。
那人嗓音低沉喑哑,你帮我擦一下脸,我困得不行了,我这么远找你,很辛苦。
说完这句,那人又睡着了。
阮夏站在房间中央,本来想勉强接水洗一洗脸,但是想到洁癖星人顾南星,她只好强打精神,找出这家酒店未拆封的干净毛巾,自己先洗漱完,用干净毛巾透过热水,拿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帮他洗脸。
富贵人家的洁癖星人懒虫少爷,就是这么幸福,连洗脸都有人代劳。
阮夏擦的很轻,从他饱满的额头,俊秀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甚至是看起来特别好亲的嘴唇。
虽然阮夏也不懂,为什么她会下意识觉得顾南星的嘴唇很好亲。
过程中,顾南星发出两声很让人想多的嗯嗯声,给阮夏紧张得不行。
折腾完,才意识到,顾南星睡在床的正中央,尽管他的睡姿特别好,但终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余地。
她只好蹭着床的边角睡了下去,晚安,顾南星。
她被传染了一秒入睡。
以至于没听见那声温柔得小心翼翼的晚安,阮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