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 阮夏没有打车,她坐在花楹路的一条长椅上,抬头望着清冽的下弦月,拨通了顾南星的电话。
电话响第一声的时候, 被挂断了。
阮夏神色平静, 仰着头, 接着打。
直到第三通电话响了三声,顾南星才接了起来, 电话那边有些吵嚷, 她听见了周论的声音。
星哥,你跑了哪儿去?接着他似乎到了安静的地方,一道关门声, 喧嚣和魏忆那一声南星…都被关在了后面。
喂,你到家了吗?我妈说你打车回家了。
顾南星, 你现在在哪儿?……顾南星无奈地叹了口气,周论家的KTV。
我能来么?阮夏有些天真的问。
……顾南星犹豫了片刻, 才同意道, 先说好, 他们抽烟喝酒的,味道很难闻, 你不能生气。
嗯。
我让人来接你。
好。
顾南星, 你真的不打算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情吗?阮夏自嘲地笑了笑,告诉了顾南星的司机具体位置后, 她坐在那儿等着, 不过半个小时, 车就到了,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 上了车。
到KTV后,工作人员上前询问她有没有预约,阮夏跟工作人员说了包厢的位置,工作人员就礼貌地带着她过去。
多年没来,KTV重新装修过了,更显气派。
这一回,她没有听见包厢里鬼哭狼嚎的歌声,工作人员把人带到后,就要敲门,被她阻止了,她要自己进去。
见状,工作人员交代有什么事情随时吩咐后,就离开了。
阮夏推开门,门刚刚掀开一条缝隙,就听里面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她愣了愣,一时间没推门进去。
只听周论喊得最为大声,小忆,你不会真要和我哥在一起吧?魏忆笑着说,你乱说什么?这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哥,你什么态度?你现在有女朋友吗?周论抢白。
顾南星背对着门,他似乎笑了一声,没有。
我就说嘛,那你跟小忆真合适啊,都没有对象,凑合一下,非常好。
我记得星哥不是有个童养媳吗?怎么没追到你这尊大佛?瘦猴还是那副大咧咧的样子。
去去去,边儿去,什么童养媳,那就是颗豆芽菜,咱哥可不喜欢那样的。
周论一把推开瘦猴。
那是你童养媳不?瘦猴没放弃。
不是。
那你喜欢不?不喜欢。
不喜欢三个字轻飘飘地撞击在耳膜。
这三个字就像是内功深厚的世外高人,只需轻轻将对手一碰,对手立刻肠穿肚烂,内伤极为严重。
但表面看来,不过就是吐出一口好似中毒一般的黑血。
阮夏深吸一口气,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握着门把的手里,用尽力气,悄无声息的拉上了门。
喧嚣留给门后,苦涩自己品尝。
明知道是无法融入的环境,她来做什么呀?随着大门关上,她错过了后面的一段话。
瘦猴兴高采烈地喊,真不是你童养媳,那我可要追了,我第一次见那小姑娘就觉得长得老好看了,看起来乖巧,但那双眼睛可机灵了,星哥,你可要帮我牵牵线……顾南星目光沉沉,瘦长指尖把玩着的酒杯往桌上一磕,发出清脆的一声。
他整个人莫名显出一丝冷硬,面部肌肉紧绷着,话音克制,你,少打她主意。
所有人被他突然降低的气场震慑住了,瘦猴有几分尴尬,眼见场合冷了下来。
周论最先出来打圆场,嗨,你不知道我星哥一直拿人家当亲妹妹,跟顾南月一个待遇,他的妹妹岂会随便让人追。
哈哈哈哈哈,就是就是,星哥就是个妹控……包厢里又恢复了热闹,顾南星却站起身来往外走,周论见状,以为他还在为刚刚的事情不痛快,跟了上来。
走出包厢,周论去勾顾南星的肩膀,顾南星实在难以忍受一个比自己矮的人挂在身上,除了某人。
一巴掌把人拍开,别碰我。
周论被打了手背,痛得甩手,好好好,不碰,你太金贵了,哥,碰一下就得缺胳膊少腿的,咋洁癖一点儿都不见好,真不知道你以后能找啥样的姑娘才受得了你。
说到这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问题?顾南星脚步没停,莫名其妙,什么问题?周论的眼睛往顾南星下半/身快速扫了一眼,换得又一巴掌,给周论疼得哇哇乱叫。
哥,你轻点,我可是你亲弟弟!我没把你揍得舅舅都认不出来已经很好了。
顾南星淡定回答,眼睛在大厅里扫了一下,直接下了楼。
周论跟在后面,两人站在KTV门口,周论被风吹得有些抖。
见顾南星拿出手机打了两通电话,那边似乎无人接听,第三个电话得时候,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阴沉。
哥,怎么了?我刚刚就想问你,咱们在这儿干嘛?周论缩着脖子。
阮夏电话打不通。
顾南星有片刻的失神,讷讷回答。
周论睁大双眼,看着他永远沉着冷静搞坏事的哥哥,惊讶呼之欲出,所以你聚了这么多人,跟我说,要找魏忆说清楚,找我爸爸给姑姑施压,你千万别告诉我,都是为了那颗豆芽菜?!他觉得匪夷所思,这太荒谬了!顾南星不悦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跟阴风里的冰刀子似的。
什…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去桐城上学不是为了魏忆?周论痛苦地抓着头发,急得团团转,难以理解,好像这件事的接受程度超过了他的脑回路构想。
哥,魏忆喜欢你啊!你不会不知道吧?为什么不能是魏忆,偏偏要是那颗豆芽菜?她有什么好的?顾南星无视周论的哀嚎,给司机打电话,从司机口中得知阮夏早就来过了,工作人员也证实了这件事,表示还是他亲自接待的。
可是她人呢?!!周论爆发出怒吼……接着又被顾南星风雨欲来的冷脸模样吓得差点失智,手忙脚乱的安排人去找。
-而阮夏走出KTV后,在顾南星和周论现在站的位置,也站过。
夜风猎猎,竟一时无处可去。
在所有人的眼里,顾南星和她的关系,最多不过就是哥哥和妹妹了吧。
顾南星在朋友们面前都无法承认她的存在,还能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后,没有一句解释,挂她电话,不告诉她一声就在KTV和一群人聚会。
她在顾南星的眼里到底算什么呀?周绒真的太了解她儿子了。
她对顾南星还能有什么期待吗?阮夏一个人走在万籁寂静的街头,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理清头绪。
脑子里不断回荡着周绒和顾南星的话,这些话就像梦魇一般,在耳边此起彼伏的轰炸。
她的脚步不敢停下来,走过或陌生、或熟悉的建筑物,穿过一道又一道斑马线。
手机响过两声,之后再无声响。
她不想看,不想知道是谁,只想短暂地封闭自己。
只有不停的前进,走着,她才能冷静下来,不让自己发疯。
一个晚上,她穿越了大半个城市,在黎明破晓时分,走到了和顾南星一块儿住的小区门口,抬头望着天空中火红的云层,一时竟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定定的站在门口,独自一个人观看了慈山市的日出。
到家的时候,她开门进去,顾南星的鞋放在门口。
客厅的沙发上。
顾南星环抱双臂,面无表情,凤眼半眯,整个人气场冷到了谷底。
阮夏缓慢地走过去,还能看见他的颈部微微突出的青色血管,看起来气极了,现在凭借着强大的自控力,冷静地抑制着暴戾之气。
你去哪儿了?顾南星的嗓音低沉、喑哑,似乎一晚上没睡,也可能是唱歌了。
阮夏没有回答,居高临下地直视他的眼睛,既然他半眯着眼睛,那她就瞪大眼睛,比不过他凶,那就比比谁的眼睛瞪得大。
两人互瞪着彼此,空间里好像噼里啪啦的闪着火花。
明明是如此宽敞的客厅,空气却无端变得逼仄,二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良久过后。
先败下阵来的是阮夏,长时间瞪着眼睛不眨,眼睛生疼,疼得眼圈通红。
但顾南星丝毫没有饶过她的意思,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遍,你去哪儿了?他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地质问她?瞪不过,那就跑,阮夏转身就往房间走。
手腕却被他紧紧箍住了。
顾南星丝毫不怜香惜玉,箍得特别紧,她的手腕生疼。
他的怒气贴着她的皮肤袭来,滚烫异常。
不要让我问你第三遍。
阮夏心里既难受又委屈,但面上是绝对不会认输的,和顾南星继续僵持着,干脆看都不看他一眼。
无人说话的客厅,连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阮夏以为顾南星要发狠,质问她第三遍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眨眼间,人就被顾南星压在了沙发上。
顾南星眼底满是狠戾,像凶猛的野兽,一口咬在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留下淡红的牙印。
接着,好好的亲吻,如同野兽间的撕咬一般。
阮夏挣扎着,双手去推,抗拒他的靠近。
这一年里顾南星教了她不少功夫,做一点日常防身没问题。
但是面对顾南星这种格斗高手,施展不出丝毫力量。
嘴唇被咬得生疼,借由着喘息的机会,阮夏张嘴就恶狠狠地咬在顾南星的脖颈上。
只听顾南星嘶了一声,又像没事的牲/口似的,继续和她武斗,没头没脑地就往她身上亲。
阮夏毕竟走路走了好几个小时,现在浑身疲惫,手脚无力,颓势尽显。
很快就不再挣扎,仿佛受尽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小声的啜泣。
顾南星,你欺负人……你是个骗子,你都要跟人订婚了,你都不承认我,你根本不喜欢我,阿姨威胁我……所有的委屈都仿佛找到一个宣泄口。
客厅里响起低低的哭泣声。
顾南星的指尖刚刚落在她细滑的腰窝,这种情况,显然是进行不下去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头埋进她的颈窝。
揽着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你真会倒打一耙,我还没欺负上呢……听到这里,阮夏更委屈了,不管不顾地哭了出来。
别哭了,我让人去接你,司机说把你送到了,工作人员也说你来了,但你为什么不进来,之后手机也打不通,你知道我什么心情吗?阮夏,你别急着委屈,你摸摸我的背,现在还一身冷汗。
阮夏的手被他牵引着,摸到了后背,果然濡湿一片。
顾南星,你会跟人订婚么?顾南星笑了一声,闷闷的,胸腔震动,阮夏感受到了。
阮夏,你问这些有意思么?你什么意思?你对我有过一点信任?顾南星,你倒打一耙,骗我的是你,饭局上和……都是你,现在你竟然问我要信任?所以你就不问缘故的玩消失?填志愿的时候你来这套,录取通知书下来你来这套,现在你又来这套,玩弄我很有意思吧,你是觉得我好欺负吧?顾南星坐起身来,全然再无刚刚哄她的温情。
阮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顾南星皱着眉,紧盯着阮夏的脸。
我们真的挺不合适的。
阮夏冷漠又无情地下了结论。
一听她这么说,顾南星瞳孔微缩,暴戾之气摆脱压制,铺天盖地奔涌而出。
他凶狠地扑了上来,整个过程都异常的粗/暴。
一开始阮夏冷漠的迎/合,最后实在没有力气坚持了。
疲累不堪,眼圈通红,睫毛上垂着泪珠,哑着嗓子一声一声地喊着哥哥求饶,才算过去了。
事情看似过去了,实际只是一个开端。
阮夏的那句不合适的结论,很快便得到了应验。
周绒提出让她最后帮顾南月一次的时候,她还没答应下来。
但周绒迫不及待的找上门了,这一点都不像是她的作风。
她该是沉着冷静,运筹帷幄,在暗处等待猎物进入陷阱。
和顾南星一样的人。
这一次这么着急,只能证明顾南月确实身体出问题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有努力码字,冲鸭!!!呜呜呜,请问还有木有小可爱在看的呀T ^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