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然的情绪一直处于崩溃边缘, 确认暂时无法从她嘴里得知更多消息后。
回到医院,顾南星给胡然的母亲缴纳了所有的住院费用,给胡然留下了一笔钱,告诉她之后保持联系。
离开医院的时候, 天将向晚。
阮夏蹲在医院旁边的小花坛, 小花坛里有颗万年青, 挡住了她部□□影,远远看着单薄得让人心疼。
顾南星知道她情绪不好, 没让她参与后续的事情, 给了她车钥匙,要她上车等,没想到她竟然在那里。
顾南星没有烟瘾, 偶尔感到压力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根烟。
摸了摸兜里, 才想起烟都藏在车上了,怕被她发现。
还好, 有糖。
似乎从她回来开始, 他就习惯了家里任何地方, 车上,甚至是身上随时都揣着那么几颗糖。
找钱容那次用过, 没想到这么快, 又要用到了。
他快步走过去,蹲在她旁边, 明明知道他来了, 她却没什么反应。
孟姨不是让咱们去她家吃饭, 你跟她说了时间么?嗯。
那咱们一块儿去?嗯。
你在看什么?蚂蚁搬家, 要下雨了。
阮夏回答。
顾南星伸手过去, 摊开掌心,蓝莓糖安静地躺在上面,一颗滚烫的水珠落在他的掌心。
他的心好似泡在了柠檬水里,酸胀得厉害。
这一次,我不跟你抢,整颗糖都是你的。
阮夏没说什么,从他的掌心拿走了糖,垂着头撕开糖纸,糖纸被撕开得一点儿不平整,无法再折成一颗小星星。
他知道,阮夏是故意的。
接着他看见阮夏一闪而过的通红眼眶,快速将一颗糖塞进嘴里。
顾南星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阮小夏,真乖。
突然,她抬起头,在顾南星眨眼的一瞬,像颗小炮弹一般扑进他怀里,他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惯性用双手撑在身体两侧,避免整个人朝着身后的水泥地倒下去。
还没反应过来,嘴就被堵住了。
温热的糖到了他的嘴里,化成了丝丝的甜。
他腾出一只手收揽她的手背,从被动的接受这个吻,到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过须臾之间。
亲吻里,他还品尝到了一丝温热的苦涩。
大概是眼泪的味道。
两人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天地间只剩下靠着亲吻去确认彼此的唯一方式。
直到有脚步声和对话声传过来,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两人并排蹲在一起,好像犯了错的小孩被家长惩罚后,乖乖待在原地,等待着家长来把他们领回家。
脚步声越来越近,聊着天的男女经过的时候,被面前蹲着的人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这里有人啊。
离开后,他们还频频回头望,嘴里在交谈着什么。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接着两人都笑了,笑声畅快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回荡。
阮夏拿肩膀去撞了一下顾南星的胳膊,顾南星假装被她差点撞到,趁她不备,也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笑声会传染,幼稚的举动也会传染。
两人不厌其烦的,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
顾南星,你好烦。
嗯嗯,我最烦了。
顾南星,我饿了。
回家吧。
顾南星主动停下撞击,站起身来,缺氧让他直起身体的时候恍惚了几秒。
阮夏依旧垂着头,在顾南星宽大的掌心落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抬头望着高大的男人。
阮小夏,我们回家吧。
顾南星嘴角漾起一抹温柔的笑,他的身后,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消失在地平线。
这一瞬间,让阮夏产生错觉,好像孤寂的天地间,只剩下她和顾南星。
他们可以彼此依靠,彼此信任,彼此拥有一般。
在她把手放在他的掌心时,他就迫不及待地收拢掌心,掌心包裹着她的,指尖覆在她的手背。
顾南星感觉到,阮夏的指尖也扣在他的手背。
握在一起的手,牢不可分,紧密相依。
顾南星微微用力,阮夏站起身,在缺氧的晕眩到来之际,她稳稳地落入了顾南星的怀里。
他目光垂落,去看阮夏的双眼。
阮小夏,我过生日的时候,可以对你许一个愿望么?阮夏试图别开脸,但根本避无可避,最终直视他炙热的目光,点点头。
那我现在说出来,可以么?阮夏微微睁大双眼,不解地望着他幽深的凤眼,藏在炙热里面的是她看不懂的幽深情绪。
顾南星微微一笑,漂亮的笑容迷朦了阮夏的双眼,清澈的杏眼里只倒映着他的模样。
我的生日愿望,希望未来的阮小夏永远开心,未来可以少恨顾南星一点。
顷刻间,阮夏心神微荡,密密匝匝的疼痛吞噬了整颗心,苦涩的味道从舌尖溢出。
心中后悔不迭,怎么就把糖给他了呢?顾南星,你别这样,不是你。
嗯,我们会查出真相,无论是顾南月,还是我,最后都把恨放在我身上吧,顾南月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你是知道的,她是为了我,我欠她的太多了。
阮小夏,我在你的身后支持你,这句话算话,你查,我兜着。
不管真相如何,我希望在虎阳镇的这几天,你可以爱我。
阮夏的身体僵硬着,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顾南星耐心很好的摩挲着她的指尖,温柔的等待她的回答。
如果阮夏这时候能抬头看一眼,就会知道,这个男人最后那句卑微的话,并没有说完。
一切都隐藏在他狼一般狡猾的眼神里。
——无论真相如何,你都要永远爱我。
回家之前,他们一起去了一趟超市,顾南星推着推车,阮夏的手随意地搭在推车上。
她一会儿拿着燕窝礼品盒,一会儿拿着白酒礼品盒,有些犯难。
我没带过其他人去孟姨家吃饭,我自己也很久没去过,我不知道两个人上门做客,要买什么礼物,但电视里好像是这样。
顾南星把她手里的礼盒都放入购物车,我也是第一次上门见你邻居,就把他们当你的娘家人?水果,保健品,烟酒不能少,有小孩的家庭还要送几套试卷。
阮夏眨着眼睛,有些吃惊,这样的么?我都不知道。
顾南星煞有其事地点头,是啊,没事,咱们都是第一回,以后就好了。
说完他又从货架上面拿了两个礼品盒。
却见阮夏没跟上来,转头去看,她垂着脑袋,指尖扣在一盒饼干袋上面。
以为她想拿,走过来拿走她手里的饼干袋。
要去握她的手的时候,听见一句小声到几乎听不清的嘟囔。
哪有什么以后。
-回到家,顾南星停好车,拎着大包小包往楼上走,阮夏好几次要帮忙,顾南星将那几套试卷给她了。
两人的样子,倒是真有几分电视剧里过年回娘家的意味。
孟姨家没关门,热热闹闹的声音从那扇小小的门里传出来,在楼道里他们都听得清楚。
甚至是炒菜的香味,都飘了老远。
这么有烟火气的画面,让顾南星低低的笑起来,阮小夏,我紧张。
阮夏莫名其妙,你紧张什么?不告诉你。
顾南星高傲地冲着她扬了扬头。
爱说不说。
他们刚走到门口,孟姨正巧出来,热情的招呼他们进屋坐,顾南星把手里的礼品盒全部交给孟姨。
孟姨客气推辞,来就来,买什么礼物啊,这些东西都不便宜,没必要买。
顾南星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你推我往。
好在阮夏及时出手,三两下搞定孟姨,让她收下这些礼物。
进到屋里,二人和众人打了招呼。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站了起来,阮夏,好久不见。
如果不是孟姨介绍这是她儿子,跟阮夏还是初中同学,阮夏还真没认出来,变化太大了。
儿时跟他一样的小豆芽,如今变成了如此膀大腰圆的模样。
似乎是意识到这一点,孟辉笑得有些拘谨,没认出来吧。
变化挺大。
阮夏只道。
要现在走大街上看见你,我也认不出来,跟小时候变化不大,但就是整个人不一样了。
孟辉招呼他们坐,看见顾南星的时候,更是将他的身材偷偷打量了数个来回。
他老婆在一旁发出羡慕的声音,啧啧啧,人与人的脸蛋有差距就算了,为什么身材差距也这么大呢?孟辉报个减肥班吧,趁现在还有机会,你没谎报年龄吧,孟辉?为什么你同学跟她男朋友,现在看着跟你差着辈儿似的。
这话一出,给孟辉闹了个尴尬脸,他女儿也在一旁附和她妈妈的话。
还没等他们女儿高兴完,阮夏及时掏出了那几套作为礼物的试卷和参考书。
小姑娘就笑不出来了。
她的父母倒是愉快极了,瞬间和他们打破了隔阂,劝着他们。
哎哟,你们能多玩几年就多玩几年吧,可别像我们似的,早早结婚生孩子,就没个自由时间了。
顾南星的视线在阮夏的肚子上滚了一圈,心底生出一丝莫名的期待。
他们的小孩会是什么样的?阮夏和他们交谈着,没注意到顾南星想歪了的心思。
随着他们的到来,孟姨最后一个菜下锅,炒了端出来,几人围着一张小桌落座。
家常菜有着独特的味道,每家每户都不相同,这样的菜和氛围不由得让人食欲大增。
饭桌上,孟姨给阮夏夹菜,给不给顾南星夹菜这让她有些游移不定。
视线一抬,发现阮夏特别照顾她这个大帅哥男朋友,包揽了给他夹菜的任务。
而这个大帅哥男朋友吃了半晌后,默默的听他们聊天剥虾,听到关于阮夏小时候的事情,会不自觉的露出淡淡的好奇,引着孟辉继续说。
等他虾剥得差不多了,会把一碟剥好的虾不经意间放在阮夏面前。
阮夏理所当然的夹起来沾点酱油吃下去。
他们之间好像本该如此,向来如此——理所当然的互相宠着。
阮夏和顾南星十几年来,从未在这种充满了温情的环境里吃过饭。
吃完了,还有一种流连忘返的感觉,跟孟家道别,孟姨叮嘱他们没事多回来看看。
回到隔壁冷冷清清的家,他们对视了一眼,竟然同时生出几分可怜的意味。
你难受了?顾南星先发制人。
你看起来也不好受。
阮夏反唇相讥。
那咱们何必彼此为难?抱团取暖不好么?顾南星笑着说,抬手就要过来抱她,阮夏往他胳膊下一钻,逃走了。
你跑什么?我想抱抱。
顾南星彻底放下高高在上的面子这种东西。
洗洗澡吧,在外面跑一天了。
阮夏嘴里念叨着,跑去烧水。
等她弄完出来,就听顾南星还在打电话,她没走上去,回房间拿了睡衣,出来见他还在忙,没有打扰,先去洗了澡,等她洗完出来,顾南星已经打完了电话,坐在沙发上,表情有些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好了,你去洗澡吧。
阮夏出声提醒,怀里抱着脏衣服,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一身衣服洗一洗,你一会儿衣服拿出来,我帮你洗了吧,不是要过两天才回去么?闻言,顾南星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本应生出的喜悦,却是被酸涩填满,她这是打算把在虎阳镇的这几天当作和他最后在一起的时光么?等到回了慈山市,就对他再无遗憾了。
阮夏在厨房洗衣服的时候,顾南星出来了,手里拿着脏衣服,我陪你一起吧。
你会么?不是没有洗衣机就活不下去的人么?阮夏想起过去二人第一次住在一起,停电那天,顾南星信誓旦旦的要洗衣服,结果差点把房子给全部泡水的情景。
眼见自己被瞧不起了,顾南星也不恼,就要证明给她看,他现在没什么不行的。
当着人的面,胡乱搓了几下,算是洗好了衣服,阮夏认可的挺勉强,但与过去相比,确实天上地下了。
等洗完,顾南星才幽幽地说,这衣服要干洗,水洗会变形……阮夏无语了,手指戳着他的胸肌大骂,你怎么不早说?大概是手下的胸·肌触感太好,阮夏没忍住多戳了两下,被他握住了指尖,我忘记了。
你的衣服都好贵的,真浪费。
就是呀,我一个人总是花钱没有节制,太惨了,可能不小心就把家底败光光了,要是你能帮我一起败就好了,一个人败也是败,两个人败也是……顾南星也开启了满嘴跑火车模式。
阮夏懒得理他,把两人的衣服挂在客厅窗户外的防盗栏上面,拉了窗帘,准备去睡觉了。
顾南星抱着双臂,陷入了沉思,这天气,衣服明天怕是干不了,你没带多余的,明天穿我的吧。
哈?阮夏露出一副你怕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干嘛?现在不是很多男友风的衣服么,你除了没穿过我的内裤,我什么衣服你没穿过?有时候,顾南星这张嘴,真的能给她气死,实在懒得理他,就要钻进房间,却被人一把抱起来,双脚离地。
做什么?放我下来。
阮夏突然脱离重心,身体有些晃,怕摔下去了,不由得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
试试吧,想看你穿我的衣服。
在阮夏面前,顾南星永远是得寸进尺,不懂得脸皮是什么东西的存在。
阮夏被他缠得实在没办法,只得同意,等顾南星将她放下,拿出一件黑色的衬衫给她,阮夏拿起衬衫抖了抖,发出灵魂拷问,只有这件衬衫?顾南星真诚地点头嗯了一声。
阮夏摇着头要拒绝。
顾南星露出受伤的表情,你说了要穿的。
只有衬衫啊,怎么穿?!想看,你说了要穿的。
顾南星目光都开始委屈,好像阮夏是个大骗子似的。
阮夏无奈了,认命的要去房间里换上他的黑衬衫,结果又被抱了起来。
我帮你穿吧。
顾南星笑得十分无辜。
……次奥,顾南星,你真特么是个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