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市对顾南星和阮夏来说, 是一座充满回忆的城市。
所以阮夏才选择了这里。
所以顾南星找不到阮夏,才不愿意回到这里。
从橙子工作室出来,顾南星联系了在这边安排的人,来人交给他们一份关于温雪过去在枫林中学在校期间的资料, 比昨天看到的那份更为详细。
通过这份资料, 他们找到了温雪住过的旧址, 温雪的父母早已去世,房子被温家亲戚霸占。
温雪这么多年, 竟然从未想过回桐城市把房子要回来。
这也是极为不合理的地方。
温家住的小区虽然老旧, 但地理位置极好,往前三十年推,也是极好的住房环境, 现在不过也就是旧了一点。
周围绿化好,交通便利, 附近的门面房子租金极高。
他们要去的那栋楼下,有个看门的大爷, 对着他们盘问了好几句, 阮夏说是温家亲戚, 才放他们进去了。
等到他们敲响了温家大门,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 阮夏他们说明来意。
中年男人骂骂咧咧的就要关门, 家里一个老婆婆却阻止了中年男人,开门让他们进了屋。
老婆婆一双昏黄的眼睛盯着阮夏, 直道阮夏长得真像温雪。
顾南星和阮夏知道, 找对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配合, 没想到竟然默契十足。
顾南星和阮夏一唱一和, 只说因为要结婚了, 但阮夏亲戚太少了,就想着来找找妈妈这边的亲戚,看看到时候他们能不能来给阮夏撑撑场面。
老婆婆听见这个,自然是高兴的,只有中年男人在一旁哼哼。
用这个话题逐渐打开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东拉西扯的聊了大半天。
终于阮夏他们得到了令人吃惊的事情。
老婆婆拖着阮夏的手无限感慨,温雪被温家收养的时候都记事了,温家对温雪不太好,但没想到温雪还记得温家这些亲戚,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老婆婆要留阮夏他们吃饭,阮夏留下了自己的电话,记下了温家的电话,说是到时候给他们寄邀请函,做完这一切,就和顾南星先告辞了。
坐在出租车上,两人都沉默了,本想随便找一家餐厅吃饭。
经过某一处的时候,顾南星喊了停车,阮夏跟着他走,看着不远处的枫林大学四个字,才明白为什么顾南星要下车。
枫林大学对两人来说,有过太多回忆,阮夏在这里念了两年大学,他们的房子在枫林大学对面的小区。
虽然有这个猜测,但阮夏没想过真的会发生。
她情绪不是很好,一路跟在顾南星身后。
直到顾南星带着她走到过去她特别喜欢去的那条好吃街。
走进了其中一家常去光顾的鱼丸店,老板却已经换了人,这让顾南星有些失望,但好在老板换了,这里卖的还是鱼丸。
点了两份鱼丸面打包,顾南星熟门熟路的带着阮夏往那个小区走去。
越来越近的时候,阮夏有些抗拒,她不想去。
但是顾南星却十分强势地看着她,真的不去?她妥协了。
她承认她现在非常需要顾南星。
如果此时此刻的顾南星离她而去,她会难受。
当年顾南星买这里的房子的时候,这个小区还是崭新的,他们住进去一段时间后,小区才开始热闹起来。
现在小区旧了,却是随处可见的热闹。
年轻的小情侣,推着孩子散步的一家人,跳舞的大爷大妈,遛狗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阮夏手微微有些抖。
直到站在那扇门口,看着顾南星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扇门。
踏进门,熟悉的门锁关上,发出咯哒一声。
阮夏终于承受不住,整个人扑在了顾南星的后背,紧紧地抱着他的后背,微微颤抖。
顾南星一怔,隔着背包感受到了阮夏靠在他身上的力量,将打包的鱼丸面,放在熟悉的鞋柜上。
想转身抱她,她却非常执着,不愿意动。
顾南星有些无奈,维持着这个动作,手掌包裹着她圈着自己腰的手,给她力量与支撑。
阮小夏,我没忘记,你要看看么?这里我一直当作是我们的家,我虽然生活在慈山市,很久没回来过了,但是请了阿姨定期来打扫,一直维持着我们离开时候的样子,哪儿都没变,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记得起来。
过了一会儿,阮夏终于松开了手,眼睛一点一点的打量着熟悉的房子。
这套房子,大到沙发、台灯、地毯、挂画,小到杯子、筷子、盘子,甚至是茶杯垫这种小物件。
都是当年两人一件一件挑选回来的。
丢失的这部分记忆,或者说是不愿意回忆起来、刻意忘记的这一段记忆。
在一刻,像是归家的游子终于找到回家的一般,汹涌的涌入阮夏的脑海,填充着她的记忆。
在这个家里的最后一天,她写了那张便利贴。
在此之前的几天,他们都在吵架,不愉快。
现在重新回到这里,这里一切都没有变化,老物件们都被精心地呵护着。
阳台的花草,看起来也被人照料着。
阮夏不爱哭,但此刻却觉得眼角微微有些湿意。
遇见顾南星后,心总是会变得很柔软。
顾南星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刚刚知道的事情,对他也是冲击,他觉得有一个猜测呼之欲出。
但是比他受到冲击更大的人,是怀里的她。
他试图调解这种压抑的氛围,除了毒舌,又不擅长开玩笑,蹩脚地讲了个笑话。
草原上有一只羊在吃草,牧羊犬看羊吃得津津有味,好奇问道‘草好吃么?什么味儿?’,羊回答‘草没味儿’,牧羊犬一听就来了兴趣,张嘴咬了一口草,难吃得它‘呸呸’吐出来,冲着羊发火‘你个骗子,你不是说草莓味儿吗?’,羊很莫名其妙‘对呀,草没味儿啊’。
这么个笑话,没让人笑出来,反倒是让两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沉默。
阮夏突然抬头望着他,瓮声瓮气地问,家里有草莓味儿么?顾南星一怔,沉声道,家里没有,我包里有,你想做什么?阮夏的睫毛湿润,眼睛水光潋滟,看得顾南星口干舌燥。
就听她极为大胆地说,顾南星,我们做吧。
这句话就像是开启某种机关的魔咒一样,她刚一说完,就被顾南星抱了起来,几乎是火急火燎地推开了房间门。
刚刚将她放到床上,阮夏只眨了一下眼睛,顾南星就压了下来。
几乎一瞬间,她就抬手挂在顾南星的脖子上,迎接他的吻。
……夜幕降临,屋里没有开灯,阮夏疲惫地睡去,濡湿的睫毛安静地垂落,撒下一片阴影。
顾南星圈着怀里的人,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
阮小夏,我一直都在。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里洒下一线银白色的光晕,阮夏被饿得清醒了过来。
房间里一片黑暗,她下意识地坐起身,感觉到来自腰部的酸软,逐渐从茫然里回过神来,想起来这里是哪里。
旁边的床单凉凉的。
她撑着疲惫的身体,坐起身来,还好这一次顾南星不算太过分。
甚至把之前胡乱扔掉的衣服,一一放在床头柜上。
她一件一件往身上套,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听见顾南星在外面讲电话的声音,语气很冷硬。
从内容来看,她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事情。
打开门,走了出去,看见她,顾南星招了招手,她难得乖顺地走过去,钻入他抬起的胳膊,在他长臂收拢的时候,依偎在他身上。
顾南星挂了电话,柔声问,饿了?阮夏在他怀里点点头。
鱼丸面肯定吃不了了,我点了别的,等我一下,给你热一下。
阮夏还是点点头,不说话。
认识她这么多年,顾南星几乎没有见过她将脆弱表现得如此明显。
心里忍不住叹气。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可怕的猜测吧。
顾南星去热饭菜的时候,阮夏好像渴望人关怀的小狗狗一样,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主人。
他热菜的时候,她抱着他的后背。
他装盘的时候,她抱着他的胳膊。
粘人得让顾南星又担心又难受。
即便是吃东西的时候,也莫名的要拉着顾南星的指尖。
直到他们靠在一起,重新躺回床上。
阮夏抱着顾南星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
听着他有力的心脏在耳边一声一声地响起。
顾南星,我妈妈会是跟我一样的么?终于还是开启了这个话题。
我也不知道,说真的,阮小夏,我也害怕,按照温家的说法,温阿姨是被温家收养的,温家过去在周家当管家,后来,周家人全部搬去了慈山市,温阿姨也去了,进入庆阳中学,和…和我妈妈一起……顾南星抱紧了阮夏,阮夏感受到了他的力气很大。
嗯,跟我好像呀,我被你妈妈带回顾家,进入庆阳中学,被胡英杰收养……阮小夏,如果真相让人害怕,你有勇气去面对么?顾南星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问得很随意,但是心里却是紧张的。
我不知道,接下来还有顾南月和顾淮西那边的结果还不知道。
嗯,很快就会知道了,所有的线索加起来,总会把真相拼凑出来,阮小夏,你还记得我之前在拍卖会上竞拍得来的刻着《地藏菩萨本愿经》的108颗佛珠么?嗯,顾南月说你是用来送给我的。
顾南月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告诉你,是的,我送给你的,准确来说,是送给你爸爸妈妈的,我奶奶是个信佛之人,我本来想着有一天,从奶奶那里学会怎么诵经祈福的时候,再把它给你,然后教你,让你每次想念你爸爸妈妈的时候,能平静的为他们诵经祈福,希望他们能保佑你……顾南星。
嗯?没什么。
阮夏伏在他身上,感受着属于顾南星的味道,安全感充盈全身。
她想问问他——我能把你带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