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九十一章

2025-03-22 07:51:47

从梁达那里出来后, 天色渐晚,街道上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那些光晕在这样的黑夜里努力盛放着,绽出朵朵橙黄色的光晕。

他们的表情都不是很好, 梁达和他们约好了, 第二天带他们去开那个银行保险箱。

想不到, 沈医生和温阿姨竟然是旧识,还那么有渊源。

顾淮西自言自语, 突然发现这么说不对, 抬头去看阮夏,发现她的面容竟然无比沉静。

吃饭?顾南星问道。

嗯。

顾南月回答。

顾淮西也只好同意,然而目光沉沉的阮夏, 没有吱声。

四人要冷静一下,不想去远了, 附近又都是一些大排档,闹哄哄的。

这里头一个洁癖, 一个娇气。

只有顾淮西和阮夏, 啥都不挑, 啥都能吃。

最后还是洁癖患者选了一家看起来尚且干净的烤烧摊,这个举动让顾淮西惊掉了下巴。

顾南月面露不满, 但看阮夏的样子, 又忍了下来。

对于顾淮西和阮夏这种烧烤爱好者,往常选食材默契极了, 今天频频出错就算了, 选菜也变得束手束脚。

因为洁癖那个瞎指挥。

娇气那个这不要那不吃。

要不是阮夏最终镇压, 非常独/裁的几个盘子一块儿端了, 顾淮西和顾南月非得吵起来。

顾淮西很生气, 觉得自己和阮夏都跟老妈子似的,惨到爆炸。

阮夏幸运一点,给顾南星擦了擦碗筷就没事了。

他,堂堂顾家四少爷。

不管是顾阳那一辈,还是顾南星这一辈,他都是雷打不动的四少爷。

如今在这个烧烤摊。

为了这个娇气又恶毒的表面姐姐,实际大侄女,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塑料凳得让他用纸巾擦两遍大侄女才勉为其难的坐下。

碗筷要他拿去问老板要了开水烫过才勉强用。

洁癖精不是她亲哥吗?什么时候变成她了?烧烤上桌的时候,顾淮西看着顾南月的目光仍然特别不爽。

顾南月见他看过来,指着别人桌子上的一瓶饮料,对顾淮西说,我要喝那个。

顾淮西冷笑,顾家兄妹都特么顺杆爬的体质,真不能对他们好一丁点儿,不然要被压榨死。

这一点从小和他们斗争的顾淮西感悟太深了。

都可以写一本厚厚的幸酸史了。

他想都不想,就要拒绝,哪知阮夏也要喝。

他只好扯着嗓子喊了老板,送了几瓶顾南月点名的饮料上来。

吃东西的时候,顾淮西快被顾南星那副眼里只有阮夏的样子,看得牙疼。

但看见顾南月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憋回了一肚子的话,闷闷吃东西的模样,又高兴极了。

吃完饭,顾南星和阮夏走了。

今天顾淮西和顾南月是坐的一辆车来的,顾南月坐上驾驶座,顾淮西无奈坐上了副驾驶。

他刚刚系好安全带。

顾南月嗖地一声就把车开了出去,害他头撞到车窗。

他被气得浑身都是火气,顾南月,你有什么不痛快,别折腾我,看不惯,整你哥去,干我屁事,你这是迁怒。

顾南月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写着我就是迁怒了,你能拿我怎么办?顾淮西想吵架,但现在人身安全都系在人家车上,不敢嚣张。

行行行,你不痛快就不痛快,把我送回家就成。

很难得的,顾南月竟然说,兜两圈吧。

听得顾淮西吓死了,你疯了,你自己身体什么德行你不知道?瞎折腾什么,一会儿折腾到医院里去,我看你怎么办!顾淮西,去不去。

顾南月淡淡地打断他。

顾淮西经不起激将法,立马放弃原则与坚持,去就去,谁怕谁,我告诉你,要你是在车上出事,我绝对不管你。

顾南月这才勾起嘴角笑了,坐好了。

顾淮西差点被她这一笑晃花了眼,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她那个狐狸精哥哥。

两兄妹长得很像,凤眼流转,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

顾淮西翻了个白眼,认命的被带走了。

他从小就知道顾南月是个疯批,只是她不经常发疯,偶尔来一回,他俩就得大战到元气大伤。

顾家可能没人知道,这位身体娇弱,有病,从小被娇养的顾南月,喜欢做刺激的事情。

飙车是她的爱好,她那么积极的帮助顾南星,顾淮西一直觉得没那么简单。

这不是顾南月的风格。

她一定是有什么非得到不可的东西,才会主动帮忙。

顾淮西的这种感觉特别强烈,在这个世界上,可能最了解的顾南月的只有他了。

顾淮西,害怕么?顾南月眼神发狠,嘴角挂着自信而又疯狂自毁的笑意。

换挡加速,开始加速了,表盘上面的速度就要飞起来了一般。

顾淮西感觉整个车都在抖,外面的街景消逝得太快了,他人也快飞起来了。

一瞬间,顾淮西福至心灵,大脑跟通了窍似的。

他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阮夏了。

顾南月,开慢点儿,老子警告你,出了事,我绝对不管你!顾淮西大声喊着,想要驱除脑子的想法。

谁特么要你管了,神经病。

顾南月嚣张极了,那样子真特么像顾南星。

顾淮西:……-回到家,伤口早已好了的阮夏不愿意再贴着纱布这类的东西,抹点药膏就完事了,这让这几天都给她换药的顾南星很不满意。

他一直把换药这件事当成一种情趣。

收拾完,阮夏把餐桌当成了她临时的工作间,在餐桌上摆满了各类工具、刻刀,为了冷静下来,她一心投入了雕刻佛像的工作里。

一双杏眼,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顾南星之前就幻想过无数次,要看看她雕刻的样子,现在终于实现了,他偷偷用手机拍了下来,又看了一会儿,没去打扰她,转身进了书房。

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办,明天上午他得回公司开会,把收购案做一个收尾。

接着开启花阳疗养院的项目,他准备用疗养院这件事像顾家发难。

在整理之前,他给顾家爷爷打了一通电话,说要提前组织一场家宴。

爷爷问他为什么,他说有大事要宣布,爷爷存了点自己的心思,正好最近要给他们这一波小辈联姻,就同意了,安排在下个月十五举行家宴。

十一点,阮夏就被顾南星强势带进房间了,告诫她现在是病人,必须早点睡觉。

阮夏过去雕刻的时候,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无拘无束。

现在突然被人管,特别不爽,但是又不想硬碰硬,她知道顾南星还有工作上的事情没处理完,一时半会儿不会睡觉。

心思滚了一圈,决定等顾南星进书房了,她就偷摸着起床继续雕刻。

顾南星亲了下她的额头,等你睡着了,我再出去。

阮夏点了点,立马装乖巧,不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克制着眼珠不要在眼皮底下乱转,看起来真跟睡着了似的。

不一会儿,就听见顾南星开门出去的声音,门被轻轻带上了。

又等了两分钟,阮夏听见没声儿了,一屁股坐起来,穿上鞋,轻手轻脚地去开门。

门一打开,迎面怼上一堵人墙。

顾南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阮小夏,你看起来精神很好。

阮夏眼神飘忽,躲闪,我…我起来喝点水。

是么?嗯。

这么有精神,我们要不要做点别的事情,稍微运动一下,促进睡眠。

顾南星解开了黑衬衫的扣子,将袖子往上卷了卷,露出小臂那一截好看的线条。

腕骨上面的红色菩提子早已不见了,她之前就发现了,但是没来得及问。

看着他空落落的腕骨,觉得那里真的很适合戴一串红色菩提子。

注意到她的视线,顾南星两指捏着阮夏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笑得有些勾人,我的提议怎么样?阮夏捂着腰,连连后退,还是不要了,你去忙吧,我睡觉了。

真的?阮夏连连点头,保证,真的。

真乖,去睡吧。

阮夏只好钻回床上,身后的床塌陷了下去,顾南星躺在她身后,宽大微凉的掌心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

你睡吧,等你睡了,我再出去。

他掌心的节奏,让她觉得很安心,很快就睡着了。

今天知道了这么多事,阮夏实在太平静了。

顾南星直觉这不是好事。

-第二天下午,顾南星开完会,带着阮夏和顾淮西他们汇合去找梁达。

梁达带着他们去了那家银行开了保险箱。

将从保险箱里取出来的盒子交给几人,只说想知道什么,去找沈单吧。

之后几人分别,他们回到顾南星家里,阮夏打开了盒子。

这里面收集着初阳福利院的各种资料,比从顾家老太太那里得到的详尽多了。

以及梁达所说的那九个孩子的资料。

目前他们掌握的足够多了,看着初阳福利院各种当年的事迹,这九个孩子每个人手写的信。

原来当年那个所谓的福利院根本不是什么正规的福利院,利用这些孩子赚钱。

将这些孩子送去类似于温家这种有需要的家庭,赚取钱财。

这样的家庭都不缺钱,缺的就是血液,器/官。

之前那些莫名死掉的孩子,不知道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但总归不可能是好事。

而这幸运的九个孩子,逃了出来,在社会的底层挣扎着。

那时候的温雪是医学院的优等生,未来前途无量,却一直在伸手帮助他们。

想给他们一个正常走进社会的机会。

后来初阳福利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一夜之间易了主,变成了如今的花阳疗养院。

所有的过去都掩盖在了那片尘土之下。

所以当年温雪才要回到那里么?四人久久没有言语,在这个世界上黑暗的地方太多了,他们藏在所有暗处。

有的甚至是包裹着阳光的外衣,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

这份资料太沉重了,温阿姨让梁达保管的竟然是这样的东西,我以为会是关于她自己的。

顾淮西喝了一口茶,心情算不上好。

这不是我们能管的范围了,而且事情过了这么多年,那些人也都变成了和梁达差不多年纪的人,福利院那些工作人员或许也都不在了,还能做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妈妈当年想做的事情,就是这件事吧。

阮夏觉得每一次温雪都在刷新她的认知,她对温雪有很多错误的期待。

因为别人家的妈妈,要么是严肃的,要么是温柔的,总之都是一个个生活中非常常见的妈妈形象。

可是温雪让她无法定义。

看录影带的时候,她以为温雪是个害怕被人遗忘,勇敢的胆小鬼妈妈。

然而从梁达这里知道这些事情,得到这些温雪拼命也要保护的东西。

她又觉得,她的妈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温雪明明得到了那么多的伤害,得到的爱少得可怜,这么少的爱竟然能支撑起她去守护那些和她一样的孩子。

她一点儿不胆小,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原本她想放弃很多东西,但是看到了温雪的过去之后,她觉得既然有些东西她想要,那就去争取,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这个怎么办?顾南月指着这些资料问道。

我要去见沈医生。

阮夏抬头望着他们,目光微沉,里面情绪流动,看起来无比坚定。

他们还没计划好哪一天去见沈医生,阮夏收到了新的邮件。

阮夏拿着手机,打开看了,第一行字阻止了她跟其他三人说邮件的事情。

邮件上面写着。

亲爱的我的女儿阮夏:嘘,你想知道什么,自己来找我,你见了梁达,应该能猜到我是谁了,我只见你。

最后的图,看了你好好记住。

——爱你的爸爸阮清绪。

虽然阮夏竭力不动声色,看见最后那一行依旧生气,沈单凭什么总是以这样的结尾自居。

她点开图,这一次的图有一半,这一半让阮夏愣住了。

这一半的照片上,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上初阳福利院的招牌,铁门前,石阶上站着几个人,他们身后是初阳福利院的操场。

其他都不认识,但是有两个人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因为那两双眼睛——温雪和周绒。

温雪笑得很阳光,周绒笑得很腼腆,两人并排站在一起,旁边身后站着几个大人。

她们的笑容留在了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