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陵城根本就没想过要帮薛念做家务。
再说, 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情请家政来就行, 为什么要他做?他们的车开到村口, 薛家村别墅错落有致,谢池鱼给薛念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 薛念开车到了村口。
赵陵城坐在自己的车上,薛念下了车, 朝他走过来。
他抿着唇,薛念敲窗户的那一刻, 他便垂下视线, 长长的睫毛遮挡眼中的别扭和想念。
他是应该板着脸,让薛念看出他不高兴了, 需要她哄?还是应该跟以前一样,一脸无所谓?若无其事地跟薛念说话。
内心无比混乱之际, 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露出他狭长的眼睛。
薛念笑意盈盈,像个没事人一样跟他打招呼:赵总, 新年好。
赵陵城面对薛念的一瞬间, 便做出决定,神色如常:嗯。
薛念跟赵陵城打完招呼, 又去跟其他人打招呼,便带着他们往家里去。
到了家,薛念打开铁门,大家往里面看, 阶柳庭花, 鹅卵石路, 曲径通幽,花丛中几盏路灯,木头庄子做的围栏。
谢池鱼说道:姐姐,你的庭院是自己打理的吗?好别致啊。
嗯,这几天闲着没事,所以把院子弄了一下。
薛念引他们往里面走。
赵陵城左看右看,跟谢池鱼关注的重点不一样,他更关心这里安不安全。
四周建了围墙,铁门也很结实,晚上应该没什么危险。
进了家,薛念请他们到客厅,拿出了点心饮料,让他们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谢立说道:嫂子,你别那么客气。
徐程自来熟:嫂子,你要是需要帮忙,就叫我们。
说着,指了指旁边衣着华丽的赵陵城,叫阿城做也行,我们家,都是男人干活,没女人做事的。
薛念笑道:谢谢,我跟赵总虽然是夫妻,但我舍不得赵总做事情。
大家啧啧啧,薛念还挺会哄赵陵城的。
赵陵城这几天的郁闷,因为薛念这句话,豁然开朗。
心底一软,大脑短暂短路,说话也温和了起来:吃过饭了?薛念点了点头:刚才吃的。
薛念今天穿了件白色羽绒服,戴了毛绒绒的帽子,白净的小脸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像只小白兔。
赵陵城很想快点到晚上,好抱着薛念一起睡觉。
他甚至后悔让他们几个碍事的人,跟着一起过来,分走了薛念一半的注意力。
薛念左边坐着谢池鱼,右边坐着赵陵城,另外几个坐单人沙发。
他们边看电视边聊天。
里面放的是前几个月刚下映的科幻片,大家沉浸式地观看,唯独赵陵城余光一直在薛念身上。
他们坐得很近,衣服贴着衣服,薛念的手就放在她大腿上,赵陵城想假装碰瓷,都没办法。
到了晚上八点,春晚开始了。
歌唱类节目,赵陵城没有一丝兴趣,最近为了等薛念的电话,他没怎么睡,春晚第一个节目还没结束,他眼皮耷拉,薛念身上飘过来淡淡的清香味,他迷迷糊糊睡着之际,头特意往薛念身上倒。
薛念肩膀突然承受重力,往下倾斜,赵陵城头要往外掉,薛念扶了他一把。
屋内的其他人,余光里,把赵陵城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赵陵城睡着后,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搂住薛念的腰,过了几秒,堂而皇之地黏上了薛念。
其他人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视若无睹地盯着电视。
不过一会儿,嘭嘭嘭,外面有人在敲铁门。
小念,吃饭了吗?陈艳在外面大喊,我们怕你屋子冷清,过来给你聚聚人气。
毕竟薛勇刚走,加上过年,薛念一个小女孩,屋子太冷清了不大好。
薛念掰开赵陵城的手,把赵陵城的头轻轻移到沙发背,赵陵城皱了皱眉,嘟囔说:这样我睡不着。
薛念温声细语:赵总,有人来了,我去开个门。
苏木说道:阿城,你是女婿。
赵陵城不是不懂礼节,只是被人捧惯了,所以下意识地,不想去做开门这种事。
薛念已经往院子走了,赵陵城这才站起来,往大厅走,几个人也跟在他后面,一起出去打招呼。
铁门已经打开,薛念笑着说:大家新年好。
赵陵城几个人走到大厅门口,看见几个中年妇女,还有几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
薛念跟他们说说笑笑,一帮人从庭院穿过,往大厅这边来。
谢立调侃:村上的婶子们挺热情,还叫了几个年轻的男人过来,帮嫂子暖屋子。
谢池鱼很有礼貌地先打了招呼:婶婶们,哥哥们新年好。
陈艳几个人才往屋里看,眼前几个人,五官大气,富贵相,一看就是哪家的少爷跟小姐,其中手上戴着钻戒的男人,看起来是那种很不好惹的人。
陈艳笑道:小念,这些都是你朋友?薛念笑说:嗯,他们也是过来陪我守岁的。
陈艳笑道:那好啊,人多热闹,屋子也能暖起来。
赵陵城眼底一片阴鸷,薛念没具体介绍他,竟然含糊其辞过去,看这样子,薛念从没跟村里人说她结过婚,人家也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幸亏前两天他忍住冲动,没问薛念村里人提没提起他,不然,薛念指不定背后怎么笑话他。
薛念请大家在大厅坐下,端了水果点心饼干饮料各种零食出来。
大家先坐一会儿,我去烧点木炭过来。
薛念要往储物室走。
陈艳推了推旁边一个小男生:去帮你薛念姐的忙。
小男生站起来,赵陵城抢先一步说道:我来。
赵陵城这种大少爷,看着就不像干活的,陈艳客气地说:你们过来就是客,好好坐着,让他们两个去就行了。
苏木瞧了一眼赵陵城,赵陵城面色如常,眼底却开始有了些怒意。
婶婶,这里最适合去干活的,就是他。
苏木笑道。
陈艳下意识问:赵总跟小念是男女朋友?谢立:他们是夫妻,已经结婚六年了。
大家一脸不可置信,薛念才二十多岁,就已经结婚六年了?刚才要去帮薛念忙的男孩子,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陈艳眼角皱纹堆到一处,笑道:那确实该赵总做,既然回来了,明天就跟小念到祠堂里烧个香,让大家认识认识。
赵陵城应道:好。
便跟薛念到了东边的储物室,他隐约意识到薛念这几天的心思。
请假、辞职、接着再回乡下,说过年回来,然后又以守岁为借口,年后再回来,直接离职。
这是一点儿都不想跟他呆在一起。
挺好的,算她有点城府,失去亲人了还能陪他演戏。
赵陵城窝火,此刻早已经忘记,来之前,他是怎么渴望做个心善的人,再好好跟薛念和平共处,跟薛念一起过个好年。
四下无人,他原形毕露,拽住薛念的手就往储物室最里面走。
赵陵城步子迈得又快又大,薛念怕自己被拖着走,只能小跑跟上。
到了最里面,赵陵城让她靠墙站好。
漆黑的角落里,薛念站在墙角,赵陵城把她囿于自己掌控范围内,居高临下看着她,黑亮的眼眸丝毫不掩藏他的怒意。
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赵陵城因为压抑心里的恼怒,胸腔巨大起伏,心跳声劲大有力,在这僻静的角落里,像是敲锣打鼓。
薛念不恼不怒,和颜悦色地问:赵总,我又哪里做错了?薛念,你演技挺好。
赵陵城抬起薛念的下巴,借着洒进来的月光,犀利地盯着她的眼睛。
薛念眼里无波无澜,并没有害怕和惊慌失措,反而是疑惑不解。
行,挺好。
跟我斗智斗勇?飙演技?赵陵城联想到薛念这大半个月来的举动,心里就更恼,他心里都是她,害怕她因为失去亲人心情不好,所以一直顺着她。
她倒好,跟他玩心眼。
薛念直视他,不卑不亢:赵总,你有什么话就明说,我脾气是好,但也是有原则的。
别人冤枉我,我也会生气。
我冤枉你?赵陵城哂笑,薛念,安鑫那里,你别想再去。
既然辞了职,以后就好好在家里呆着,哪里也别想去。
薛念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并不因此恼怒:赵总让我去安鑫上班,我肯定高兴。
赵总希望我在家里呆着,我虽然不愿意,但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薛念的态度跟以前一模一样,守分寸,不会主动跟别人提他们的关系,不会越界说不该说的话。
赵陵城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喜欢上了薛念,所以疑心过重?疑神疑鬼?从而认为薛念在疏远他,其实变的只是他自己,薛念根本没变过。
薛念怎么可能会想离开他,安鑫还在他手上。
薛念顺着他,赵陵城怒意消失,理智占上风,他抬起薛念刚才被他拽住的手,轻轻揉了揉。
痛不痛?薛念摇了摇头:不痛。
屋里还有客人,我们出来那么久,要快点生好木炭回去才行。
赵陵城心里有愧,说道:你站着,我来。
赵总,碳灰会把你的衣服弄脏的,做这个我熟练,我来吧。
赵陵城打开灯,看了看自己及膝的黑色大衣:我带了衣服来,一会儿去楼上换件衣服。
嗯,赵总今晚上要在这里住吗?我跟你一起守岁。
薛念点燃报纸,放进炉子里,拿起碳夹子,夹了几块放到报纸上,火苗蔓延,碳烧了起来。
赵陵城提起炉子,薛念走在他另一侧。
两个人肩并肩进了大厅。
两人去了二十分钟,厅里的人看到他们进来,心思各异。
苏木几人怕赵陵城大过年生气,去后面找薛念的茬,这会儿看两个人肩并肩进来,看样子,并没有吵架。
陈艳另外几个人,以为是薛念跟赵陵城两个人不会生碳,所以才弄那么久。
陈艳笑道:刚才应该我去,你们在城里呆惯了,不习惯弄这些。
薛念正要开口说话,赵陵城抢先一步,笑道:婶婶,以后我跟薛念每年都会回来守岁,第一次不会,第二次就会了,熟能生巧。
都说人不可貌相,看来是真的。
赵陵城表面上看起来没那么好相处,没想到还挺接地气,陈艳笑道:好啊,能回来是好事,你们爷爷在的时候,经常回来,家里可是很热闹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坐到了十一点四十分,陈艳几个人回去放鞭炮了。
赵陵城他们来的时候,也买了很多鞭炮烟花过来,薛念便跟他们到了屋外面。
村里别家已经开始噼里啪啦放起炮,薛念要自己点大地红,赵陵城让她站一边看着,他来点。
放完鞭炮,几个人又放了好一会烟花,凌晨一点钟,苏木他们几个回去了,赵陵城自然而然留了下来。
电视里放着《难忘今宵》的歌曲,薛念关掉电视,和赵陵城一起上了楼。
薛念先拿衣服进浴室洗澡,赵陵城坐在沙发上,观察薛念的房间。
她的房间摆设很简单,除了该配置有的家具,只有阳台外摆着一盆太阳花,因为在室内,温度合适,太阳花还在开花,花朵殷红,乍一看,还挺好看的。
不知道为什么,赵陵城总觉得这盆花,就是薛念心里的写照。
向阳就会生长?她问心无愧温和,就显得他卑劣龌蹉暴躁。
薛念洗完澡出来,看见赵陵城盯着阳台的花看,问道:赵总不喜欢那盆花?赵陵城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不喜欢。
这是我回来那天,隔壁婶婶送的,我怕它在屋外会冻死,所以搬了进来。
薛念推开玻璃门,把花放到窗户的角落下,这样就看不见了。
赵陵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薛念,什么都没说,进浴室洗澡了。
出来的时候,薛念坐在床头看书,赵陵城上了床,凑过去。
看什么呢?薛念把书递到他面前:毛选。
赵陵城嗤笑一声:你的爱好挺特别。
讲讲实事求是这四个字?薛念合上书,思忖了会,说道:我认为,实事求是,不是指诚实守信、不撒谎。
而是根据客观事实,探究事情的本质规律,只有这样,才能完成确定的任务。
是吗?赵陵城掀起眼皮,耐人寻味地看了薛念一眼,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道,不过,你得认清事实,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祖的神掌。
薛念把书放到床头柜,关上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赵总,新年快乐。
赵陵城脑子里在想别的事,过了好一会儿,他把薛念抱入怀里,语气不像上次的商量,而是带着命令:过完年,办了离职手续,就去我那里住,我以后也都住那边。
薛念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