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前的光影被他遮住。
谈溪沉溺在闻渡笼罩下的黑暗中。
他的睫毛慢慢变得根根分明, 眸子黑沉倒映着谈溪的样子,然后是挺直的鼻梁,再往下——是冰凉的双唇。
但柔软得过分。
这是谈溪的第一个念头。
闻渡这样的高岭之花, 嘴唇竟然这样柔软。
他的唇齿间依旧是清冽的感觉,冷意中带着漫天白雪的浪漫和温柔, 像是要包裹住所有的冰刃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谈溪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仿佛落入一团发散着柔光的白雪之中。
闻渡轻轻吮过她的上唇,鼻尖蹭在她的鼻梁处, 然后又若有若无地微微离开。
她垂着眸,没有完全闭上眼, 羽睫轻颤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渡微微皱眉,右手划过她的脸, 扣在后脖颈, 将她一点点提起来, 左手从沙发靠背上挪开, 抓在的腰侧, 一点点收紧,试图让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谈溪的烟水眸子和黑色睫毛像是沾上露珠的花瓣,生涩地摇曳, 清丽地绽放,羞涩且不自知地蛊惑人心。
靠近,才发现那花枝有刺,扎在心上,拔不出来,叫人沉沦。
闻渡看着她的唇瓣, 倾身, 重新吻上去。
谈溪被他再次环住, 感受着他的微凉体温滑过自己的舌尖。
她微颤着,接受着他小心翼翼又汹涌难抑的爱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谈溪忽地嘤了一声,很小地声音,但微微带着些痛。
闻渡如梦初醒,慢慢放开她,看着她被碾到红的唇色,嗓音哑得不像话,怎么了?谈溪一只扶在闻渡小臂上渡手慢慢滑下去,贴在自己的腰腹处,然后说:你抓得太紧了,好疼。
闻渡低头,松开自己放在她在侧腰处的手,这才发现自己因为用力指尖都发白了。
谈溪依旧蜷缩在他笼罩的阴影之下,盯着他的前襟看了一会儿,问道:吃饭吗?闻渡微顿,点点头,伸出自己的掌心。
谈溪搭上去,不费力地被他拉起来。
余光中,电影播放到最后一个镜头,男女主双手相触,目光缠绵。
镜头拉远,谈溪听到闻渡说:嗯,走吧。
午饭过后,谈溪帮闻渡一起将盘子收回洗碗机,弯腰时,不小心失手将盘子打碎,轻轻哎了一声,就要去捡。
闻渡忽地抓住她的手,小心别把手给划伤了。
谈溪摇了摇头,撕开一张厨房用纸,将碎片包裹好,然后扔进垃圾桶内,看了一眼他还残留着细细伤疤的右手手心,小声道:我又不傻。
……闻渡没再说话,将洗碗机打开,然后抓起她的手,往外走。
依旧很用力,好想带着一些让她不许再提那事的威胁。
两人坐在家庭影院内将那部电影看完。
结束后已经是黄昏,谈溪离开,闻渡将她送到家门口。
在准备进入小区门前,谈溪突然回头说道:下个周一,那件事情就准备曝光了。
嗯。
闻渡眸色中有深意,他克制自己的情绪,伸出手,摩挲着谈溪手腕处的动脉,那里最是脆弱,其中有一根微微突出的筋骨,谈溪感到微痒,不由得浑身颤栗。
他盯着她青白的血管,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闻渡道:下周开始,我接送你上下班。
谈溪抿着唇笑:怎么,你担心我的人身安全?闻渡松开她细白的手腕,嗯了一声,回去吧。
谈溪点头,又看了他一眼,背对着余晖,转身离开。
她回到家,打开客厅的灯,走到落地窗前向下看。
闻渡依旧站在车门前,大约是感受到有一道亮光,他抬起头,向上看去。
两人目光交错。
曾经有无数次,都是闻渡将谈溪送到门口,离别时,他们很少有过万般不舍的情绪,或者说,有一个旁人都看不见的勾子将他们连接,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目光相缠,稍许之后,闻渡垂下眸,绕过车尾进入驾驶座,开往染上夕阳的路上。
谈溪站在充斥着柔光的居家灯下,目送他离开。
她站在窗户边许久,知道余晖越来越淡,才转身往里走去。
她走入卫生间,脱掉那件碎花裙子,微微侧过身子,扭头朝着镜子看去。
她肤色白,在头顶冷白色的灯光的照耀下,她的腰腹上的皮肤都快要变成了透明的。
唯有几道浅色的指印有些明显。
刚才闻渡抓的。
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劲儿,她又不会跑。
谈溪盯着那青印几秒,转身跨进了浴缸。
*闻渡将车停下,在楼下遇到了刚刚放学回来的闻璟。
闻璟下午刚才参加了篮球比赛,带领的队伍得了冠军,心情正好,吹着口哨往电梯内走,大喊一声:哥!你出去了啊。
闻渡进入电梯,看了一眼他因为出汗而乱糟糟湿漉漉的发顶,你中午怎么遇到吴烨了?吴烨哥正好在我们学校门口谈生意,说可以中午请我吃饭,我心道不吃白不吃,就找他去了,吃完饭想回来换见运动衣,就有签名的那条,就拜托吴烨哥把我给送回来了。
见他哥没吭声,闻璟又好奇地问:哥,我看你中午自己做饭了?还准备得挺丰盛?咱家中午有人来?叮——电梯停下。
闻渡扫他一眼,然后走出去,用指纹打开门,忽然淡淡地通知闻璟:你收拾一下,回别墅住。
啊?闻璟还沉浸在下午胜利的喜悦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闻渡推开门,简单地重复一遍,你回去住。
不是。
闻璟站在玄关处,看着可怜巴巴的,为什么啊?闻渡拿出手机,低头给谈溪发送消息,告诉她自己到家了,没什么感情地回答道:没有理由。
闻璟不想走,他今年好不容易跟他哥关系亲近了些,他哼唧了几声,正打算厚着脸皮耍赖时,偷瞄了闻渡几眼,发现人家低头认真看着手机,理都没理自己。
于是他钻进二楼的房间里,打算今晚都不出来。
等了十多分钟,谈溪都没有回消息,闻渡忍不住给她打了电话过去。
倒是有人接,只是谈溪声音有些含糊。
喂?你在做什么?是你啊。
谈溪小声道:我以为是工作电话。
闻渡眉间跳了跳,低声说:我给你发短信,你没回复我。
谈溪正在洗澡,头发上都是洗发水,不方便说话,问道:怎么了?闻渡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到家了。
……谈溪一时间没开口。
忽然啊了一声,闻渡眉头一紧,立刻问:怎么了?谈溪在那头好久没说话,只有浅浅的呼吸声,闻渡站起身,重新拿起车钥匙,又问了一遍,谈溪,怎么了?那边好像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谈溪轻轻叹口气,道:我这里停电了。
闻渡微微放下心,但接着道: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别怕。
他声音低沉,莫名有种叫人安心的魔力。
谈溪看了一眼窗外,见对面那幢楼此刻也是漆黑一片,估计是电路出问题了,这里都停电了。
她边说边摸黑走进卧室,拿起自己的睡衣,又说:我去给物业打个电话,先挂了。
谈溪打开物业的微信群,发现工作人员通知大家因为修路导致电路故障,大约会至少停电一整晚,尽量明早恢复。
谈溪又摸着黑,从客厅的柜子中找出紧急照明灯。
拿着那圆形的灯去厨房准备给自己烧一壶水。
起码得把头上还没有冲洗干净的泡沫洗掉。
*这边,闻渡又拨通了一个电话,几句话交代清楚后便挂掉,走上二楼,见闻璟的房门虚掩着,就直接道:闻璟,收拾好了吗?闻璟一听,痛苦地嚎叫了一声,哥,你认真的啊?闻渡不怎么有耐心地说:再给你十分钟。
哥,为什么啊?我根本不打扰你啊!而且上次你让我约谈溪姐我二话不说就给你约出来了,你自己约的话,可不一定……闻璟说到最后,在他哥冷冽的目光中,声音越来越小。
他悲伤地一屁股坐在床上,盯着他哥的眼睛看了几秒,终于读出来两个明显的字眼。
碍事。
没错,他哥嫌他碍事了。
闻璟确信。
闻渡撂下一句话,我已经叫司机来接你了。
闻璟年轻的脸庞皱成一团,心中愤愤,心道他哥现在越来越像个手段强硬的资本家了,纯属就是用完就扔。
闻渡下了楼,直接离开家中,开车往谈溪家开去。
*谈溪刚等着水烧开,手边那个紧急照明灯就罢工了。
谈溪抬眼看了一眼窗外,见外面黑漆漆的又是静悄悄的。
今晚月明星稀,偶尔传来风声。
她头发湿答答的,顺着锁骨流进睡衣衣领中,很不舒服。
谈溪拿出一个水盆,准备接点凉水,再加入热水,赶紧把自己的头发给洗干净了。
水花声刚响起,谈溪感觉自己隐约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立刻将水龙头关闭,没动,但所有的感官被调动起来。
敲门声响了几下,然后停了下来。
谈溪听到外面的风声似乎更烈了一些。
对面的那幢楼某户人家的客厅内有一个人影走来走去。
谈溪忽然觉得有点冷。
突然,手机传来震动,她身子稍微一颤,低头看去。
屏幕闪烁着光芒,显示闻渡的来电。
她略微放下心,接起来。
闻渡沉稳的声音传过来,冲破了她方才的一丝恐惧,谈溪,给我开门,我在门外。
◉ 94、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