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虽然以搬砖工的身份为人所知, 但他在人前一直很文雅,举止有度,言辞有礼, 身上莫名有种矜雅冷然的贵气, 气韵超然。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谢渊表现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搬砖工, 单看他那英俊的外形和出众的气质,会让人以为是哪副古画中走出的贵公子。
然而此时, 谢渊第一次打破了那股与生俱来般的矜持有礼, 用蔑视不屑的表情, 直言郑文松写的字是垃圾。
这一变故震惊了所有人, 大家惊疑不定地望着谢渊,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不过, 大家心里都有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谢渊就连说脏话的时候,都不显得粗俗,反而莫名有股野性肆意, 更吸引人呢?长得好看的人连骂人都这么赏心悦目的。
至于被骂的郑文松, 他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暴跳如雷地质问道:你说什么?你一个文盲,连字都不会写, 凭什么骂我写的是垃圾?谢渊冷冷地看他一眼,懒得与他争论辩解, 只俯身研墨, 意图显而易见:他也要写一副毛笔字。
郑文松怒上心头, 一时间竟忘了害怕谢渊以一敌十的好身手, 愤怒地想要上前同他撕扯。
幸亏刑世鸣挡在他面前, 牢牢地拦住了他。
当然, 刑世鸣这么做不是在保护谢渊不被打,而是在保护郑文松的人身安全……刑世鸣拦着郑文松,一时间很是腻味。
这人心里没B数的吗?就他这个身板,竟还敢跟人打架?万一被谢渊打死了怎么办?刑世鸣身材高壮力气大,拦一个郑文松绰绰有余,他甚至还有余力去观察谢渊那边。
这一看之下,刑世鸣就发现……不管谢渊会不会写毛笔字,他这架势摆得可挺足的。
姿仪凛凛,风姿卓绝,运笔时有种笔走龙蛇般的流畅与潇洒,恍惚间让人以为他正身着长袖翩翩的古装,古韵盎然。
谢渊写字的时候,谢宝珠正在帮郑倩倩擦眼泪,其他几个小朋友也纷纷凑上来安慰她。
谢宝珠一本正经地劝道:别哭啦,都是你爸爸刚才嗓门太大,把你吓到了。
那副字毁了,他最应该怪自己!刑世鸣的儿子小石头也大大咧咧道:不就一张字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郑叔叔也太小气了,我之前把我爸的古董花瓶打碎了,他都没拿我怎么样呢!郑倩倩被这么多小伙伴安慰,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她心有余悸地看一眼脸色狰狞的爸爸,又被吓得赶紧收回视线。
她瘪了瘪嘴,委屈道:可是,那副字本来是要给艺术馆的,李馆长会不会怪我……闻言,谢宝珠不甚在意道:放心吧,我爸爸正写字呢,到时候让他把那副字给李馆长,就不会有什么损失了。
小孩子毕竟天真纯粹,不会用有色眼镜看待搬砖工这个身份,也不觉得用谢渊的字替换郑文松的字有什么奇怪,郑倩倩只觉得庆幸与感动。
她握住谢宝珠的手,动容道:宝珠,谢谢你,也谢谢你爸爸!谢宝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不用谢。
孩子们这边一派融洽,大人们那里的气氛却分外僵硬。
郑文松自觉被落了面子,绷着脸一直不满地抱怨着,间或还对正在写字的谢渊冷嘲热讽:你以为随便什么人写两个字就可以代替我的字吗?小孩子不懂事,你一个大人心里还没数吗……刑世鸣被他吵得头疼,几个女嘉宾也一脸晦气地转过头去。
郑文松这种脾气暴躁的男人绝对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对自己的女儿都那么凶,对老婆岂不是很可能动手?几名女嘉宾纷纷在心里对郑文松判了死刑,面上却不得不保持礼貌,随口安抚他一句,免得场面更加尴尬。
没想到,这么多嘉宾都出言安慰他,反倒让郑文松在这种众星捧月中,更有了底气。
他骄傲地昂着头,丝毫不接其他人递来的台阶,放言必须谢渊亲口跟他道歉,才肯勉强揭过这一茬。
艺术馆的李馆长在旁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他偷偷瞄一眼不远处的摄像机,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心里有些发苦,早知道就不接这个糟心活了。
郑文松的爷爷和父亲都是书法界挺有名的大家,所以李馆长愿意给他几分面子。
其实在他看来,郑文松的字的确写得不错,但比起他的爷爷和父亲可就差远了,比起他所临摹的景明帝的真迹,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谁让他有个好出身呢?所以李馆长愿意将他的字挂在这里,反正他写得还过得去,总不至于丢了艺术馆的面子。
谁知道中途发生了这种意外,真是让他措手不及。
李馆长的思绪一时间飘远了,眼神也在不经意间落到了谢渊的身上。
此时,现场略有些混乱,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面色不善的郑文松身上,很少有人去关注一旁安静写字的谢渊。
或许是因为没有人期待一个文盲写出的毛笔字吧。
李馆长的目光先落在了谢渊身上,顿时在心里叹了一句好风采,见谢渊写字的架势如此专业潇洒,李馆长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手下的字。
这一看之下,他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先是一副见了鬼似的震惊模样,然后面上的震惊便慢慢变成一种如痴如醉的惊艳与赞叹。
谢渊的字流畅飘逸,有种扑面而来的锋芒感,还带着浑然天成的古韵。
李馆长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走到谢渊身边,努力抻着脖子看他写字,满脸忘我的痴迷与沉醉。
这一刻,他忘了旁边的摄像机,甚至忘了自己正在录节目,完全抛弃了矜持与形象,满心满眼只剩下这幅字。
李馆长沉迷于谢渊的字,几乎到了物我皆忘的境地。
但每次当他要沉浸于这份美好时,总会被一阵吵闹声拉出去。
原本李馆长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他却觉得郑文松说话的声音十分刺耳,吵得他头疼又心烦。
李馆长一时间火气上涌,猛地瞪了郑文松一眼,大声喝道:闭嘴!吵死了!这话一出,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众人望向李馆长的眼神有些许古怪——这馆长看着挺和善的,没想到还是个暴脾气?不过,还挺爽的……郑文松不敢置信地看着李馆长,像是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
李馆长向来对他很客气,怎么会突然间如此疾言厉色地对他?这让郑文松倍感耻辱。
很快,大家就发现了李馆长如此反常的源头。
他正站在谢渊身边,表情沉迷地看着他手下的作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叹。
众人心中顿时升起股古怪感,难不成……谢渊的毛笔字写得还不错?大家不约而同地往前走了几步,想看看谢渊写的是什么。
恰在此时,谢渊收势放笔,极利落地写完了一幅字。
接下来,谢渊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李馆长就一步上前,整个人几乎要趴在那副字上,满脸激动地喃喃道:好字……好字啊!谢渊看着这个挤在自己身前的胖男人,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很快,他身边围上更多的人,谢渊不堪其扰,干脆几步退出风波中心,牵着女儿的手站在一旁。
谢宝珠晃了晃他的手,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出风头了?谢渊的眸光在脸带泪痕的郑倩倩身上一掠而过,他平静道:看不惯他的嘴脸。
谢渊垂眸看着身边漂亮又可爱的女儿,一颗心骤然软了下来。
他轻轻摸了摸谢宝珠毛茸茸的脑袋,握着她的手也更紧了些。
谢家父女俩说悄悄话时,以谢渊写的字为中心,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李馆长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对着字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激动模样,振奋道:我们馆又多了一件镇馆之宝!刑世鸣啧啧称奇,我是个大老粗,不懂欣赏艺术,但我也能看得出,这幅字很牛。
富婆女嘉宾左兰双眸光微亮,这字很好。
左兰双家世极好,自小便见识不凡,她一眼就能看出这幅字绝非凡品。
女设计师万淑青若有所思:谢渊写的字跟郑文松写的有一点像。
左兰双解释道:他们俩应该都是仿的景明帝风格。
李馆长叹道:只是郑文松最多只仿了形,根本不具备景明帝的字的大气神韵。
谢渊这幅字却是我所见过的最像景明帝的。
形神韵兼备。
李馆长看了又看,惊艳道,简直一模一样啊!若不是太过荒谬,我都险些以为是景明帝亲笔了!谢宝珠:……你有没有想过,这就是景明帝亲笔。
谢宝珠抬头跟她爹对视一眼,又默默地移开视线,一切尽在不言中。
由于这一意外,节目组甚至将谢渊本人给遗忘了,只将摄像头对着那副字猛拍。
直播间里也一片沸腾。
【卧槽!这个字牛比!】【我挺喜欢景明帝的字,谢渊写得……不说十分相似吧,只能说一模一样!救命他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会有人名字跟景明帝一样,连字迹都跟景明帝一毛一样?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住脑,我们要相信科学!】【笑死,郑文松丢不丢人啊?就他那破字,连谢渊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他还为了那破字骂自己女儿,属实没必要了。
】【郑文松真的好恶心,他对女儿好凶啊,倩倩好可怜!】【谢渊真是铁血女儿控啊哈哈哈,就看不惯别人打骂女儿,还主动出头了。
】【平时谢渊可是很冷淡的,很多时候都是被迫营业,第一次见他这么主动地表现。
果然任何一个爱女儿的人都看不惯郑文松的所作所为。
】【等等,大家是不是忘了什么事?谢渊的字写得这么好,他怎么可能是文盲啊?!】【有道理……书法和古琴都这么强,明显受过很好的教育,不可能是文盲。
】【啊这……那他为什么不解释啊?他被当成文盲骂得很惨唉?】【不知道谢渊怎么想的……可能是因为清者自清,不屑于解释?】【↑像是谢渊的性格。
说起来,一个人如果一本正经地站出来澄清自己不是文盲……也挺怪的吧?不如像这样直接露一手更有证明力。
】【我懂了!谢渊文盲一说传出来,是因为当时他拿着口播卡片,问女儿这是什么字?,有他搬砖工的身份做铺垫,大家就下意识地以为他是不认识这个字,才会问女儿。
】【但是大家有没有想过,或许谢渊从来都是识字的,当时只是为了考考女儿,才故意问宝珠?!】【有道理!我就经常突击检查我家孩子,问他这个念什么那个怎么读!】【这么一想……谢渊不是文盲,只是个用心良苦的老父亲啊!】【他真的,我哭死!】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