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记挂着三哥哥, 沈青岁天未亮就醒来了,她一睁眼头顶的漆彩承尘便落入目中。
她记得昨夜自己等得太晚,不小心在桌边睡着, 现在想来应该被婢女们扶上|床的。
直起身,她坐在窗沿等了一会儿, 待天色蒙蒙亮的时候, 唤水洗漱。
昨日赶到嘉扬城, 路上没有条件可以施展医治, 今日一有空就要将药浴针灸提上日程。
洗漱完毕,婢女们接着端上来清粥和几碟小菜, 青瓜是糖渍的, 方一入口有些奇怪, 吃过一块她便不再吃了, 不太习惯。
她用完早饭,三哥哥便在门外敲门,像是早就计算好时间。
三哥哥可用过早饭?她惊喜地奔出来, 亲切地询问。
三哥哥今日一袭家居服, 颜色素净但并非没有纹饰, 凑近一看雪绸上有着暗纹。
她现在才觉得他竟然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当初才来府中他和自己身高差不多呢, 就高了两指。
如今,即使她站在廊桥上, 他站在廊桥下, 他仍然需要低头对自己说话,嗯, 已经食过了。
那……三哥哥今日忙不忙?她想到他昨日刚在嘉扬落脚就要赴宴, 一时半日恐怕抽不开身。
今日不忙。
得到他不忙的回答后, 沈青岁让人下去抓药煎药,趁着煎药的时间,她检查药箱里的针具数量有没有少。
一切准备就绪,药浴与针灸的地方设在玉清苑主屋的耳房,空间不大不小,收拾出来刚刚好。
仆人们正将药汁倒入浴桶中,沈青岁蓦然问起来:三哥哥昨晚多久回来的?又住在哪儿呢?你不在的时候我逛过府苑,发现只有这一个苑子。
除了玉清苑就只有西厢客房和东边下人们住的地方。
佟北陆颇有耐心地一一解释,昨夜丑时回的,住在玉清苑的偏房。
沈青岁张着嘴愣了愣,终于还是说出来,为什么三哥哥不住主屋?明明三哥哥才是府苑的主人不是吗?哪有主人住偏房的道理?此时,浴桶里已经盛好热气腾腾的药汁,仆人们也领着水桶下去了,耳房里一下子只剩下他们二人。
佟北陆纤长的手指自袖子伸出,雪白与黑褐相比,沈青岁觉得他哪里是在波动水面,反而是撩拨她心底的弦。
其实偏房也不小的,郡主在府里的吃穿用度向来都要求最好,北陆竭尽全力做到。
四下无人,他又唤自己郡主,有种淡淡的疏远,明明以前他也是这般唤自己,怎么现在感觉变了呢?沈青岁心绪低落,固执地说:但是我现在不是郡主,我们也不是兄妹……至少在外人眼里不再是了。
她话音方落,佟北陆抬头看她,眼底含笑。
那郡主是想北陆睡你睡过的床,郡主去睡北陆睡过的床么?沈青岁的小脸瞬间涨红,眼睛落在地面,快将地面灼出一个洞来。
他说的话挑不出任何错处,但怎么听怎么有种戏弄在里面。
她也不是懵懂幼稚的孩童,岂能不想入非非?她正不知如何回应,衣带解开的声音响起,她讶异抬眼,却见三哥哥已经旁若无人地宽衣解带。
嵌玉腰带已经被他取下搭在屏风上,衣襟系带也已经扯开一根,天气转热,他穿得不厚,胸前轻薄的中衣透出肌肉线条,若隐若无。
沈青岁不是第一次见,不久前她见到的更加深入透彻,还用指腹拂过。
三,三哥哥,你先药浴,结束后记,记得叫我。
她磕磕巴巴地说完一句话,差点咬了舌头,也不管三哥哥怎么回,她最后一字落下时,人就已经在门外了。
后背紧贴在门扉上,急促的呼吸渐渐平静,她这才注意到仆人们都在外面候着。
害怕自己的窘状被人瞧见,她调整呼吸,掸了掸裙摆,状若无事地说:将我的药箱拿来。
两盏茶后,仆人们将浴桶搬出,沈青岁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拎着药箱进屋。
她一进屋,背后的屋门就被仆人关上,咚地一下宛若她的心跳。
三哥哥已经换上一袭长至脚踝的白色中衣,从他大开的胸襟露出的肌肤来看,可知他里面未着寸缕。
他没有像上次一样,在一边的榻上躺好等待着针灸。
沈青岁只瞟了一眼,秉承着非礼勿视就垂下眼睫不再看。
郡主。
嗯?她潜意识抬头看他,这一眼令她受到不少惊吓。
佟北陆已经解开衣带,朝外拉开,映入眼帘的是白皙的肤色。
沈青岁迅速捂眼转身,不一会儿,身后传来轻笑声。
三哥哥在逗她,以前在府里他从不这样,冷冰冰的,还会抓着她背书,严谨得像书院的夫子。
他既然敢脱,她又有什么不敢看呢?沈青岁咬牙忿忿转身,却见他修长的身形已经在榻上躺好,也不是什么都没穿,至少还穿着长长的亵裤。
他果然在寻她开心。
沈青岁把药箱放在榻边的小桌上,打开针袋取出针具。
指间捻起一根毫针,俯身寻找穴位,他方才沐浴,身上有股淡淡的草药味,沈青岁并不排斥反而习以为常。
她速度快,做事专注,至始至终都未看他一眼。
半个时辰后取下最后一根针,将东西收拾好,她打算拿出去用沸水消毒。
郡主。
她身形微微滞了下,依旧要去开门。
腰肢连带手臂都被人圈住,向后一拉,靠入一个怀抱。
他只披了件中衣,衣带并未系上,沈青岁后悔衣裳穿得薄,能清晰感受到他肌肤的温度,十分烫人,如火炉一般。
她记得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偶尔触碰他的手,也是冰冰凉凉。
他的身体再日日变好,她该高兴才是,怎么就有些慌乱呢,心慌得都快喘不过气。
三哥哥……细弱的声音带了鼻音,她快哭了。
佟北陆却适时松开她,仿佛方才什么都未发生,手里捻着一根毫针,郡主,你忘了这个。
应该是她方才收拾的时候遗落了。
沈青岁想拿回来,佟北陆收手,另一只拉过她手里的针袋,亲自把毫针放回去。
他上次就见她这样放的,位置不会错。
放好后,他又还给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沈青岁吸了吸鼻子,她后背和脸颊的逐渐燥热消退,心底的不适也渐渐散了。
郡主,白马寺的桃花开得正盛,明日我们一起去赏花礼佛可好?沈青岁张嘴,正想拒绝,可若拒绝了又像是自己躲着他一般。
她点点头答应,随后打开门,她仓皇离去。
**翌日。
管巡管检已经牵来马车在府外候着,佟北陆一反常态,穿着玉红色圆领锦袍,腰间垂下一块水蓝色的玉佩,可他唇角紧抿、下颌线绷紧。
等他上了车厢后,管检摸了摸胳膊,撞一下旁边的管巡,你有没有觉得今个儿大人心情不佳。
管巡看了看天,碧空千里,丝丝缕缕的云朵散在天边,还要去山顶白马寺游玩,又看了管检一眼,不觉得。
管检摇头,暗道木头就是木头。
不一会儿,婢女搀扶着烟粉衣裙的沈青岁珊珊到来,她踩上轿凳,管检殷勤地给她搭把手。
进入车厢,撞见一片玉红色的衣袍,他极少穿诸如红色这种明艳颜色的衣裳,但如今穿在他身上却是极配。
佟北陆低头看书,锦袍绸缎的华光仿佛照映在下颌,清冷白雪、灰冷瓦甍,檐角下挂着一盏灯笼,黑白中增添一分暖色。
沈青岁懒懒瞟过一眼就望向窗外景色,所幸,三哥哥也没有与她说话,车厢里一时寂静。
马车行驶一段时间就到达山下,山路难行,摇晃得沈青岁昏昏欲睡。
她便靠着车壁闭目,佟北陆这才放下书,直勾勾地去看她。
今日的她穿着淡粉的上衫,下着天碧色的水波银榴裙,肩上搭着淡青紫的披帛。
当她跨过府门朝马车走来时,举止优雅,是个娉婷柔美,昳丽动人的娘子。
如今靠在车壁浅眠宛若海棠春睡。
他仔仔细细地瞧她,卷长的睫毛下有一截青色。
佟北陆抬手,正要碰触到她的眼下时,那双潋滟杏眼睁开了。
实际上,沈青岁睡得很浅,车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总该有翻书的声音。
犹如佛龛中精细雕琢的玉观音的手近在咫尺,沈青岁想起后背的滚烫,瑟缩了一下,可马车就那么大,她能缩到哪里去?收回手,佟北陆深深地吸一口气,你昨夜未睡好?沈青岁:嗯。
我认床,有些不习惯。
要是认床,她第一晚就不会一夜无梦。
简单的一问一答后,场面又寂静了。
沈青岁受不了沉闷,撩开方才小憩时放下遮光的车帘,他们正行驶在山路上,重山叠叠,青绿苍翠,不远处的山顶云雾缭绕,隐隐约约见得长长台阶,台阶上有宛若黑龙的人群,拾阶而上,是一座无数桃花盛开,云蒸霞蔚映衬的金顶佛寺。
就在这时,佟北陆启唇。
作者有话说:在府外就可以稍稍进一步啦。
岁岁现在还属于没开窍,她是喜欢老三的,但是又清楚知道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妹,不能违背纲常,所以对老三亲密的接触还是有些排斥,等开窍就好了。
另外,国庆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