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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岁岁, 我来找你了。”

2025-03-22 07:52:11

为首的官兵正要接过令牌,见苏翡前来立刻恭敬道:苏指挥使。

苏翡的目光落在沈青岁身上,却是对那副官说:不必验证身份, 我作证她就是平乐郡主无疑。

其实,就算没有苏翡作证, 光是那比金银还珍贵的象牙令牌已足以证明她的身份, 大棠唯一异姓王的独女, 平乐郡主。

在场的官兵都齐齐矮身, 单膝跪地朝沈青岁行礼。

回秦州时就听母亲说过,苏家嫡子离家出走, 似是参军入伍。

如今再见他, 已是三品指挥使, 看来战争的磨练让他成长不少。

苏翡也没想过会在此时遇见沈青岁。

三年前家中要为他定下婚事以结秦晋之好, 他不答应当场顶撞长辈,自言已有喜欢的人,决不会娶家族安排的女子为妻。

此话一出, 他被祖父家法伺候, 打断了一根鞭子, 整整一个月都下不来床,也错过了秋闱。

伤好后, 他看似接受了家族的安排,其实在订亲当日便逃走。

适逢胡虏与大棠大战一触即发, 广征男丁参军, 他隐姓埋名弃文从武。

沙场上生死一瞬的磨砺将一枚粗石,磋磨成坚不可摧的美玉。

边疆平定, 他回京受封, 身份也瞒不下去, 苏家拿他束手无策,遂不再干涉。

此次他依照圣人旨意领兵前来重建嘉扬、平复瘟疫。

苏翡动了动唇,像是近乡情怯的怯缩,多年未见,你还好吗?沈青岁笑了笑,如你所见。

如今的她算不上多风光亮丽,身着荆钗布裙,袖口磨损严重得地方还打着补丁,因为日日都要用酒熏一遍,衣裳倒算整洁干净。

只从穿着打扮看她落魄了许多,只有面对事物淡然自若、落落大方的仪态,彰显她并非普通的山野女子。

不披挂金玉却仍旧光彩照人的她,用娇柔轻和的声音对他说:苏翡,我幼时顽劣曾多次冒犯过你,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她说的是当年用墨砚砸他的脑袋一事,以及两人就此结怨,始终不对盘。

直到三哥哥与她一起去书院读书,教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与其和人争执,不如花费时辰提升自己,勤学苦读。

那之后,她和苏翡的关系不再剑拔弩张,即使后来有几次是苏翡先挑事,她也置之不理,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也更像陌生人。

听她道歉,苏翡倒像是犯错的人,眼神躲躲闪闪,你不必如此,当年我也有错。

他其实很喜欢她,但年少不知何为喜欢,只想与她多说话,引起她的注意,有升入高馆的机会也因她而继续留在中馆。

苏翡会嫌她笨,那些知识都学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不会背,一辈子留在中馆算了。

可光阴总会飞走,不肯停留半步,她变得勤奋刻苦,最终取得六甲,她及笄那年拥有升入高馆的资格却没有机会升入。

她的勤学勉力、淡漠疏离都是因为沈府新来的三公子,在那之后她的眼里再没有自己,满满的都是她的三哥。

他曾伤心过,也曾怨恨过。

可长大后才发现那人的确有令人折服的能力。

苏翡并没有扭捏不自在,他是发自内心而言,过去我也多次冒犯你三哥,若是可以请你帮我向他转达歉意。

沈青岁讶然,她还记得苏翡当年讥讽三哥哥的场景历历在目。

苏翡捂嘴咳了一声, 多亏右相大人的谏言,在胡虏一战里阵亡的弟兄才能长眠。

战争虽然以大棠大获全胜为结果,但阵亡的将士如何抚恤就是一个问题。

按照以往条例,便是给阵亡将士的家属发放抚恤金,按照军衔等级从二两到百两不等,可对于年迈失孤的老人来说,银两少了不够安享晚年,银两太多也会屡遭盗窃,根本守不住。

右相便谏言,家属可以自行选择抚恤金或是米粮。

家中无人承袭职位,则可以领三年军饷;若有子弟承袭职位,除了抚恤金外每月额外领取十斗米。

条例下达,能安置好失孤老人,便是抚慰将士们的在天之灵。

沈青岁颔首,有机会,我一定转达。

她看了看四周的景状,对苏翡略带恳求之意地说:苏翡,请你让将士们把干柴和油都撤掉好么?病坊的病人看见会发生恐慌。

他沉默下去,半晌才拱手道:恕难从命。

接着,他又飞快地补充道:郡主身体娇贵,还请尽快离开秋水镇,与瘟疫病人隔绝。

沈青岁咬唇痛心道:我一走你们是不是就会将秋水镇烧了,和那些患病的百姓一起烧掉。

这是太医们商讨后的决定,还请郡主理解。

沈青岁握紧手里的象牙腰牌,冰凉的触感沁入心底,她赫然拔高声音道:我不会走的!病坊里的病患还有救治好的希望,我和师父还有许许多多的大夫都在努力,我不会让你们一把火将一切付之一炬。

她绵柔的嗓音、铿锵的语气、掷地有声的话语落在一众官兵的耳朵里振聋发聩。

苏翡和一干官兵也不想将人活活烧死,但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方式能阻止瘟疫继续扩散?沈青岁胸膛止不住地剧烈起伏,眼尾绯红地对苏翡说:苏翡你们若要放火,便把我一起烧死罢。

她只能孤注一掷了,赌他们不敢冒着大不韪将皇亲国戚烧死,赌父亲身为大棠战神的|名望能震慑住他们。

有不少士兵都知晓沈郡王是大棠北境最坚固的护盾,他虽身为郡王,但并没有像京中的闲散王爷般骄奢淫逸,反而扎根在最苦寒的边疆,与将士们同吃同住。

而平乐郡主是沈郡王唯一的嫡女,是他含在掌心怕化了的明珠。

副官曾跟随过沈郡王作战,拜倒在他英勇无畏的风姿下,忍不住劝苏翡道。

圣人让我们遏制蔓延的瘟疫,其实也不一定要把人都烧死,比如就关在这里不准进出也算是遏制。

就算那群太医会闹,我们还会怕几个糟老头子?听到副官的话儿,沈青岁清润的眼也变得亮晶晶的,给我们时间,一定会把疠痎治好。

虽然一把火烧下去能一劳永逸,但如果有生的希望摆在面前,谁又会选择死亡呢?好,我答应你。

苏翡终是让步。

最终,秋水镇完全被隔离起来,外面都是官兵把守,禁止出入。

一开始沈青岁还在为物资发愁,但输入物资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之后她才知道是苏翡在暗地里相助。

源于叶鸣的名气,患上疠痎的病人在朝廷官兵到达前,都来到秋水镇病坊接受救治。

由于吸纳了整个嘉扬的病患,秋水镇倒成为疫病最严重的地方。

但从沈青岁的角度来看,只要将秋水镇的病人都救治好,也就间接平复了瘟疫。

一切都在朝美好的方向前行。

乌飞兔走、急景凋年,病坊里的银杏树黄了。

看完今日的最后一个病患,沈青岁就近坐在银杏树下的小马扎歇息。

日夜不停的制药熬药诊治,若是有病人的病情突然恶化,更是整宿都为了抢救而无法入睡。

一段时间下来她清瘦许多,体态轻盈若羽,静静地靠在树干上。

她就歇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秋风吹拂,经过她的身前也收起凉意,变得轻柔,银杏叶簌簌落在她的衣裙,宛若盖了一层金色的毯子。

沈青岁是被一阵清脆兴奋地童声唤醒的。

阿青姐姐,阿青姐姐!垂髫女童从不远处跑来,小脚踩在银杏叶上哗啦啦地响。

她摇了摇沈青岁放在膝上的手,撒娇道:阿青姐姐,秋天到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去镇外的山上摘秋梨呀,现在的秋梨可好吃啦!沈青岁削如玉葱根的手指戳了戳女童的鼻子,小檀母亲的病还好,等病好了我们明年秋天去摘好不好?好!阿青姐姐不许骗人!不会骗人的。

沈青岁远望镇外岚烟缭绕的山坡,山坡上结满丰硕的秋梨,不用尝就知道会很甜。

等到明年,一切都会变好。

嘉扬被冲毁的河堤已经修缮完毕,受难外逃的百姓都渐渐回归故里,秋水镇里的疠痎病人已经治愈了十之八九,但整个镇尚不能出入,只待最后染病的十数人好起来。

曙光就在眼前。

冬季悄然来临,下了一夜的雪,清晨起来屋檐街面都铺一层白,盖住荒凉景色,一派百废待兴。

苏翡身穿绯红锦袍,手执一柄竹骨纸伞,身边是及他肩的沈青岁。

沈青岁杏眼弯成一泓月牙,笑着对他说:谢谢你带来的厚衣裳,大家都开心极了。

寒冷隆冬将至,他们都在为缺少衣物而发愁,没想到前日苏翡就送来足够多的衣物与取暖的煤炭,第二日就下了雪。

苏翡默默红了耳根,举手之劳而已。

在秦州多数时候他们总是不对付,她也始终横眉冷对,鲜少对他笑。

后来秋水镇相逢,她为了照顾病患,从白天忙到黑夜,更是愁云满面。

患疠痎的人越来越少,眼看就能在新年来临时解决瘟疫,她的笑颜才跟着多起来。

如今,终于一份笑颜是属于他的。

苏翡想起他来的目的,话锋一转道:不过,京城中有大消息传来,我今日找你也是为了说此事。

嗯?沈青岁疑惑地看向他。

嘉扬的水灾在日益趋好,瘟疫再过不久也能解决了,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苏翡避开她的视线,落在白茫茫的远山处。

他说:京中宫变,圣人退位,新皇是七皇子梁胤琛,而右相在宫变中不幸殒殁……之后的话儿沈青岁便听不见了,耳中发出嗡鸣声,只看见苏翡的嘴张张合合。

苏翡说了一连串宫变当日发生的事,包括右相殒没的经过,但直到他说完面前的小娘子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娇丽的身掩在蓝底白花一看就厚实暖和的兔绒斗篷里,但那张清丽脸上的血色正迅速褪去。

沈青岁身形轻晃,猛然跌在地面。

苏翡忙着扶她,松开纸伞,纸伞砸入雪,他被突如其来的力道一带,半蹲在地。

沈青岁半跪在雪地里,无措地抓住他的袖口,你,你再说一遍……他心口揪痛,但还是咬牙道出:右相,佟北陆,他死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他手背,滚烫得吓人,可她的手却是冰得可怕,雪花落在肌肤上凝成霜华。

呜呜呜呜呜呜……骗子,骗子……她低哑抽泣的哭声在风雪里支离破碎。

病坊里的病人一个接一个好起来,但沈青岁却突然病倒了,她也患上了疠痎。

病人们都感激她这段时间的悉心照顾,在病坊腾出一间最好的屋子让她养病,每日会送来新鲜温热的饭菜,叶师父和桑逸也日日来探望。

但她的身体状况却急转直下,看不到康复的希望。

沈青岁缠绵病榻,大部分时间因高热而昏睡,不睡的时候就是被咳醒,剧烈得要把肺脏都咳出来,呼吸似破损的风箱。

屋门打开,银巧刚走进院子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咳嗽。

她将熬好的药汁送进来,放在床头边,郡主,喝药了。

沈青岁在她搀扶之前就撑在床沿,缓缓直起身来,她道:又是先熬好我的药就送来了,还有其他病人的药在熬吧?银巧嘀咕,也没有多少病人了,大家都盼郡主能尽快好起来呢,他们才不会介意。

好了,我会乖乖喝药的,你先去看好火候,别熬干了。

沈青岁催她赶紧回去看药。

那郡主一定要喝啊。

毕竟炉子还烧着,银巧不能离开太久。

浓稠乌黑的药汁倒映出她清瘦苍白的脸,沈青岁闭眼一口饮尽,将空药碗放在旁边的小桌。

她小时候最怕吃苦了,生病不得不喝药时,母亲就会在她喝完药后递上一颗甜丝丝的蜜枣。

这般想着,嘴里的苦似乎都变甜了呢。

疠痎发作了,身上一阵热一阵冷,这一回是冷,她钻回厚厚的被褥里但身子骨仍旧忍不住颤栗,牙关也打着颤,本就白皙的脸色透出青色,屋檐下凝结的冰棱,轻轻一碰就碎掉一般。

极度寒冷过后便是如沙漠里的灼烫炎热,两者循环反复地折磨着她。

沈青岁意识模糊,脑袋浑浑噩噩。

哗地一下窗扉被吹开,呼啸的风雪顷刻灌进来。

她似乎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点点莹白敲打在窗台,泠泠的,似铃响。

一片月色的衣袍一闪而过,沈青岁杏眸微瞠,是梦吧?不止是听觉出现了幻觉,就连眼睛也快不行了么……然而,门扉开关的声音在风雪中模糊响起。

轻袍如雪、缓袖如云的颀长身影关了门,走到窗前,猎猎白裳若振翅欲飞的蝶,窗扉合拢,那只蝶落在屋中。

沈青岁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只见一个白影向自己走来,还未靠近眼泪就簌簌坠落。

别哭。

是熟悉的清冷朔雪的嗓音。

第一次他说别哭,是她为自己嫁不出去而悲伤难过。

第二次他说别哭,是长安城门口恋恋不舍的分别。

第三次……岁岁,我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说:岁岁:是梦么?北陆:是我。

家人们明天上夹子,晚十一点后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