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伫立在床沿, 玉骨云衫,唇角的笑似乎能把雪霜都融化。
沈青岁强撑起身子,伸手去触碰。
佟北陆接住她绵软无力的身子骨, 圈在怀里紧紧不放。
她微微仰起头看他,双眸因病迷离, 三哥哥你真的死了?佟北陆唇边的笑意扩大了一分, 不否认也不肯定。
一定是了。
三哥哥极少展颜, 即使是过年与她一起放烟花特别开心的时候也只会弯弯唇角。
她听说, 如果一个人没能完成心中执念,死后就会变成幽魂在人间飘荡。
嘉扬距离京城迢迢千里, 况且还有官兵封闭了秋水镇, 他怎么能孤身到达?她放在心底的三哥哥已经殁了, 只有魂魄跋山涉水地来找她。
沈青岁没有与之重逢的喜悦, 反而潸然落泪。
我还没有亲口对你说,我也是喜欢你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岁岁喜欢三哥哥。
喜欢你给我做玉兰簪、玉兔子、彩燕纸鸢、锦鲤花灯、点翠头面……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我正在背《诗经》, 背着背着就睡着了,睁开眼就看见了你,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做梦见到天上的仙人了呢。
后面家宴上,岁岁看得出你心里愁闷, 便想化解那些苦, 温暖你,让你开心。
唔……可现在想来都是你在帮我呢, 我都没有真正为你做过什么。
你教我念书, 督促我学习, 不然我也不会考上六甲;我落水你不顾性命也要救我,否则我的命早就没了;我被迫出府,偏偏你也来到嘉扬,那段时间承蒙你的照顾……沈青岁头脑发胀,语无伦次地念叨,可都是压在心底的话,说到最后她想起他如今的境况,泪水如决堤的河汹涌流出。
可是你怎么,怎么就死了呢……佟北陆一点点揩去她的泪珠,温声安慰道:北陆死了,但我还活着。
她觉得高热烧坏了自己的脑子,不然为什么听不明白三哥哥的话儿。
三哥哥不就是北陆,北陆不就是三哥哥么?迷迷糊糊中,她又想起他的一个罪状来,在府里的时候你就‘郡主郡主’的叫我,其实我一点都不想你叫我郡主,显得好疏离,可是你怎么都不改。
佟北陆失笑,在她微微嘟起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如果我唤你小妹,那又和其他哥哥有什么区别?他从一开始就不想只做她的哥哥。
那你想唤我什么,除了郡主。
沈青岁执拗得像头小牛。
佟北陆唇角勾起,夫人。
沈青岁一怔,水润的眼睛像被荷叶露珠折射出彩色的光一般,好啊,那你带我走好么……说到最后她语量渐弱。
带你去哪儿?带我跟你一起去黄泉,去地府,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说着,她双肩不禁颤抖,面上的血色也在急速褪去,寒冷的病症又袭来了,我好难受,三哥哥你带我走吧……呜……佟北陆担忧地将她抱回厚实的被窝里,掖住被角。
你不要走。
沈青岁无措地拉住他的云袖,万分依赖地说。
好,我不走,你一定要好起来。
温冷却充满力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低呢喃,似抚慰心灵的摇篮曲一般催她入眠。
即将睡去前,沈青岁还呓语着:你骗人……他是她将死前出现的幻觉,等她病好他就会消失不见。
可那幻觉却将她的右手握在掌间,身披风雪而来的寒意已经散得差不多,双手由冷转热,源源不断的热意温暖着她。
不走,我何时骗过你。
**冬日的窗纸铺了三层,光线穿进来显得半明半暗。
沈青岁醒来时高热已经退去,头脑清醒许多,只不过浑身还有重病初愈的酸软。
房间里空空荡荡,无声无息。
她活了下来,关于他的幻觉也就消失不见。
果然一切都是梦,是病中的癔想。
她苦笑着起身下床,准备将喝完的药碗拿去给银巧,顺便也活动活动筋骨。
可桌上的空药碗不见了。
病坊忙碌,银巧只会在送下一次药的时候,才会将上一次喝完的空药碗拿回去。
如今新的药汁没有出现,但空药碗却被收走,说明屋子里除了银巧还有其他人来过。
一个念头在脑海浮现,是他吗?沈青岁匆匆趿拉上鞋,猛地拉开屋门。
眩目的白光逼得她睁不开眼,适应一会儿后,才见到屋外的情景。
风雪已歇,天光从云层里洒落,院子里铺满一层落雪,宛若无暇的白毯。
明亮的雪堆反着光,让身处其中的人仿佛站在云间,飘渺若仙。
一盏半人高的灯笼雏形立在院子里,有一腰身修长、肩背宽阔的人背对她,正在白蒙蒙的宣纸上描绘。
他听到声响转过身来,乌发未束,而是用一根云水蓝发带系在左肩,穿着荼白的阔袖澜衫像在自家院子里漫步般怡然自得。
他一手撩起袖口,另一手执丹青妙笔,逆光而立,日晕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如梦似幻。
她是不是还在梦里?沈青岁想确认真假,朝屋外踏出半步。
饱蘸朱红颜料的毛笔砸入雪,笔触轻描,红梅开在雪上。
佟北陆三步并两步来到她身前,揽住她的柳腰,抄起膝弯,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抱进屋放在床上。
单薄的身子被罩在白色的里衣里,才一会儿,小脸就被风吹得冷白。
他拧眉,面露不悦,怎么不穿衣裳就跑出来?一层又一层的被褥把她裹起来,裹成一颗白白的软糯粽子。
沈青岁乌黑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佟北陆不解地唤她,岁岁?她像是在确认某事,你没死?他仿佛转性了,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没有。
那……之前她病得迷迷糊糊,辨不清东南西北的那些糊涂话儿他都听见了?她的反应俱在他的意料中,先是一愣,紧跟着蹙眉咬唇,随后一张脸红成柿子,倒显得气色好。
本以为会羞赧地钻进地缝里的人突然发作,整个人像猫儿一样都扑向他。
佟北陆自然而然张开怀,沈青岁两只莲藕般细嫩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挽住他的脖子,献上自己的唇。
柔软的唇瓣紧紧相贴,她试探性地伸出丁香小舌,轻轻地撬开他的齿,脑海里回忆上次他是如何做的,她便依葫芦画瓢。
沉冷肃静的脸上难得的出现惊愕,她双目紧闭,纤密的睫毛在看不见毛孔的眼底铺一层阴影,主动又笨拙地亲吻他。
易燃的物件碰到一点火花即刻熊熊燃烧,他收紧握住她腰肢的手,加深了吻,将她压进软被。
沈青岁轻喘,周身被他浓郁的雪香包围,如玉的手顺着她的脸颊一直往下滑落,她抓住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侧脸。
漫长的吻结束,佟北陆的胸膛剧烈起伏。
她不知道她现在有多么诱人,樱唇水润如刚成熟的蜜桃,脸颊飞上红霞,尤其是那双如梅花鹿般澄澈明净的眼,此时此刻盛满春水。
沈青岁翘起唇际,你不觉得要给我解释一下么?本应死去却又在这里的右相大人?佟北陆哑然,无形中他被她压了一头。
平复好呼吸,他缓缓将那日宫变的情形道来。
元封十八年,大雪。
一队训练有素的军队冒着风雪,经南衙、上合门、通内后,直入皇宫。
在五皇子梁胤礼的打点下,他们一路畅行无阻。
守在宫殿门口的小黄门见到浩浩荡荡的军队,急忙跑进去,可刚刚转身便身首异处。
沉重殿门轰然打开,无数风雪袭来,将逶地帐幔吹起。
坐在堆积如山的案牍前批阅奏令的梁胤琛抬头,猛然见到他,剑眉倒竖,五哥带兵前来是想作甚?梁胤礼在小黄门的尸身上抹掉剑身的血,携着风雪踏进宫门,七弟识时务就交出玉玺。
梁胤琛厉声道:你这是在抗旨!呵——梁胤礼冷笑,那个老杂碎都快死了,抗不抗旨又如何?听到他大逆不道的狂妄之言,梁胤琛眉头紧锁。
梁胤礼兀自说着,五弟你乖乖待在北境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回来和我抢嫡位。
你回来就算了,什么都没做,那老杂碎偏偏还要宠信你!让你摄政!甚至病得快死了都要把皇位传给你!那我呢,我这些年的孜孜汲汲算什么!五哥,你当真要宫变?梁胤琛痛苦地闭上眼,问他。
他嵌在脸上的一双鹰眼锐利难挡,嘶吼道:不宫变,我就什么都没了!骤然,他温言说:五弟,只要你把玉玺交出来,你和仪妃就不会有事。
仪妃是梁胤琛的亲生母亲,也是因为舍命救驾才得以从美人晋升至妃位,顺便还恳求圣人将梁胤琛从北境调回来。
梁胤琛似乎受到打击,恍然问:我母妃在你手里?梁胤礼手持带血的剑,偏头耸了耸肩。
军队里走出一人,与梁胤礼长相有三分相似,他们都有一双如鹰阴鸷的眼。
晋国公沉声道:你还和他废什么话儿?杀了他,将整个大殿翻过来还怕找不到玉玺?似乎被他的恐吓所骇,梁胤琛转身走上正殿的鎏金龙头案牍。
与此同时梁胤礼的脸上浮现出对权利的痴迷神情,仿佛他已经荣登皇位,大权在握。
然而,下一息他的神情如木偶人般定格在脸上。
只见梁胤琛转动案牍旁的缠枝宫灯,金殿上的大棠堪舆图从中裂开,金丝楠木圈椅上当今圣人正襟危坐。
杀气凛然的军队顿时齐刷刷地俯身下跪,场上只有晋国公、容左相以及梁胤礼和梁胤琛还站立着。
梁胤琛弯腰,毕恭毕敬地把圣人从圈椅上扶起。
而梁胤礼伟岸的身影不停颤抖,若纸般飘摇脆弱,他跪在地上,髌骨与大理石地面碰撞出的响声在大殿里回荡,几乎骨碎。
他跪爬着来到圣人的脚边,抱住他的脚踝不住磕头恳求,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一时想不开……圣人不待他把话说完,使出浑身力气一脚踹开他,混账!把他带下去,押入大牢!可殿内静悄悄的,竟无一人敢动。
圣人愕然,你们……!晋国公大喝唤醒五皇。
梁胤礼如梦初醒,站起身拍了拍衣裳的灰,皮笑肉不笑道:父皇,全皇宫的禁军十之六七都归儿臣的党羽带领,你不如退位让贤,享受一下太上皇的乐趣?圣人怒不可遏地用拐杖指向他,孽畜……梁胤礼抹了抹鼻尖,面上的笑不见踪影,既然父皇不肯,那就勿怪儿臣不孝了。
他拔出剑高高举起,向军队发号施令。
事已至此,他就算弑君也要登上皇位。
禁军统领接受到指令,对将士们道:随我杀入……他话音未落,刀光闪过,额头砸在地面,头身分离。
鲜血喷涌,溅洒在一旁的容左相脸上,他大骇尖声道:李营,你居然杀他,你疯了!禁军李营被策反一事打得梁胤礼等人措手不及。
李营闻言不动声色地收刀归鞘,扬眉道:右相大人告诉下官,张统领居心叵测意图谋害君王,我等将士是为保护圣人安危而战,岂容你们利用造次!话罢,指挥禁卫军包围梁胤礼三人。
大势已去,梁胤礼眼红似疯魔,梁胤琛!你就不怕仪妃死吗?为人子,我怎会不担忧父母安危?梁胤琛的回答话里话外都夹杂着浓浓的讥讽。
他担忧母亲的安危,而梁胤礼不惜弑父也要坐上皇位。
梁胤琛:可是你凭什么能威胁我?梁胤礼死死地握紧剑柄,你母妃就在我手上,你说凭什么!梁胤琛完全没有被威胁的担忧焦虑,目光投向大殿外,这时,军队也齐齐分开,从凛凛森寒的队伍中现出一个身穿紫色官袍的年轻男子,他的手边正是形容憔悴但毫发无损的仪妃。
佟北陆淡漠地对梁胤礼道:你输了。
他袖手天地,缓步当车的清贵姿容落在梁胤礼的眼里,令他愈加疯癫。
佟北陆!是你背叛了我!枉我那么信任你,亲手将你捧上丞相之位!原本,佟北陆一朝中第,很快成为各个党派拉拢的对象,可他却向圣人请求监察嘉扬,圣人封他为钦差大臣,巡视江南。
嘉扬背地里是晋国公所管辖,而晋国公的胞妹入宫得封贵妃,生下五皇子梁胤礼。
晋国公与梁胤礼二人在嘉扬,傀儡官员为非作歹,搜刮民脂民膏,数次侵吞赈灾银两。
对于这个未及弱冠的年轻状元,梁胤礼嗤之以鼻,以为其不过是花拳绣腿,可未想到他真的顺藤摸瓜查出嘉扬背后千丝万缕的干系与京中他们二人有关。
舅甥二人收到消息,担忧事迹败露,于是安排了雨夜刺杀。
可佟北陆大难不死,收集完他们的罪证。
舅甥二人惴惴不安,直到他们收到佟北陆的来信,他打算投身五皇子党,而投名状就是从嘉扬收集来的罪证。
最后,他只提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证据,惩治了表面上鱼肉百姓的官员,弃车保帅。
在晋国公和梁胤礼的力排众议下,佟北陆一步登天,被封右相。
但是,他真正站队的并非五皇子,而是七皇子,他利用贪墨证据换取五皇子的信任,以得到更多的消息。
佟北陆很早就开始布局。
圣人伊始是想封梁胤礼为储君,但在见到佟北陆拓印下来的罪证后,心思动摇。
或许五皇子只是受奸人所惑,是否有治国之才,臣有一计,圣人不妨一试。
计策很简单,先让圣人以养病为由搬到行宫,恰好那时圣人的身体已经出现状况,这一举动正中下怀。
之后再命七皇子摄政,一段时间后放出圣人病危的假消息,并有传言储君之位会落在七皇子头上。
这一系列计策,主要是为了试探五皇子是否有不轨之心,会不会兄弟阋墙、手足相残。
然而,五皇子梁胤礼在带兵入宫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
五皇子梁胤礼、容左相、晋国公等乱臣贼子被押入大理寺牢狱,一切尘埃落定。
**潮湿阴暗的死牢里,晋国公被扣押跪在地上。
右相大人,大牢是个腌臜地方,您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给下官说就行,何苦走一趟。
狱卒奉承的声音传来,晋国公的眼前陡然出现一双与污糟之地截然不同的云靴,他抬头仰视,看见来人后嗤鼻道:好你个佟北陆,竟然不惜以身犯险,骗取我们信任!大牢外,佟北陆淡然地问他:晋国公,觉得这里熟悉吗?晋国公眯起眼四处打量,鹰眼最终落在他的身上,紫色的官袍与十三年前朱红的官袍重叠在一起,竟让他心神恍惚。
十三年前,御史大夫江清遥被陷害入狱,他躺在父亲的怀里,从大牢的栅栏缝隙见到身披黑色斗篷的晋国公。
如今风水轮流转,在大牢外审视晋国公的换作他。
牢门被打开,明灭的烛火被风吹得颤抖,佟北陆一步步走进来,冰冷的语气能将人冻在原地,当年就是你瞒天过海,洗脱你的罪名,让江清遥成了你的替罪羊。
晋国公问:你是他的门生?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不,你今年不过弱冠,怎么可能是江清遥的门生,你是……他双目瞠圆,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前御史大夫江清遥之子,江枫眠。
晋国公如遭雷击,面露惧色。
一人十刀,用你的血肉来偿还江家一百三十一口人的血债。
佟北陆对行刑之人叮嘱,凌迟一千三百一十千刀,未结束前他不能死。
右相大人放心。
他是大理寺剥皮血肉抽骨的好手,在他手上凌迟的犯人,不到规定的切割数前绝不会咽气。
短短一句话已经为晋国公安排好结局,他脸上松垮的皮肉止不住颤抖,在佟北陆转身之际他忽然挣脱束缚,突然暴起,鹰眸闪过狠辣的光,将身上藏匿已久的短刀抽出。
利刃刺进背心的一瞬间,晋国公已被狱卒手疾眼快地制伏在地。
佟北陆反手将短刀从锁子甲的缝隙□□,一甩哐当落地。
你也不过如此。
晋国公面如死灰,狱卒扒下他的衣服,绑在刑架上,薄如蝉翼的刀片触在皮肉。
惨叫从幽深晦暗的大牢里传出来。
**之后便如你所知,圣人传位给七皇子梁胤琛后留在行宫安心养病。
佟北陆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娓娓道来,只不过隐去晋国公受凌迟之刑的残忍景状。
所以你根本没死,但是对外传出的则是右相在宫变里不幸殒没。
沈青岁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点了下她的鼻尖,因为你。
我?岁岁不是一直介意我与你的兄妹关系?担忧违背伦常和世人的眼光?他顿了顿,北陆已死,你便不会再有那样的担忧。
为了她,所以甘愿放弃右相之位?要知道左相一死,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世人趋之若鹜的权势他说不要就不要?沈青岁嗓子里塞了团棉花,她扑进他的怀抱,小脸埋进胸膛,其实早在以前,我就不介意了……早在京郊遇刺,生命无形的消逝化成汩汩流出的鲜红,直面死亡的时候,她就想透了。
一个念头倏然出现,沈青岁紧张地抬头问道:七皇……当今圣人他不会追究么?把她的小脑袋按在胸前,他回:他不会。
因为我和他有言在先,我助他夺得储君之位,他为江家沉冤昭雪。
沈青岁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静静地感受彼此的美好。
那我以后该叫你什么……沈青岁气势弱弱,试探地说,枫眠哥哥?她一直记得三哥哥字枫眠,现在才知晓他的字亦是他的名。
他松开她,无奈地说:岁岁,我说过,我不喜欢你叫我哥哥。
嗯……沈青岁乌溜溜的眼滴溜溜地转,那江|哥哥?她故意的。
天旋地转,沈青岁被压在被子里,唇齿被撬开,默默承受他的攻城略地。
呜呜呜……她再也不要逗他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