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2025-03-22 07:52:16

次日天还未亮杨枝就被叫起来梳妆, 丫鬟仆妇们捧着大红喜服、凤冠霞帔鱼贯而入。

杨枝瞥了一眼那喜服,红的灼目热闹,金钱缂丝底纹, 绣满鸳鸯石榴, 精致繁复。

喜服上压着一支雀开九尾攒珠钗, 与她当日在南安时与薛穹信口说的没什么两样。

而正是因为这支钗,她给柳轶尘报了个信, 逃出了薛穹的软禁。

没想到转了一圈, 还是回到了原点。

看着那钗,她心底似一阵一阵潮水涌过, 百感交集。

不多时外面便响起锣鼓声, 杨枝在喜娘的搀扶下出门上了轿, 一路摇摇晃晃,在一种半醉酒的、与己无关的浑噩喜庆中到了薛府。

薛穹踢开轿帘,要抱她出来。

慢着!然于这时,一阵鞭炮鼓乐之中却传来一个颇不和谐的高声, 清澈郎朗, 却带着习惯性的威严。

将触到杨枝的那双手臂微微一僵,缩在轿中的她亦是浑身一震,下一息, 她听见自己明显压抑着的颤声道:别管他, 抱我出去。

薛穹低低嗯了一声,依言伸臂抱她, 那个朗声的主人已分云拨雾般穿过人群, 到了轿前。

杨枝自红盖头底下看到一双黑色的皂靴, 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傻子, 这时候来, 不是自投罗网么!情急之下,她紧紧攥住薛穹的衣袖,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别让他死,求你。

薛穹身子微震,一句本能宽慰的话将到唇边,却闻巷子首尾哨声乍起,铁甲铮铮涌入巷中,左右屋顶亦跃上两排黑衣人:无关百姓退散!尔等听着,大理寺卿柳轶尘与乱党同流,犯上作乱,陛下有令,当就地擒拿。

鼓乐声顷刻停了,巷中看热闹的百姓当即四散溃逃。

一时,喜庆的薛府门前,只余凛凛铁甲和穿着红衣却与这情形颇不融洽的薛杨二人。

傻子,谁叫你来的!杨枝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心头还是剧烈一跳,松了攥住薛穹衣襟的手,一个翻身从他怀中跳落在地,一把扯下红盖头:傻子,快走!柳轶尘看着那张施了粉黛、秾艳夺目的熟悉的脸,却是微微一扬唇角,自负得意日晖一般撒在眉梢: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薛穹眉头一凝,沉沉道:柳敬常,你不该来。

柳轶尘未予理会,看都未看他一眼,挺身负手,环视一圈,朗声道:谷君可在?吾今日想同谷君做个交易。

薛穹抿唇未应,身后却有一名婢女越众而出:大人何易?柳轶尘轻笑:三十万两黄金,换她,和她母亲的解药。

他的语调寻常,寻常到近乎有些轻飘飘,杨枝却整个面容一变,厉声大叫:柳敬常你疯了!然柳轶尘并未理睬,亦未看她,仍对着阶前的婢女,从从容容地笑着:去问问你们主上,这桩生意,他愿不愿意做?婢女面色微动,快速踅回堂中,又迅速踅返:主上说了,让大人带我们去看看那黄金,见到了黄金,便放人给药。

不行。

柳轶尘摇了摇头:先放人,我带你们去见黄金,见了黄金,再给药。

语声淡淡,却不容置疑。

他一身半旧的苍青长袍,与寻常并无二致,气度,亦与往日端坐堂上,没什么分别。

盛夏的日光洒下来,为他整个人都添了一层夺目的金。

可这样一张圣人皮囊,此刻所行之事却无异将世人推入水火。

杨枝死死看着他,嫁衣的红爬进了她眼底,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母亲的宁死不屈之志。

沆瀣门能伤万民、通敌寇,这三十万两黄金到了他们手中,与为虎作伥何异?她欲冲过来揪住他衣襟质问,却被左右拦住。

薛穹面色苍白,看了看她,目光落在面前的苍青背影上,皱起了眉。

婢女与柳轶尘对峙了一瞬,终于道:容奴再去问问主上。

片刻后,婢女再去踅返,轻轻一抬手臂:放人。

左右松开对杨枝的钳制,杨枝霎时冲过来,然还未冲到眼前,身后忽窜出一个黑影,一记手刀,稳准利落地砍上她的后颈,她顷刻晕了过去。

大人。

却是消失已久的黄成。

柳轶尘沉静的眼底这才微微泛起点波澜:带她走。

是。

杨枝再醒来时已是深夜,入目一片漆黑,稀疏的月影从破窗中透进来,照在面前的杂草上。

黄成下手并不温柔,脖颈处还有轻微的痛感,她轻轻揉了揉脖子,左右环视一圈,发现四壁破败不堪,大抵是在一间荒宅之中。

然而一低头,却不觉怔了怔,自己身下的杂草上铺着与这荒宅格格不入的锦被,身上盖的薄毯亦是羊毛所制,柔软舒适。

黄成,黄成——她对着窗外轻轻唤了两声,只得到了两下夜鸟的回应。

可两声鸟啼之后,却闻户枢一动,一袭高大身影,踩着月色,推开门扉:醒了?要什么吗?他的声音再无白日的威严镇定,依稀带着一丝不确信与小心。

杨枝呆呆望着他,不知怎的,白日的愤怒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一阵清明——他是什么样的人,她难道不清楚吗?到了这时候,她竟还糊涂到要误会他?须臾,看着他站在门边、手脚都不知道往何处放的无措样子,她忽而一笑:你过来。

柳轶尘愣了一瞬,依言走到她面前,并未太过靠近。

杨枝见他与自己仍有一臂之隔,干脆坐起来,伸手一拉,拽过他衣襟,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近自己。

原本规整的衣领被她拉得耷拉下来,露出里面的中衣和一节胸膛,他亦因这么陡然的一份劲力,重心不稳,跌跪在她面前的锦褥上。

锦褥下便是她的脚,他生怕压到,下意识往后撤了撤,欲稳住身形,然这个念头还未坐老,她一双手已环上了他的脖颈,一阵馥郁香气贴了上来,钻着他毛孔的每一个缝隙渗入肌骨。

柳轶尘浑身一僵。

深入骨髓的渴望被轻易挑动。

在青州的日子里,每一个夜晚,他都在回味着温汤镇那一个短促的夜。

他从未有过那样迫切想要办完一个案子的感受。

嫁衣的衣袖很宽,顺着杨枝的小臂滑下去,滑腻的藕臂贴着他的肌肤,那里一层细密的汗瞬间洇开。

月色下她那薄施粉黛的脸更添了一层蛊惑,鲜活的、一寸一寸啃食着他心口的蛊惑。

飞入两鬓的长眉似在挑衅,微微翘起的带着一丝顽艳的唇亦是。

传奇志怪中的狐狸精是什么样子,柳轶尘从未想过,这一刻他脑中开小差般地闪过一个奇怪念头,原来不是书生无用,而是那精怪惑人的本领的确令人挣脱不得。

身体不受控制地燃起一阵熟悉的燥热,让那有点隐秘的夜色愈烘愈盛。

窗外虫鸟鸣声此起彼伏,有如白日的锣鼓。

阿枝,白日的事……呆子,不许说话!杨枝止住他,笑容如水一般自她唇边划开,像噙着一整个明媚的春日,而这明媚之中,还添了几星夏日的喧腾:让我试试什么都不问,就只是相信你。

这一句话似一枚种进他心底的蛊,骄傲的、孤单的少年心一刹那城防溃尽,断壁残垣之中,他用尽气力、不顾一切吻上了她。

渴望在心底疯长,泛滥成灾。

那蔓生出来的藤枝早将他死死捆住,令他动弹不得。

所有的自持,在拥上她臂膀的那一刻便不作数了。

他从未有过像这一刻一般,想拥有她。

她亦不躲不避,热情地回应着他。

堪堪一个月的思念、昨夜的刀兵相向已让她心中对他的渴望亦如火星落入干草,刹那便成燎原之势。

什么女子的矜持、什么礼节规矩,此刻都化为乌有。

深长深长的一个吻之后,柳轶尘终于带着一丝不甘和愈演愈烈的欲/望抽身。

见杨枝仍未松开环住他的手,忍不住轻唤一声:阿枝,放、放开我。

杨枝扬起脸迎着他:你昨日不肯放我,我今日也不会放你的。

你不放开我,我怕我控制不住自……为什么……杨枝挑衅地看着他,舔了舔唇:……要控制?明月照出她眼底的水色,分明的蓄意与故作天真下荡开一片潋滟的诱惑。

为什么要控制?这句话像一声妖精的呢喃,像一捧最烈的桐油,浇在他身体里的烈焰上,那烈焰一窜数丈之中,火舌疯狂而嚣张地卷着,向他发出刺耳的挑衅。

他的眸色沉了下去,眼底益发杳暗,喉结轻滚,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句话: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回应他的是一个温软而生涩的吻,擦过他的脸颊,他的下颌……他一把攫住她的腰,欺/身而上,将她死死扣在怀中,一个更深的更缠绵更恣意的吻落在她唇瓣上。

虫鸟在欢畅的鸣叫,破窗中送来青草的香气,与他们彼此的呼吸绞在一起。

那呼吸越来越急促,带着最本能最极致的压抑与释放。

柳轶尘想到了少年时第一次手握惊堂木时的情形,那时的青涩、兴奋、战栗与此刻如出一辙,分明什么也不会,什么也未曾经历过,却还要端出一副老成的、身经百战的样子。

杨枝被他弄的浑身起了战栗,两颊生晕,似醉了酒,整个脑子也混混沌沌起来,然而看着他那双被欲/色所染下依旧认真严肃的双眸,却忍不住轻轻一笑。

立刻换来他不客气的一声:不许笑!杨枝当即憋住了笑,微微扬起了脖子。

后来究竟怎么成的事,她也没了印象,那一个晚上被无数个混乱的片段撕碎,她想起那一次随父亲纵马、在北军营中和人打架、利刃划过小臂时的感觉,那种突如其来的剧痛,几要割裂她的神经,然而剧痛之后却是酣畅淋漓的痛快,带着血腥味的痛快。

痛快痛快,痛在前快在后,这两个字相生相伴,描摹出人心底那种复杂混沌的极致。

因为剧痛皱眉的那一刻,柳轶尘仿佛愣了一瞬,有一种意料之外的茫然。

下一息,却紧紧拥住了她,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眉心,一点一点抚平那微微拧起的痕迹。

柳轶尘是个聪明人,在所有的事上领悟力都极强,没有例外。

月华似春蚕吐出的白白的丝,缕缕缠绕,织成一艘小舟,带着他们攀山越海。

海浪汹涌冲击着她,咸/湿的大海气息将她包裹,汗水贴着汗水,带着盛夏特有的黏腻潮湿,让人心中冲破一切桎梏的欲/望更加强烈,手指想要不顾一切地抓住点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来自天际的吟唱,古老而空灵。

柳轶尘的体力好得简直不像个文弱书生,不知什么时候,杨枝终于累倒,枕着他的臂膀,沉沉睡去。

青丝在他肩头铺开,被细汗打湿,如同池藻一般。

池藻下是她滑腻的肌肤。

他记得第一次穿过那青丝,看见她脖颈的时候,就发了怔,白玉一样剔透,还泛着温润的光。

没想到抚上去是这样的感觉。

他无法形容方才触及那一霎那的感受,酥酪少了些许弹性,玉石又失之坚硬,分明纤细见骨,却又好像没有形状一般,经他手轻轻抚过,便化成了一滩水。

他终于明白了食髓知味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是一种刮骨也疗不尽的毒。

她的大红嫁衣被胡乱丢在一旁,朗月入窗,将那鲜艳的红照出沁出骨髓的血色。

他方才忘记说了一句话,她着红时当真好看,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今日若是她当真嫁给薛穹,他只怕会忍不住杀了那厮。

杨枝睡梦中不知吃到了什么美味,轻轻咂了下嘴,翻过身,将一大半个胳膊翻在外头,柳轶尘替她将被子牵上去,不一时,她又翻了出来。

如此两三次之后,柳轶尘终于作罢,干脆伸出另一只手拥住她,拿自己的掌心替她温暖露在外面的肩头。

这一个混沌热烈的夜晚很快过去,启明星毫不留情地在东方亮起。

杨枝再醒来时天已大亮,身边却并无一人,只放着一套叠好的浅绿衣裙——昨日的嫁衣零落散在干草边,早已不成了样子。

衣裙上放着一支金钗,与先前他送的那支并无二致,只是手艺略略纯熟了些。

她微微一笑,快速穿好衣裳,随意挽了个髻出门:二郎……一边轻唤着他。

然而推开门去,却不见他身影,荒宅门扉处,另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抱剑而立。

杨枝怔了怔,走过去:黄鹤,你怎么在这里?大人让我来接……夫人。

夫人?哪个夫人?杨枝问,却立刻反应过来,微微一愣,两颊不自觉晕上绯色。

黄鹤垂首,假作不觉:大人让叫的。

杨枝心中涌起一阵别样的情绪,面上更添云霞。

未置可否,良久,方问:我母亲可好?他让你来接我,他自己人呢?老夫人已然醒转,一切都好。

黄鹤道,自怀中取出一个信封:这是大人让我给你的。

至于他自己……夫人看信吧。

杨枝拆开信封,快速扫完信中内容,呆了一瞬。

半晌,才沉声道:我们这就出发。

嗓音中带着明显压抑的情绪,却在抬眸的瞬间归于平静。

容容流云拂过山峦,远处传来庄稼汉耕作的笑语,是一个寻常又极不寻常的夏日。

南下的路上,柳轶尘信中的话不断在她耳畔回荡。

阿枝吾妻:展信安。

见此信时我已在回京途中,你定要怪我不辞而别。

这一回我不找任何借口,亦不诓瞒,将昨日之事,与我接下来的计划,完完整整告知于你。

至于再见时,你打算如何责怪惩罚,皆悉听尊便,只是莫要再说前夜那样伤人的话。

我虽一贯自负,昨日去时却仍是满心忐忑,沆瀣门无甚可畏,我只怕你当真不将我放在心上。

昨夜你虽有言不再相问,我却不愿再令你蒙在鼓中。

昨日薛府门前再会,我拿出三十万两黄金筹码时,知晓你很愤怒失望,但那不过是权宜之计。

如今沆瀣门势大,三十万两黄金落入他们手中意味着什么,我亦十分明白。

其实这一日我早有防备,当初避开你去寻那黄金,不是未多藏一个心思。

不过并非为了防备你,而是想着有朝一日陷入此等两难境地时,能为你留一手选择的余地。

你若事先不知,在外人看来便真假难辨。

是以,我当初便在黄金底下埋下火药设下了机关,而那墓中黄金之数,亦远没有三十万两。

最上面几层的确是黄金,底下的却不过是形似的方石,李挺之人初见那么多黄金,必然心神迷乱,这便是我的机会。

故而昨夜我能带着你顺利逃脱。

这一路南逃,我亦事先做好了一些布置,只是时日尚短,李挺与沆瀣门又并非等闲之辈,早晚会追来。

因此我细思之下决定与你分作两路——若是我运气好,半月后自能与你会合。

若是不好,你便再等等我。

看到此处你只怕会心惊,甚至愤怒,以为我要舍弃性命护你南逃。

我既有言不再诓瞒,此次便原原本本剖白。

不错,我的确有护你南逃的心思,一路也会假作不经意为沆瀣门留下痕迹,只是这并非舍命。

我已有了你,又怎会轻贱性命?几日前收到你诀别的信件,当时五内如遭焚烧,却直觉你不会无故如此。

我想过多般可能,其一为母,其二只怕还是为了我,因此你哪怕信中切切要求,狠话说尽,我亦会回来,就算京城危如累卵,就算前方十死无生,我亦会回来。

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那时我想,性命算什么,十二年前我就该死了,是你让我重萌生念,现下这条命,还给你便还给你了,天道轮回,自该如此。

我猜到了你会令黄鹤拦我,我虽有把握说动黄鹤,却一刻也不愿耽误,遂绕行小道,在城门前还做了伪装,才在婚礼前夜赶到家中。

可你那晚故意冷言,我亦被情绪裹挟,负气放开了你。

事后理智清明,十分懊悔,脑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无论有隐无隐,我都要将你抢回来。

你是我的。

这些年来我从来无可无不可,只此一回,我心坚如山,不可撼动。

我叫来仆从细细盘问,方知这些时日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知晓,你不可能放弃母命,那么你为何会答应次日的婚礼,便不言自明了。

那一瞬,我觉得从未有过的畅快,胸间块垒顷刻尽舒,月色亦有了暖人的温度。

我还知晓,你这么做想必还有别的用意,你写那封诀别书,是怕我自投罗网,恶语赶我走,亦是在担心我的安危。

我就知道你并非当真不着意我。

只要你还有哪怕一丝着意我,今日那亲我便抢的坦坦荡荡、名正言顺。

你是我的。

而我亦是你的。

只属于你,只臣服于你。

因此,这条性命我会格外珍重,沆瀣门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棋子,焉知我们没有?今夜之后,我方知道自己是个再俗不过的凡夫,我的欲/望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只怕我还更加贪婪、更加不知餍足。

与你在一起的时光太过快乐短促,我还想要更多。

未来漫长又短暂的余生,我贪心地想一直这般,一直拥有你。

所以,我绝不会让自己死的。

上次自南安北归,你我便预料到事态会朝着不同寻常的方向发展,是以临行前,我托江行策代我与费明光做了一次长谈。

梁洲节度使霍慎为我也去了信,而甄州本就是卫氏的旧地,卫氏虽衰,却死而不僵。

因而,南方四州,我们已有把握攥下三子。

江家北上御敌,京城空虚,令南军有了可乘之机,可那不过是暂时的。

京中我亦有别处安排,南军并非铁板一块,朝中也是如此。

你自幼师从薛弼,这些年又南北奔走,除天生才思之外,还深知民间疾苦,有勇有智、能谋善断,更兼具一颗仁心。

只是在朝时日过短,缺些历练。

南安有费明光坐镇,你尽可大展抱负。

三年,至多三年,待江家北驱胡虏,南军不过一击即溃,甚至不值一击。

有些话当面说不出口,只好寄于尺素。

此刻提笔作下此书,你尚在眼前,思念便已开始成灾。

我并非怯懦之人,却惧怕与你当面分别。

你便当我是个懦夫,来日重逢尽可好好嘲笑。

雁飞有归时,你我终再见。

等我。

作者有话说:闲话少叙,柳哥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