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烛言决定做的事, 若霞一向是全力支持的。
落烛言说要杀了莫曙、苏恩和谢晴，若霞说好。
落烛言说要拆了学院，若霞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没有像灵胧月母亲大人那样触碰落烛言的额头, 问他是不是发烧了。
他甚至没有提出一丝一毫的质疑。
落烛言很喜欢跟若霞哥哥聊天时的感觉，正因为哥哥是这样的人，他才会给予他比别人更多的信任, 让他知道自己更多的秘密。
不过与此同时，他对若霞有一丝好奇：哥哥不怕我一时冲动导致整个社会的动乱么？我在乎的人就这么几个，我有能力保护你们，只要你们好好的, 世界毁灭又与我何干？若霞这样回应了他。
哥哥说得对。
落烛言一直觉得若霞是懂他的, 现在更是觉得, 某种意义上, 若霞跟他是同一种人，都是那种只在乎家人，对旁人十分冷漠的人。
有陌生人死在自己面前, 浅久夕肯定会很难过，但落烛言和若霞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有人招惹自己，浅久夕总会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开就避开，但落烛言和若霞只会在第一时间考虑怎么拧下对方的头。
若不是有个性格温柔的妈妈, 和一个虽然有许多恶趣味但本性善良的母亲大人，落烛言觉得这个世界早晚得毁在他和哥哥至少一个人手里。
落烛言十分庆幸这一世的自己能被妈妈和母亲大人捡到。
若夜妈妈用她由内而外的温柔融化了他, 她是他前世梦寐以求的家人，给了他曾经不敢奢望的一切, 让他找回了笑容的意义。
母亲大人就像他这一世的道标, 告诉了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束缚了他毁灭一切甚至自我毁灭的倾向，给了他更安稳的一生。
落烛言对自己这一世的家人很满意，对这一世的自己也很满意。
他现在守护的想法大过了毁灭，所以，他要莫曙死，但不会让整个学院都给莫曙一个人陪葬。
今晚我们就去把学院拆了，莫曙交给我，其他导师交给哥哥。
落烛言说，由哥哥来判断他们是否还有活下去的价值。
若霞嗯了一声，笑得愉悦：感觉今晚不会无聊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单手支着脑袋，任由午后的光透过窗隙照亮了他一半脸，让他另一半脸隐在暗处，整个人在光影中透出几分带着邪气的魅惑。
落烛言之所以选在晚上行动，倒不是想等莫曙睡着了再暗中动手。
以他的实力，哪怕对手是五阶魔能师，也没有暗杀的必要。
他是想把莫曙死亡，学院易主引发的动乱降到最小，所以想等学员上完课回到宿舍后，在不惊扰到他们的情况下做他想做的事。
既然距离动手还有一段时间，那他想把虚妄之境里的事先解决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阿莫和小白一起从自己的虚妄之境里召唤了出来。
阿莫被召唤出来后，立刻熟练地单膝跪地：主人。
小白有一瞬的愣神，但很快反应过来，学着阿莫的样子跪下，生硬地重复了他的话：主人。
落烛言挑了下眉，有些诧异。
看了小白在他虚妄之境里的表现，他还当他是个刺头，没想到出来后直接换了张脸，变得沉稳许多。
名字。
落烛言问他。
小白低着头乖乖回应：伊诺克杰拉尔，主人叫我，小白，就行。
他在虚妄之境里对人语的学习颇有成效，虽然说起人语来还是磕磕绊绊，但至少意思清楚了许多。
小白。
落烛言接受了这个名字，就是你嚷嚷着要当暗杀者？是我。
好，脱了。
落烛言下了第一个命令。
小白脸上的神情有一瞬的凝滞，但下一秒便爽快地脱掉上衣，随手丢在了地上。
落烛言的视线往下一移：继续。
小白抿了下唇，摸在裤腰上的手握成了拳，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照做了。
落烛言觉得很有意思。
这个在他虚妄之境里被女兽人摸一下就炸毛的小家伙，怎么出来之后让脱就脱？你死活不肯叫我主人的倔强呢？你说人类肮脏时的愤慨呢？落烛言直接问了：不是讨厌人类么？让你脱你就脱？小白低着头，拳头微颤，半晌才开口，依旧是磕磕绊绊的人语：我讨厌，欺辱兽人的，人类。
主人，救了我们。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脱么？落烛言继续问。
不知道。
小白回答，但我，不需要，知道。
确实，一名合格的暗杀者，不需要知道自己杀人的理由，只需要知道自己要杀的目标是谁。
落烛言说着，对小白刮目相看了，我原本还想着，如果你扭扭捏捏不肯脱，我就把你送回拍卖会。
小白抿了下唇，没说话。
一旁的阿莫垂着自己的狼尾，看看主人，又看看脱|光了的小白，明显有些担忧。
他怕小白顶撞主人，也怕主人伤害小白。
主人对他有恩，小白是跟他一样的兽人，他们若是起了冲突，他根本不知道该帮谁。
落烛言不难猜到阿莫的想法，但他不会因为顾及阿莫的想法就收手。
他起身靠近小白，先是抬手覆上他的额头，感知了一下他的魔能量，堪堪二阶。
然后，捏了下他的肩膀，并沿着他的手臂一路捏下去。
兽人的身体强度果然比人类高很多，但远远不及他的哥哥。
怎么说呢，虽然小白的身体能力和反应速度确实有当暗杀者的潜力，但是对落烛言来说，他还是太弱了。
更不用说，落烛言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暗杀者。
不过落烛言本来就没把除阿莫以外的兽人当成自己的所有物，所以，既然小白想出去浪，那他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
只是，他有个疑问。
当初说在人类的世界里活不下去，也不想回魔兽大陆的人是你，现在不肯安心待在我给你们建造的‘乐园’里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想做什么？落烛言问。
小白抿了下唇后，磕磕绊绊地交代：我知道，我靠自己，没办法，活下去，我需要个，需要个……完蛋，人类的语言，他只学了个皮毛。
他说不下去了，落烛言也听不下去了：听得我好累，你直接说兽语。
小白愣了愣，他猜测落烛言应该是打算让阿莫翻译，于是放心地说起兽语：我在魔兽大陆的族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魔兽大陆没有我的归宿，所以，虽然我讨厌人类，但我很清楚，未来的我只能在人类的世界里生活。
我可以当奴隶，但我想自己选择自己的主人，只会玩弄兽人的人不配当我的主人！只要你愿意让我杀掉那些玩弄过兽人的肮脏人类，那么，我允许你对我做任何事情，上了我都行。
他说完，看向一旁的阿莫，差不多这样，最后那句话别翻。
阿莫微微张口，刚想说话，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听到自己的主人饶有兴致地说：上了你都行？他说的是人语。
阿莫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小白更是惊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主人他，听得懂兽语？！虚妄之境里的兽人教小白人语，必然两种语言都会说，落烛言靠着偷听学了个五成，然后因为小白一直说兽语，其他兽人有时会用人语回应他，落烛言便又靠着语境猜了两三成，现在兽语掌握了有七八成，还不怎么会说，但听懂没问题。
主人，会，会兽语？这下小白说兽语也是磕磕绊绊的了。
嗯，会一些，阿莫教的。
落烛言随口回应。
阿莫：……不不不，我没教过，是主人天赋异禀！大概意思我懂了，你就是想找个靠山，让你有能力在人类的世界里生活，并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落烛言总结了一下小白的发言，可惜你对我无用，我找不到支持你的理由。
小白脑袋上那对毛茸茸的兽耳耷拉了下去。
不过，我还挺想看看你打算做什么，以及能做到什么程度的。
落烛言自顾自地说着，在魔能解放的情况下，重现了他前世拥有的灵视之眼，查看了一下小白的魔能派系——巧了不是，是雷和空间，还真适合暗杀啊。
他从自己的空间戒指里取出几根天澜草和一块魔能石，当场炼制了一颗能帮二阶魔能师突破到三阶的凝元丹，递给小白：把这颗丹药吃了，每个月回我身边汇报一次自己一个月之内都做了些什么，其余时间，随你支配。
小白看着这枚丹药，有一瞬的犹豫，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他咽下丹药，只觉全身微微发热，但并不难受。
我不会契约你。
落烛言边说边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袋饱腹丹递给他，稍后我教你几个魔法，然后你就离开这里，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小白接过饱腹丹，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脑袋上毛茸茸的兽耳耷拉下去后，再也没立起来。
他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好半天才鼓起勇气，用兽语小声地问了句：我还能活多久？落烛言：？小白可怜兮兮地抬眸，眼睛微微发红：吃下那颗药后，我还能活多久？落烛言：……哦，把我给你吃的凝元丹当毒|药了啊？你可真是个小可爱。
落烛言突然起了点想逗逗他的心思，于是说：每天一颗饱腹丹，你就不会死，吃完之前回来找我。
好。
小白放心了，拿着饱腹丹的手紧了紧。
已然看穿一切的阿莫：……我的主人明明很好却十分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