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千铃开在落烛言身后的, 是连通人界与魔界的门,确切地说,是连通表里世界的门。
那扇门闭合后, 带走了最后一丝光亮,整个世界一片混沌的黑暗。
浅久夕想要照明,然而, 他念出【一阶魔法·狐火】这个口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里世界,魔法口诀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墨泽一边解释,一边横抱着浅久夕缓缓飞落, 同时有点担心落烛言和若霞的情况。
人界之门还开着的时候, 依然对若霞的口诀做出了回应, 但现在怕是……正想呼唤两人的名字, 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见下方突然燃起一撮火苗。
落烛言虽然因为母皇出手伤了自己而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但是, 感受到哥哥温柔的拥抱,出于保护哥哥的本能,他还是运转周身的魔能,用风托起自己和哥哥的身体,同时在掌心点燃了一撮火苗, 用以查看周围的情况。
借着光亮,他发现他们已经离地面很近了, 原来这里并不是什么无底洞。
而且,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 会发现这里也并不是完完全全的黑暗——某个方向能看到暗沉的红色亮光。
那里便是赤练九狱。
墨泽抱着浅久夕落到地上后, 一边放下他一边说。
赤练九狱……这会儿, 落烛言也落在了地上。
他的双翼无力地耷拉在身后,还在源源不断地淌血,看着触目惊心。
墨泽无声地使用【三阶魔法·水之愈疗】给他治疗了一下,勉强止住了血。
他的主派系虽然是水,但并不那么擅长治疗。
落烛言没有在意,自己用【枯木逢春】把双翼恢复原状,然后收了回去。
墨泽:?你自己能治疗?那你还……那你还任由那个女人伤了你之后把你丢进里世界?!所以,这里是魔族生活的地方?若霞一边确认,一边抬手捧起落烛言的脸,用拇指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血迹。
算是。
墨泽回应,这里也有魔兽和邪魔,不过主要还是魔族。
你们为什么跟进来?若霞再问,问的显然是墨泽和浅久夕。
他进来是为了救自己的弟弟,这俩跟进来做什么?哇,你这话问的……浅久夕很受伤,我们担心小烛,想进来救他,不可以吗?我是魔族。
墨泽突然承认道,我知道你们很强,但毕竟没有在里世界生活过,我进来多少能提升一点你们的存活率。
你是魔族?若霞假装自己是第一次知道,你曾经生活在这里?为什么去人界?怎么去的?墨泽欲言又止,想要回答,却有些难以启齿。
就在这时,落烛言开口了,先说了声抱歉。
他不相信母皇会害他,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反抗,被母皇丢进里世界后,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自己会不会死,而是想知道母皇究竟把他丢到了哪里,结果没想到哥哥会追进来,更没想到浅久夕和墨泽也会一起追进来,于是被困在里世界的人从他一个变成了四个。
你是该道歉,但我希望你不是为连累了我们而道歉,毕竟是我们自己选择进来救你的。
浅久夕说,我希望你是为自己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而道歉。
这么重要的事,指什么事?若霞问他。
浅久夕面对若霞有点怂,视线躲闪了一下再说:小烛是魔族吧?若霞:墨泽不也是?浅久夕:……但是小烛的生母想覆灭人族诶!若霞:他要是知道,还会被丢进来?浅久夕没话说了,心虚地躲到了墨泽身后。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怎么从这里出去?若霞问这句话的时候,看着墨泽。
墨泽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语气里带着抱歉:人界之门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该怎么开启,实际能开启的人更少,并且无一不是九阶以上的魔族,所以这个问题……若霞皱了下眉。
看到落烛言被推进旋涡,他想也不想就跳了进来,但是那个和落烛言长得非常像的女人还留在表世界,妈妈和母亲大人也都在表世界。
虽然解烈前辈很强,但解烈前辈再强也只是地表最强,而那个女人会飞。
落烛言同样很担心妈妈和母亲大人,听到墨泽的话并没有就此放弃,平静地问道: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该怎么开启?说明还是有人知道的,所以这一小部分人是谁?我去找他们。
我……的确知道有谁知道,但是……墨泽还没做好面对自己族人的准备,你再强,也不可能战胜九阶魔族。
落烛言:……我还真能战胜。
你先告诉我是谁。
落烛言催促。
墨泽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认命地说了实话:回归表世界是所有魔族的夙愿,开启人界之门的方法,由历代魔王口耳相传,这一代赤练九狱的皇是你的母皇,而龙渊的王,是我的祖父,但是龙渊不是那么容易去的,它在海底深处。
顿了顿,他提议道,既然你的母皇把里世界的门开在了赤练九狱附近,你要不要先去炼狱火凰的栖息地看一下?你是说,我是炼狱火凰?落烛言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我没见过,但我的族人是这么称呼那群鸟……那群魔族的。
墨泽才不会说,龙渊一直都看不起赤练九狱,但是赤练九狱看龙渊估计也差不多,毕竟里世界的这两股势力都觉得自己才是最强大的,要不是生活环境差太多,早就打起来争个高下了。
好,那先去赤练九狱看看吧。
落烛言说着,看着闪耀着暗红色亮光的地方,神情十分落寞。
若霞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别多想,你没有做错什么。
他早就猜到自家弟弟不是魔族返祖,而是魔族,甚至猜到他并不是普通的魔族,所以确认他是魔族,还是魔族皇子的那一刻,他一点都不惊讶。
不过,因为人类社会的国王和王子都是普通人类的关系,所以若霞也没觉得魔族皇子厉害到哪里去,这些概念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都是虚的,都只是力量的附赠品罢了。
不,对母皇来说,我妨碍了她。
落烛言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本来我不该妨碍她的,可是……可是妈妈和母亲大人该怎么办?记得母亲大人曾问过他,要是有一天,人族和魔族开战,他该怎么办?他当时信誓旦旦地回答,说会想办法让两方和平相处。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突然,还是由母皇亲自挑起。
那可是他的母皇,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真正的家人。
前世,落烛言曾做过许多假设,倘若自己的家人不再修魔,去修仙了他该如何?他应当是愿意引颈受戮的。
可是一部分家人修魔,一部分家人修仙,家人与家人之间彼此敌对的情况,他从未想过。
他该怎么办?他不知道。
对此,若霞只说了这样一段话:只有陪伴并参与了你成长的人,才是家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沾点你的血脉就能当你家人了,解烈前辈还与我同族呢,见面第一天就折断了我的胳膊,他是我的家人吗?不是,可是……可是姬千铃母皇她……生了我,给予了我生命。
不过这样说起来,他去赤练九狱能见到自己的父亲么?不知道他的父亲又是个怎样的人。
正这么想着,附近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落烛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若霞伸手护在了身后。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魔族返祖?只有一个人有威压,另外三个多半都是魔族返祖。
不知道魔族返祖的肉是什么味道,真想尝一下啊。
落烛言随声望去,看到了两个皮肤铁青的……魔族?原来纯粹的魔族,并不都像他和墨泽这样可以顺利地以魔族返祖的身份混进人类社会。
在摇曳的烛光里,这两只魔族全身的皮肤都呈现出可怕的青色,嘴里伸出长长的獠牙,眼睛是浑浊的金褐色,比例大得只让人觉得恐怖,一点都不觉得好看。
浅久夕光是看到两人的长相就被吓了一跳:我去,就算这里暗无天日,也没必要长得这么随意吧?他刚说完就被墨泽捂住了嘴:他们的威压不比我弱。
而若霞直接判断出了他们的魔能阶级:区区五阶,难怪感知不到我的威压。
浅久夕:?区区……什么?烦死了。
落烛言现在没心情把时间耽搁在别的地方,果断抬手,修罗灭!两只熔岩巨手拔地而起,分别抓住一只魔族,连惨叫的机会都没给他们,便将他们捏了个粉碎!在熔岩巨手散发的光亮中,黑色的灰烬如雪花般飘落,和焦炭一样的地面融为一体。
一阵沉默。
最终还是若霞先反应过来,淡淡地开口:走吧。
落烛言嗯了一声,挥手将熔岩巨手散去,继续举着那撮光亮微弱的小火苗,跟哥哥一起朝赤练九狱的方向走去。
浅久夕本能地跟着走了一段距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击秒杀五阶魔族……你这个魔法,是几阶?这不重要。
落烛言走得头也不回,快点想办法回去吧。
虽然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自己的母皇,但是,他绝不会让母皇伤害妈妈和母亲大人。
墨泽跟在三人身后,若有所思地盯着落烛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后,突然说:不如,我教你怎么释放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