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烛言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雾气，看不清远处的景色，像极了他虚妄之境原本的样子。
他现在的虚妄之境, 自从种了那些果蔬和魔植后，雾气消散了不少，变得干净了许多。
这里是……落烛言环顾四周, 不确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突然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忽然，他瞥见了一道白影，那是一道白色的人影, 留着长发, 辨不明性别。
谁？落烛言试探着问了一句。
没想到白影回应了, 声音忽近忽远, 十分飘渺：我是‘世界法则’，是‘天道’，也是‘神明’。
你就是天道？落烛言面向白影细细打量, 看不清它的样子，但能看出它是立体的，除了从头到脚都是如雪的白之外，有五官有四肢，人类有的它都有。
此外, 落烛言觉得它的声音有些耳熟。
就是你降下天雷，让我转生到了这个世界？是。
自称天道的白影承认了, 你是命定的神明，拥有旁人无法企及的强大力量, 终有一天会站上与我同样的高度。
前世的你锋芒毕露, 众叛亲离, 造就了偏执的性格，若是就那样成神，或许会成为灭世的邪神，所以我不得不进行干预，让你再多活一世。
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杀了我？落烛言没想到自己也会问出和母皇一样的问题。
但他和母皇有血缘关系，他和这道白影之间可没什么情谊。
对此，白影的回应是：神明是杀不死的，我能摧毁你的肉|体，摧毁不了你的存在本身，神明可以无限转生，但无论转生多少次，更换多少副样貌，都不会遗忘任何记忆。
你说我终有一天会站上与你同样的高度，现在的我算做到了么？你既然能看到我，并与我对话，那便是做到了。
可我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变化。
落烛言把自己的手抬到眼前看了眼，前世的他修炼到出窍期还能外放自己的神识，可这一世的他别说外放神识，连辟谷都还没做到。
因为你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
天道回应，你的留恋化作了枷锁，将你束缚在现在这副身躯里无法挣脱，一旦放下了留恋，你便能像我一样，成为世界的观测者、调控者，而不是参与者。
这样啊。
落烛言明白了，我确实还不能离开这个世界。
好不容易拥有的家人，他想至少陪他们走完这一生。
对了，母皇要我挑战世界法则，如果你便是世界法则，那便来和我打一架吧。
落烛言可没忘记母皇的夙愿。
……神明之间的战斗，一不留神便会给世界带去毁灭性的灾难，你确定？天道几乎把不想打架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那么，至少也让我降几道天雷，让你尝尝被劈得外焦里嫩的滋味。
落烛言可是很记仇的。
不如让我带你回前世看一眼。
天道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那个世界的你已经‘死’了，但到处都流传着你的传说。
落烛言欲言又止，想说自己才不在乎那个世界的人怎么看他，但又确实有些好奇。
而不等他回应，周围的环境陡然发生变化，转眼间，他已化作一位翩翩公子坐在了一间茶馆里。
落烛言盯着手上雪白的折扇看了两秒，转头看向自己的对面。
隔着一张木制的小茶几，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青衣女子，虽然面貌清秀，长得还算好看，但脸部特征没什么记忆点，长相很容易被人遗忘。
他知道，她是天道。
此时此刻，茶馆的正中央，一个说书人正激情澎湃地说着书：上回说到，那魔尊率领十万魔军攻上了天界！无需那十万魔军出手，仅魔尊一人，便把整个天界搅了个天翻地覆！神仙们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人间？魔域的魔倾巢出动，在人间烧杀抢掠，弄得生灵涂炭！天界的神仙死伤无数，人界的村子覆灭了一个又一个，到处都是冲天而起的魔气，将天空都染成了黑色，一连好几天，整个人间漆黑一片，不见日月！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连降数道天雷，生生劈死了这天杀的魔尊！魔尊一死，十万魔军立刻作鸟兽散，天界趁势反攻，将人间的魔驱赶回魔域，还了人间一份安宁。
那日，阳光再一次铺满了大地，可地上不再有欢声笑语，到处都是无辜惨死的尸体和绝望的哭嚎，有太多的人因为那魔尊家破人亡……死得好！突然，底下有人叫唤，立刻引起一片附和之声。
这魔尊死得好！天雷劈得好！上天果真有好生之德！天道化作的女子看向落烛言。
感受到她的视线，落烛言回看过去。
他们说的可是你，就没什么感想？天道用明显的女性声线问，实际情况可比这话本里写的还要残酷许多。
这一世的你极力阻止人类社会的崩塌，可曾想过，前世便是你险些毁灭了整个世界，你要顾及你的家人，可别人也有自己的家人。
已经发生的事，多想无用。
落烛言做任何事都不会后悔，不过重来一次，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像前世那样不管不顾地挑起仙魔大战。
说到底还是因为，前世的他没有在乎的人，所以才能那样肆意妄为，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想法，只在乎自己想做什么。
倘若前世的他也有妈妈、母亲大人、哥哥……那他们多半也修魔，他多半还是会与修真界为敌。
我觉得，一个没有人在乎我，只想让我消失的世界，毁灭了也挺好的。
落烛言说。
天道：……不过……落烛言补充了一句，是你让我转生到了现在的世界，某种意义上说，是你给予了我现在的家人，所以，就当是为了还你的情，我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一个世界消失——这便是你想要的吧？是的。
架可以不打，但我有个要求：让里世界回到表世界。
落烛言觉得，这是他战胜天道最直接的证明。
将天日还给魔族，而人类由我来守护。
天道沉思了一会儿后，回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