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速放缓。
夜幕降临, 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少女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安安静静的, 一声不吭。
经过路口遇到红灯时, 江肆单脚支着地, 推开头盔的面罩回头回头看她。
晚风徐徐,她的头发被吹的很乱, 一双杏眸湿漉漉的, 正抬眸看着他。
眼睫如碟羽般轻颤, 嘴唇被她咬的发白。
看她这副模样,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 身体躁的厉害。
别咬。
他喉咙有些痒,哑声道。
阮眠松开了牙齿, 垂着眸不再看他。
他无奈地笑了下:不想抱抓着我的衣服也行, 我骑慢一点, 别怕。
阮眠这才抬起眼睛看他:骑摩托车很容易出事,你小心一点。
如果再背负一条人命,连她都会认为自己是扫把星。
你还在车上,不会出事。
入秋后, 天气越来越冷, 天黑的也越来越早。
车速放的很慢,她抓着他的衣服, 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的脖子上——那个很丑文身不见了。
阮眠一直觉得那个文身很难看, 看上去跟初中辍学的街头混混一样, 痞里痞气的。
还是现在这样, 干干净净的更好看。
在看什么?思绪乱飘着, 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阮眠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地回答:在看你的脖子。
觉得这话可能会引起误解,她又加了句:你的文身没了。
江肆低低地嗯了声。
这姑娘每次看到那个文身,眉头不知道皱的有多深。
那是他高考后刺的,当时就觉得好玩,没什么实际意义,她要是不喜欢,洗掉就是了。
察觉到他没有想多说的意思,阮眠哦了一声。
安静了不知道多久,就在她以为话题结束时,他忽然开口,声音随着风传来灌入她耳中。
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会改。
阮眠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这是,为了她而改变吗?印象里,就连爸爸和哥哥,都从没对自己这么百依百顺过。
阮眠大脑里忽然有个很强烈的想法。
她可以相信他。
她可以相信江肆,会一直对她好。
一直。
真是个让人心之向往的念头。
只是,她真的能有这么幸运吗?他这么耀眼的人,能一直属于她吗?既然不能永存,不如从未拥有。
这是悲观主义者对待事物的看法和观点。
因为害怕,害怕失去后的空落落,所以宁愿不曾拥有。
但现在。
她忽然很想赌一把。
她阮眠凭什么这辈子就不会被人深爱。
阮眠攥着他衣服的手指收紧,轻声说:我没有不喜欢,就是觉得不太好看。
江肆似乎有些意外:那等我把你追到手,你挑一个情侣款,我们一起纹。
阮眠微怔,在心里说:好。
-他们赶到双子座的时候,月亮已经悄然爬上天幕。
双子座是北城最贵的娱乐场所,也是恒盛集团的产业。
阮眠下车后,叶之夏正在门口等她,见她和江肆一起来,她目光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流转,然后哼笑了声:眠眠,你可算来了,我带你上去。
说完挎起阮眠的胳膊就走。
阮眠没说什么,看了眼江肆,轻微地点了下脑袋算是道谢,跟着她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江肆的眼神暗了一瞬。
操,真没良心。
连句谢谢都不说。
陆俊琅一脸震惊:卧槽!肆哥你的宝贝大摩托终于要有女主人了?你和阮眠玩真的啊?江肆点了根烟咬着,目光追着她的背影。
腰上仿佛还有她紧搂着自己的温度和触感。
软软的。
真他妈要命。
直到那抹倩丽的背影消失在电梯,他掐灭了烟,舌尖舔了舔后牙,哼笑了声:谁他妈跟你说老子在玩?……电梯门合上。
叶之夏再也憋不住了:阮眠——没等叶之夏爆发,阮眠开口打断她:他说要追我。
嗯哼?阮眠看向电梯镜面里的自己,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自己了。
两年前的那个少女明明是很爱笑的,现在最多的表情却只有沉静。
恍然间,她想起江肆前段时间说的那句——【阮眠,你笑一下,好不好?】她弯弯了唇,唇角撩起一抹笑。
夏夏,你说一个人住在深渊里的人看见了太阳,她是该抓住那抹光亮,哪怕总有一天太阳会离开,还是因为害怕太阳离开,就一直封闭自己在黑暗里?她问这话的语气很疑惑,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叶之夏被问的一愣:啊?你的意思是,你要接受江肆跟他搞对象?阮眠:目前还没有。
叶之夏又愣了下:那你什么意思?嗯......阮眠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
电梯到达三楼,叮的一声,门打开。
阮眠抬脚走出电梯,扭头看着一旁挽着她胳膊的叶之夏,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样,深吸口气,认真道: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包厢并没有因为她们俩的到来安静,仍是闹哄哄的。
里面大概有十几号人,男男女女都有,有玩牌的也有唱歌的。
阮眠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她来这儿本来就是为了陪叶之夏,其他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就安安静静地喝叶之夏递给她的柠檬水。
包厢内的灯光晦暗,她一袭白裙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与风花雪月格格不入,如红尘中那抹最白的雪,并不显眼,却无法忽视。
叶之夏陪她聊了一会儿被其他女生喊去喝酒,阮眠笑着说没事不用管她,等人走后,摸起了手机。
在这种场合中,手机真是个转移尴尬的利器。
点开微信,置顶群聊后的新消息显示99+,她弯了弯唇,点了进去。
这是她的发小群,里面就仨人。
傅瑶:【家人们,我脱单了!!!】傅瑶:【撒花撒花。
】傅瑶:【转圈圈.jpg】乔华宇:【哪个男的不长眼看上了你?】乔华宇:【把他微信推给我,让老子好好酝酿酝酿骂醒这个大冤种。
】乔华宇:【为民除害.jpg】……俩人怼了近百条,表情包不停地轰炸,傅瑶显然怼不过法律系的高材生乔华宇,只能@阮眠让她帮忙。
傅瑶:【@不软绵绵,眠眠你快出来替我撕烂这个贱人的嘴!】阮眠:【什么样的男的能把我们家女王殿下都给征服了?】乔华宇:【就一小白脸,那照片上的脸比她还白,看着就肾虚。
】傅瑶:【你他妈懂个毛线,人家那叫冷白皮,冷白皮你懂吗?就你那糙的跟我家锅底差不多的脸,这辈子都不会有女的瞎了眼能看上你!】乔华宇:【那小白脸长的娘啦吧唧的,也就你稀罕。
】傅瑶:【现在的女孩都喜欢小白脸,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摸着手感都好,谁会喜欢糙的喇手的男人?!】她还@了阮眠:【眠眠,你说呢?】话头抛给阮眠,她想了想,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江肆那张脸。
长的有点痞里痞气,不算太糙,但跟小白脸三个字完全不搭边。
阮眠:【...也不是吧...也不是所有人都好小白脸那口。
】傅瑶:【别逼我动手.jpg】傅瑶:【来自都市丽人的警告.jpg】不软绵绵撤回一条信息。
傅瑶:【算你识相.jpg】三人聊的正欢,阮眠的左肩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抬头,对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小美人,你旁边没人吧,那我坐这儿了。
阮眠的手指一顿,还没说什么,温诗就自来熟地坐在她旁边。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眯,毫不掩饰地打量着阮眠,虽然有些露骨,但并不让人讨厌。
她忽地凑近,阮眠怔了下,并没有往后躲,也没避开她的视线跟她对视。
啧啧啧,小美人,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呢,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啊?温诗靠回沙发后背,疑惑地问。
阮眠一愣:我和颜栀是舍友,以前说不定在哪里见过。
不是不是,温诗摇了摇头,觉得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的有点像,不过他是男的,顿了顿,她突然问道:你知道北城顾家吗?阮眠的手指一顿,面上维持着神态自若。
听说过,课上讲并购案的时候,用了顾氏集团的案例。
这样啊.....本就不是细心的人,她这么说温诗也就信了没再追问,她很快想起了来的目的,笑盈盈地问:小美人,我听说江肆在追你啊。
看她换了话题,阮眠松了口气,她点头:嗯。
那你知道他以前的情史吗?大概吧。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但大致了解。
更何况,她也没有很想知道,他以前和其他女生都是怎样交往相处的。
她嗯了一声:我知道。
温诗咂了咂舌,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其实啊,江肆并没有看上去这么风流,他也挺可怜的,从小......温诗。
她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人打断。
江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们俩跟前,低眸看了眼阮眠,然后拽着温诗的胳膊往外走。
哎哎哎,我又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帮助你们的......江肆又一次打断了她:你跟她说什么了?正准备替你卖波惨,还没说呢你就过来了,温诗不满地瞪他一眼:不是我说你,你还真是被女人惯坏的主儿啊,连追人怎么追都不懂。
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松开,温诗哼了哼:算了算了,你自己慢慢追吧,我来是想问你,下个月颜栀二十岁生日会你去吗?江肆倚在门框上,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去。
去就好,我姐说有事想找你谈。
任务完成,温诗也不想跟他多掰扯,回到包厢拎着包就走了。
临走的时候附到他耳边说了句:你的小美人被别人盯上了。
江肆居高临下地看她,眼皮耷拉着,语气却是说不出的狂妄。
老子看中的人,只能是我的。
-包厢内。
温诗被江肆拽走后,有个男生见缝插针地坐在阮眠旁边。
他很自来熟地打招呼:阮眠,你还记得我吗?咱们刚开学的时候上的同一节影视鉴赏课,我还问你借过笔呢。
阮眠当然不记得这个仅有一面之缘且长的有些大众化的男生,但她也不好不给他面子,只是抿了口柠檬水,嗯了一声。
听见阮眠应声,陈宇栋更得意了,朝着她那边移了点,阮眠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跟江肆身上带着点薄荷味的烟草味不同,他身上也有烟味,是很劣质的尼古丁,很难闻。
阮眠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刚要起身离开,陈宇栋忽然开口。
阮眠,你有男朋友吗?……最近的桃花要不要这么好。
阮眠轻笑:马上就有了。
啊?陈宇栋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反问:你在追谁吗?一般说这话,都是正在追别人,马上就到手了。
当然,也可能是委婉拒绝的说辞。
但陈宇栋很自然地忽略了第二种。
叮的一下,手机屏幕亮了,阮眠低头。
是江肆发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给自己发微信。
【到我这儿来。
】阮眠抬头,在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
黑色冲锋衣被他扔在沙发上,只剩下黑色短T,身子倚靠在酒红色的真皮沙发背上,黑色的短发微微有些凌乱,手里拿着杯酒。
他从来都是人群的焦点,周围围满了人,男男女女都有,此刻有人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了角落里的位置。
阮眠的手指握紧,留下一句话,起身朝着他那边走去。
没有,我在等他把我追到手。
-阮眠走到叶之夏旁边坐下。
聚会的主人公是陆俊琅,大家起哄玩游戏,他喝的也有点大,醉醺醺地提议:就真心话大冒险吧。
这么老套的游戏,公众支持度居然还挺高。
作为寿星,陆俊琅负责主持大局,他简单地说清楚游戏规则。
瓶口指向的那方要被惩罚。
大家都参与,阮眠也不好拒绝。
她的运气还不错,前几轮都没霍霍到她,正松了口气的时候,刘晓军把瓶子抢了过来:我来我来。
他看了眼阮眠,笑着道:咱先说好了,不能急眼啊,要是实在不想说也不愿意做,喝酒就成。
阮眠眼皮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
瓶口正对着她。
……要搞她的意图还能再明显一点儿么。
刘晓军笑的贱兮兮的:阮眠啊,不好意思了。
不知为何,阮眠的身体忽然有点燥热,头有点晕乎乎的。
灯光下,白皙的脸蛋染了点红晕,眼神也迷离的没有焦距。
坐在她对面的江肆眼神暗了下去,刚要踹刘晓军让他别瞎几把乱说,阮眠突然出声:我选大冒险。
大冒险啊,刘晓军笑的更贱了:就这样吧,你对着,嗯...就江肆吧,唱那首最近特别火的歌,就周董的那个,哎哎哎,叫什么来着?有人接话:告白气球!刘晓军:对对对,就是告白气球,阮眠你对着肆哥唱吧。
江肆踹了他一脚:滚,别乱她。
大家都不瞎,江肆整晚眼神都没怎么从阮眠脸上移开,他什么心思都能猜个七七八八。
呦,江大少这还护上了。
就是啊,刚才别人被罚的时候你没见你出来当护花使者。
区别对待了哈,不能因为阮眠长的美就免罚啊。
肆哥你要是心疼,就替她受罚呗。
江肆靠在椅背上,目光湛湛沉沉地望着她。
阮眠起身,看向刘晓军:话筒在哪儿?话音落下,包厢内响起一阵起哄声。
阮眠拿着话筒走到高脚椅上坐下来。
按照要求,她需要全程看着江肆的眼睛唱。
本该是暧昧至极的气氛,连包厢内都是暗色调的灯光,但阮眠却一点儿心悸紧张的感觉都没有,只是头有点晕乎乎的,像是喝了假酒。
吉他前奏响起,包厢内自觉地安静下来,阮眠望着坐在沙发上的江肆,他手臂随意地搭着,仰着头看着她。
黑眸里像是蓄满了星辰,如银河般耀眼。
她的嗓音干净清澈,带着点说不出的空灵。
塞纳河畔左岸的咖啡我手一杯品尝你的美留下唇印的嘴花店玫瑰名字写错谁告白气球风吹到对街微笑在天上飞——中间放间奏的时候,阮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起身,在周围的一片起哄声中,江肆一袭黑衣朝她走来,从旁边拿过一个新的话筒。
与高音调的女声相比,他的嗓音低沉蓄着点磁性,随着话筒的电流声传出,电的人耳朵发麻。
你说你有点难追想让我知难而退礼物不需挑最贵只要香榭的落叶喔 营造浪漫的约会不害怕搞砸一切拥有你就拥有全世界——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甜蜜的很轻易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在说我愿意——低低的音色带着磁性,如砸在窗户上的雨水,一点一滴地落在阮眠的耳中。
看着他缓步走来,她怔怔浅浅地失了神,一时忘记了开口。
有的人天生就该万众瞩目。
外貌、家世、成绩、身材,连声音单拉出来也能吸粉一大堆。
等她再回过神的时候,江肆已经快把歌曲唱完了,她慌了,不知道该从哪儿进去跟着唱。
江肆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她跟前,他站着的高度和她坐在高脚椅上差不多,江肆直视着她的眼眸,把话筒放下,胸腔闷出一阵笑意。
紧跟着,混着点哑意的嗓音随着吉他伴奏的声音钻进她的耳蜗。
他的声音很低,只能够他们俩听到。
说我愿意。
阮眠愣了下,下意识听他的,脱口而出:我愿意。
低低的笑声落在耳中,阮眠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脸瞬间红的能滴血,红晕蔓延至耳根。
江肆毫不收敛地对上她的眼睛,像是在刻意的勾引她,钓着她。
漆黑的眼眸如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四目相对,阮眠还是败下阵来,偏头躲着他的视线。
江肆没再逗她,挑了挑眉:该你唱了。
阮眠愣了下,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镇定地接唱。
结束后,大家也没敢继续闹阮眠,江肆带着她坐到角落的沙发上,她很听话,安安静静地坐着,背挺的笔直,乖巧的像个小学生。
江肆手搭在她身后,看上去就像他将她搂在怀里,他低下头,下巴虚空地搁在她的左肩,薄唇几乎要贴在她的耳朵上。
不舒服,嗯?刚才唱歌的时候就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儿,脸红的厉害。
最初以为她是被闷的,可见她一直蹙着眉,江肆还是问了出来。
阮眠小鸡啄米般地点了下脑袋:头疼。
江肆眉头皱了皱,低头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酒味?味道很淡,但确确实实有酒的味道。
他拧着眉:你喝酒了?阮眠单手撑着腮帮,含糊地咕哝着:没有,我就喝了点夏夏给我倒的柠檬水,然后就晕了。
江肆:……那是柠檬酒,根本不是什么柠檬水。
这玩意刚喝下去和柠檬水的味道差不多,但后劲儿还是挺大的,特别是对于阮眠这种滴酒不沾的乖乖女来说,半杯就够她受的。
江肆。
她喝醉酒后的嗓子软软的,像是猫叫一样,挠的江肆的心痒痒的,他低着脑袋,耳朵几乎凑到了她的唇边。
什么?他的嗓音哑的厉害。
她穿着白色的长裙,露出白皙修长的天鹅颈,可偏偏脸颊上晕着红,蒙着一层醉意让她的双眸看上去很迷离,清纯中透着浑然天成的妩媚。
我要回家。
现在吗?嗯,现在就要回。
声音里透着股娇气的蛮不讲理,听得江肆心脏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
她现在很晕,自然没注意到他眼底毫不收敛的欲望。
他低笑了声,漫不经心地开口:那你亲我一口,我就带你回去。
她摇着头,瞪着双眸:不亲,你是个坏人。
江肆指腹摩挲着她葱白的手指,低低徐徐地开口:我怎么就是个坏人了?你总是想占我的便宜,是个大坏蛋,阮眠眼眸动了动,像只小狐狸一样狡黠地笑:不过只要你带我回家,我以后就把你当做好人。
江肆伸手掐了把她的脸蛋:你还挺会做生意的。
她得意地冲他笑:嘻嘻嘻,从小老师都夸我聪明,说我是神童呢。
……江肆把她带出来的时候跟陆俊琅说了一声,让他转告叶之夏,阮眠今天不回去了。
叶之夏喝的醉醺醺的,自身都难保了,自然忘了阮眠。
陆俊琅则是贱兮兮地笑:肆哥,你这动作是不是太快了点啊。
今晚能本垒打吗?江肆挑了挑眉:滚。
陆俊琅笑骂:肆哥,你不至于这么没出息吧。
江肆没搭理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在阮眠身上,扶着她往外走。
两人都喝了酒,阮眠这个样子根本没法坐摩托车,江肆打电话给司机陈叔,叫他来接人。
黑色的宾利停在双子座门口,陈叔在等着。
看到阮眠的时候,陈叔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什么也没多说,恭敬地打开车门:江总。
江肆身上是和平时不同的气场,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玩世不恭,而是沉稳成熟的气质。
他沉声道:去星湖公馆。
-都说醉酒后的模样,是一个人最真实的样子。
阮眠素日里看着冷淡温和,喝醉酒跟个孩子一样闹腾。
上了车后就不停地嘟囔着要下车,江肆好说歹说怎么哄都不管用,最后冷着脸,威胁道:再闹就把你从窗户扔下去。
阮眠被他凶的不说话了,江肆刚松了口气,结果没安静半分钟,车厢内响起了一抽一抽的哭泣声。
她扬起脸,很委屈地控诉:你在凶我?江肆还没反应过来,她眼睛里沁出了眼泪,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不跟你回去了,我要自己走回去,你快放我下车!江肆:……他眉骨跳了跳,缓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现实,本以为像阮眠这样乖巧的性子,喝醉酒也是安安静静的,结果就跟换了一个人,像个熊孩子一样,快把车顶给掀了。
陈叔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后座——他从小看着江肆长大,还从没见过他低声下气地哄着一个小姑娘。
他一向是被人捧着长大的,哪有被女人揪着头发只能黑着脸,连句重话都不能说的时候。
虽然也听说过江总有过不少女朋友,但这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而且星湖公馆,那地方是江总妈妈留给他的,他从没带人去过。
这小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大概开了半个小时,车子停在了星湖公馆。
这栋公寓楼并不是江家的产业,而是顾氏集团的,距离大学城很近,周围的环境很安静。
陈叔没有跟着下来,江肆看着昏睡过去的阮眠,喊了她两声也没人回应,他弯下腰,将她横抱了起来。
关上车门前,他掀起眼皮看向陈叔,脸上没有什么波澜。
陈叔一秒get到他的意思:江总,我不会乱说。
江肆嗯了一声,抱着他往小区里走。
昏睡过去的阮眠被夜风吹的清醒了点,她慢慢睁开眼,趴在他肩头的脑袋也抬起来。
她看着小区外的牌匾,懵懵懂懂地辨认:星、湖、公、馆、她跟做贼一样,小声地说:江肆,我偷偷地告诉你一个秘密。
江肆挑着眉:嗯?其实我是个小富婆。
什么?其实吧......她朝他招招手,江肆的耳朵贴了过去,下一秒——哈哈哈哈,我骗你的!你怎么这么傻啊!哈哈哈哈!江肆:……今晚的阮眠,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如果他不是一个无神论者,都要相信她是被什么孩子鬼俯身了。
他开门的时候把她放了下来,结果门刚开,刚才还靠在门框上晕乎乎的阮眠忽然醒了过来,身手敏捷地钻进屋子,没等他进去啪地一声把门关上。
在关门之前,还留下一句: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可以回去了。
……这他妈是老子的家。
他快要被气笑了,重新打开门。
室内黑漆漆的,借着窗外微弱的人造光,一眼就看见了靠在玄关的墙上,蹙着眉的少女。
江肆抓着她的手腕,声音沉了下去:靠在这里干什么,墙上凉,去沙发上坐着。
阮眠摇头,执拗地站在原地:不行,要换鞋子,不然会把地踩脏。
江肆打开鞋柜,翻出来一双新的男士拖鞋,在她面前蹲下。
这里没有女士拖鞋,你穿这个将就一下。
那好吧,不过下次要准备女士拖鞋,阮眠认真地想了想:要粉红色的,上面要带着小兔子。
好。
还挺难伺候。
小祖宗。
他解开她白色板鞋的鞋带,把灰色拖鞋放在她脚边,淡声道:抬脚。
哦。
阮眠乖巧地换上了拖鞋。
江肆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起身去厨房煮了杯醒酒茶,弄好后端了出去。
阮眠。
伸手戳了戳她的脸蛋,江肆把杯子喂到她唇边:醒酒茶,喝了头就不疼了。
阮眠听话地点了下脑袋,低头喝了一口,眉头拧起来:不喝了,不好喝,很苦。
像是怕江肆不相信,她伸出舌头不停地用手扇风:真的很苦。
看着那条粉红色的舌头,江肆身体不受控制地燥热起来,眼神也跟着变暗。
苦么,我尝尝?他的嗓音暗哑低沉。
阮眠把碗推到他唇边,不满地撇撇嘴:真的不好喝。
江肆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怎么样,这是他第一次煮醒酒茶,按照手机上说的步骤做的,结果煮出来的又苦又涩。
他把碗放到桌子上,给她倒了杯温开水,蹲在沙发前递给她:喝这个。
阮眠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水,捂着肚子,小声地哼唧了声:我想吃面条,没吃晚饭,很饿。
好,我给你煮。
上面不要撒葱花,我讨厌吃葱。
好,不放。
但是要放鸡蛋,她小脸很严肃地道:鸡蛋不要打散,要完整地放在上面。
好。
江肆起身,准备去给她煮面,看着她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像个准备挨训的小学生,眼睛湿润地看着他,红唇是沾着水渍。
江肆喉咙有些痒,按着她的肩膀:别动。
嗓音越来越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沙。
阮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眼睛里都是疑惑。
他伸出手指,慢慢地摩挲着她的唇,触感很好,比想象的还软。
其实他现在要干点什么真的太容易了,明天也能找个酒后乱性的借口搪塞过去。
但之后想也不用想,这姑娘见着他肯定比见着瘟神躲得还远。
更何况,他也不想跟她的初吻,是在她喝醉的时候。
轻轻地把她唇上的水渍抹掉,江肆起身,去厨房给她煮面。
等面煮好的时候,阮眠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身上的裙子是一字肩的款式,经过一番挣扎已经滑掉肩头,少女鼓鼓的胸脯若隐若现,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
在厨房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燃了起来,看着她没心没肺地睡得这么熟,江肆起了恶劣的心思,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捏住她的鼻子。
没法呼吸的阮眠硬是被他弄醒了,她口齿不清地推搡着他的胸膛:江肆...你别闹......江肆微怔,跟猫叫一样的嘤咛,特别是她喊他名字的时候,听得他浑身一躁,瞬间就起了反应。
操。
真他妈要命。
阮眠。
阮眠揉着眼睛,低低地应了声:嗯?他直起身,声音崩的很紧:快下来吃你的面条。
可是我很困。
……困也要吃,这是我亲手煮的。
哦,那好吧。
阮眠吃饭的时候很斯文,小口小口地咬着面条。
餐厅的光线明亮,江肆坐在她身侧,看着她乖巧吃面条的模样,燥热的心慢慢平息下来。
她的胃很小,一碗面条没能吃完,还剩下大半碗推给江肆,小声道:我没吃完。
像个因为没吃完饭认错的孩子。
不想吃就不吃了。
阮眠看着碗里的面条,眼睛一动不动的。
然后又看向江肆:老师说,不能浪费粮食。
你怎么这么难伺候?话里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意思,反倒是有些无奈的宠溺。
阮眠仍是眼巴巴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咬着唇。
江肆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看着她现在这副样子,眸色暗了几分。
我正好也有点饿了。
说完,像是怕自己再看她会控制不住什么一样,拿起她刚刚用过的筷子,低头吃着她没吃完的面条。
阮眠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柔弱无骨的小手爬上他的脸,她伸出大拇指在他的额头上重重地摁了下。
你吃光光了,奖励一朵小红花。
……好不容易把东西收拾好,江肆把她抱到主卧的床上,看着她呆呆傻傻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能洗澡吗?我可以哒!我去给你拿衣服。
这里没有女士衣服,他去衣帽间找到件白色宽松T恤和黑色衬衫。
T恤穿上面,衬衫系在下面。
阮眠哦了一声,拿着衣服去了浴室,走路一摇一晃的。
江肆去了隔壁的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想着她刚才那副样子,在里面弄了半天才出来。
等他出来后,阮眠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床边。
她穿着他拿来的白色T恤,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侧。
白色衬的她肌肤白皙水嫩,但也很透,更何况阮眠没有洗完澡穿内衣的习惯。
下摆系着黑色衬衫,大腿堪堪遮住,露出纤细笔直的小腿。
黑色长发只用毛巾擦拭过,湿漉漉的,随意地披散至腰间。
她白皙的脸蛋被水汽氤氲的绯红,仿若少女无意识的娇羞,眼神却丝毫没有勾引的意思,只是懵懵懂懂的,没有焦距地看着前面。
江肆喉结滚了下,刚平息的身体又躁了起来。
他心底暗骂了句脏话。
要吹头发吗?他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阮眠乖乖点头:要。
江肆拿了个吹风机站在她身后,从他这个角度,江肆瞥了眼......恰好能看到她胸前的柔软。
闭了闭眼,将内心的情.欲平息,江肆打开吹风替她吹头发。
温热的风吹拂头皮,他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插,头发吹到七成干的程度,江肆关了吹风,随手把吹风机放在床头柜。
她用的和他是同款沐浴乳,淡淡的清香在鼻端萦绕,就这么安静了三分钟,江肆意识到脑海里翻滚的那些黄色画面,喉结滚了滚,僵硬地拉开了距离。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
她仍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
像个等待父母回家的孩子。
他还是折了回来。
卧室里有地毯,他单膝跪在她跟前,轻声问:为什么还不睡觉?阮眠没有出声,低着脑袋。
不知道过了多久。
江肆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打算把她放到床上的时候,她的双手忽然环上他的脖子,脑袋趴在他的肩上。
他身体一僵,肩膀那处很快被滚烫的水珠浸湿。
他意识过来——她在哭。
那些旖旎的心思瞬间没了,江肆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手指抚摸着她的发,语气温柔近乎宠溺:怎么了?卧室里的灯光明亮,女孩圈着他的脖子,柔软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在他的胸膛。
寂静了许久,就在江肆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忽然开口,嗓音带着点哭腔。
我很难受。
江肆的心脏募地一疼,像是有无数根针扎下来一样,绵绵密密的,蜷缩的很久都不能舒缓。
半响,他哑着声:告诉我,就不难受了。
真的吗?她嗓音带着点疑惑。
嗯,他声音很低:真的。
他选修过心理学,像阮眠这样的性格,很可能曾经受过什么心理创伤,所以变的极其没有安全感。
可她不愿意和他倾诉。
或者说,她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只想自己一个人消化。
喝醉后的心理防线很低,很多平时不愿意说的话,借着酒劲儿才能说出口。
压抑得太久,对心理和生理都不健康。
江肆轻轻地替她擦拭掉泪水,低低的嗓音温柔的有些蛊惑:我可以共享你的委屈。
阮眠的眼泪渐渐止住,她仍趴在他的肩头,声音很委屈。
对不起爸爸,都怪我。
对不起哥哥,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大家都骂我是扫把星,妈妈也不喜欢我了,过年也不让我回家。
我好想你们,但妈妈不让我回去。
对不起……都怪我……江肆没出声,听着她的话,心脏疼的更厉害。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又受过哪些委屈。
她的声音哽咽干涩:没人喜欢我,所有人都讨厌我,他们都不要我。
江肆捧着她的脸,黑眸注视着她:你不是没人要的小可怜。
阮眠睁开眼,睫毛上沾着泪水,懵懂又不解地看着他:嗯?卧室内的光线明亮,江肆垂着眸专注地看着她。
半响后。
他直起身子,在她的额头烙下一个吻,一字一顿地道。
阮眠,我要你。
作者有话说:江肆: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