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走的时候快十一点了。
本来他打算和他们俩一起跨年, 但被江肆无情地赶走,刚开始他想着说服阮眠,但对上江肆威胁的眼神, 还是麻溜地滚了。
鉴于江肆的公寓只有一个卧室, 剩下的房间被他改造成健身房钢琴房还有器材室, 两人在怎么睡觉这方面僵持许久。
江肆当然不可能让阮眠睡沙发,所以唯一的床自然是她的。
剩下的问题就是江肆睡哪儿?虽然两人是情侣, 但阮眠显然没做好和他同床共枕的准备, 江肆也没有急切地要和她做点什么, 他很正人君子地表示自己去沙发上睡觉。
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 阮眠会在这里住到开学, 所以他得睡将近两个月的沙发,想到这, 阮眠有点心软, 不过底线不能破, 最后两人采取折中的法子——江肆睡卧室的地板。
分配完怎么睡觉的事,阮眠被江肆赶去洗澡,他抱着被子给自己打地铺,等阮眠出来的时候, 江肆已经在健身房的浴室里洗完了澡。
等两人都收拾好, 距离零点还有十几分钟,江肆找了件厚厚的羽绒服把她包起来, 抱她去阳台的秋千上坐着。
外面的风有点凉, 衬的他怀里更温暖。
江肆有一下没一下揉着她的掌心, 阮眠安静地窝在他怀里, 呼啸的寒风吹起她的发丝, 被他轻轻撩到耳后。
阳台的灯没开, 只有客厅微弱的灯光散尽来,江肆低眸看着她的脸,忽然开口:江逸说的那些你别在意。
阮眠抿了抿唇,没有开口,等着他的下文。
搂着她腰的力道收紧,江肆的头更低,唇瓣几乎要贴在她的耳畔: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阮眠垂着眼,静了几秒,低声问:我没有知情权吗?空气安静下来,耳边只剩呼啸的寒风。
阮眠的手指蜷缩起来,他还是不愿意告诉她吗?等了半分钟左右,他还是没有出声,阮眠看着浓稠的夜色,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是阴沉沉的。
或许是她越界了。
她刚要找个话题岔开,耳边忽然响起他的声音:还记得上次你在停车场接的那通电话吗?阮眠怔了下:嗯。
那个女孩叫姜妍,她母亲和我父亲当年被爷爷拆散,后来我父亲掌权要跟我妈妈离婚把她娶回来,当时情况很复杂,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个女人死了,我父亲就把姜妍接到家里。
他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手指还在漫不经心地卷着她的发。
我父亲把对她母亲的愧疚全都弥补在她身上,顿了顿,他看着她的脸,我很不幸被她看上,她想要什么我父亲都会帮她办到,所以很早就告诉我以后要娶她。
阮眠的呼吸凝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的脑子很乱,有很多疑惑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比如,他才是他父亲的儿子,为什么他爸爸对他这么差?又比如,他真的会娶那个姜妍吗?那他之前交往这么多女朋友做什么?现在跟她在一起又是什么意思?她瞪着眼睛,还没想好该先问什么,江肆给她一颗定心丸,他看着她,语气坚定: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娶。
漂浮不定的心安定下来,不知为何,他这么说她就信了。
阮眠眼巴巴地看着他,突然想到江逸的话,低声道:可是江逸说,没有人能反抗和改变你父亲的决定。
其实他说这话的时候阮眠就有点疑惑,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怎么把他父亲说的跟古代的暴君似的。
江肆唇角扯了扯,露出嘲讽的笑意:他□□专断太多年,忘了现在不是十年前。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温声道: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敢告诉你。
阮眠眼睫颤了颤,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江肆看着她,低声问:如果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些,你还会接受我吗?沉默,死寂的沉默。
两人都知道答案是不会。
阮眠心里防线很重,但对于那些进入她心底的人,她会彻底地敞开心扉。
不得不说,江肆很了解她,很好地对症下药。
我知道我很卑鄙,江肆盯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将她搂得更紧,薄唇贴着她的耳朵,声音低低的,其实我还有更多卑鄙的手段,我知道你不喜欢,以后不会再用。
江肆很清楚的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也不值得人爱。
除了有钱和那张女人喜欢的脸,什么也没有,江逸和温诗不止一次说过他性格的缺陷。
哪怕他和父亲没有感情,但他是江世华一手培养和教育的,有些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如果说他最像谁,无疑是江世华。
自私卑劣,掌控欲占有欲十足,最擅长的是掠夺和侵占。
从前他从不觉得是缺陷,因为对他来说没有在意的人,而这些性格往往能帮他得到他想要的。
现在突然想起,心头猛地一窒。
从最开始的接触,到后来的交往,他对她付出从来都不是只是在照顾她,他没有那么无私伟岸,而是希望她能依赖他,依赖到没法离开他。
他也从不在意她到底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因为最表面的钱还是他那张还不错的脸,或者是他对她很好,好到没人比他对她更好,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没有告诉她那些黑暗的事,一方面是不想让她担心,另一方面是怕她会畏惧这种黑暗,从而选择远离他。
但她想知道,所以他还是说了。
阮眠被他搂在怀里,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她觉得她好像距离他的心更近一点。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阮眠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坚硬的胸膛:你为什么不早说?江肆呼吸一窒,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刚要开口,就被女孩软软的声音打断。
可是我现在已经爱上你了,就算知道你是多恶劣的人,我又能怎么办呢?阮眠从他身上爬起来,攥着他胸前的衣服,把他的头拉低到自己跟前,温热的唇瓣贴上他的薄唇。
她稍稍拉开点距离,但唇还是贴在一起,原本就轻的声音更低更模糊:我好像只能受着了。
话音刚落,硕大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绚烂的烟花瞬间点亮漆黑的夜空,也照亮她温静的脸。
仿佛也有烟花在江肆脑海里炸开。
她说——她爱他。
新年快乐。
阮眠看着绚烂的烟花,笑着说。
江肆低头吻住她的眉心,声音被压的很低: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