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风其实很冷, 但阮眠身上披着他的大衣感觉不明显,而江肆只穿着件藏青色针织衫,却也感受不到外界的寒意。
迫于身高劣势, 阮眠正对着他的胸膛, 不愿盯着他的胸看, 她仰着头去看他的脸,恰好对上他湛沉的黑眸。
江肆双眸注视着她, 好像他的眼睛里只有她。
恍惚中, 阮眠想到五年前, 那天是他们恋爱一百天纪念日, 约会结束江肆送她回宿舍, 宿舍楼下路灯的光线昏黄静谧,他静静地看着她, 眼底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阮眠被看的浑身发毛, 不自在地问:有什么不对劲吗?他这是什么眼神......用叶之夏的话来说就是,那眼神仿佛会拉丝,看着就深情。
江肆笑了下: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
阮眠有些莫名。
明明两人天天见面, 怎么搞的跟多长时间没见似的。
现在他的眼神也很深情,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反射的效果,阮眠找到当年被他缱绻深爱的感觉。
好像一切都没变。
风起, 吹乱她额前的碎发。
江肆抬手替她撩到耳后, 像以往如数次那样。
阮眠下意识偏过脸。
动作幅度不大, 但排斥的意味很明显。
江肆看着落空的手, 瞳眸缩了缩, 没有说什么。
他听到阮眠淡声说:这个问题不在我考虑的范畴之内。
阮眠觉得她大概真的不爱江肆了, 虽然她一直都这样认为。
这次听到他说他一直爱她,她的总体反应很平静,心路历程大概是:哦,这样哦——然后呢,又能怎样?她承认心底有股不知名的情绪在一瞬间涌上来,让她的鼻头想发酸,但只是一瞬间,无法影响她的情绪和理智。
就这个问题本身而言,你信吗?江肆问。
有意义吗?有意义。
耳边只剩凌冽的寒风,他们在冷风中四目相对。
阮眠对上他的眼睛,平静而条理清晰地陈述。
首先,我为什么说这个问题对我而言没有意义,因为五年前你说你爱我,而我确实感觉到这一点,不论你是虚情还是真心,对我而言你确实是爱我的,如果说你是装的那也是我活该,是我眼瞎,但如果你那时候是真的爱我——她扯了扯嘴角:你看,你明明爱我,照样可以跟我分手,照样可以抛弃我,哦,抱歉,抛弃这个词用的有点过,但我相信你理解我的意思,照你说的那样,你明明还爱我但还是选择跟我分手,在你心底我算什么,对你而言你爱的人又算什么?江肆的眸色暗沉下去,无声地看着他,薄唇不自觉抿起来。
阮眠自然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继续道:都算不上什么,因为即使你爱着我,我也是你随时可以舍弃的那个。
其次,就这个问题本身而言——阮眠撩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我相信。
江肆眼眸动了动,但这个回答并没有让他感到高兴。
他宁愿她说她不信,但她没有,坦诚布公地把所有的想法说出来,没有一丝隐瞒和怨怼。
比起有所怨气,心平气和才是形同陌路的最佳方式。
阮眠淡声解释道:毕竟我们交往将近一年的时间,我自认为还算了解你,你这么骄傲的人,是不屑于用我爱你这样的谎言来哄骗谁的。
是的。
阮眠相信他说的。
他实在没必要来哄她骗她。
但我认为你可能没搞清楚,阮眠摇头失笑,你不是还爱我,你只是不甘心而已,时间和回忆总是能给过去加上滤镜,你确定你还爱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你自己的...执念?话音落下,阮眠有些脸红,自己是怎么大言不惭地说出她是他的执念这样的话。
江肆看着她,嗓音低沉磁性:我很清楚,我爱的是你。
阮眠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但并不在意的样子。
她继续说:最后,不论你还爱不爱我,有什么样的打算,我希望江总您放我一条生活。
我只是一个需要生存的打工人,当年愿意陪你承受流言蜚语是因为我爱你,但现在我不爱你了,自然不愿意承受你带来的麻烦。
阮眠认为自己说的够清楚,她很讨厌无休无止的纠缠,只想把事情明明白白的摊开,然后找出最佳方案解决问题。
他说他一直爱她。
他一直都爱她,也能说不要她就不要她。
他一直都爱她,居然可以这五年都不来看她。
这就是他爱人的方式吗?阮眠并不想指责他,当然也没有立场指责他,她不愿让自己变成感情里的受害者。
事实上,感情中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哪来的谁对不起谁。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识人不清也是她技不如人。
不是都说一厢情愿就要愿赌服输吗。
江肆沉默许久,低声说:我爱你,所以不可能放过你。
谢谢你爱我,阮眠撩起唇角,语气很轻快,说实话,我心底也是这么认为的,至少我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你肯定很喜欢我,谢谢你替我佐证这一点,不至于让我觉得自己瞎了眼。
能被高高在上的江大少爱过,我也算功德圆满,阮眠笑了下,圆满的意思就意味着已经画上句号,没必要衍生出新的故事。
风怎么越来越大,她的声音被风吹散,长发也被吹的凌乱。
敏锐如江肆,自然能看出她这番话没有任何冷嘲热讽,全是她真心实意想说的。
阮眠的性格就是这样,对于不感兴趣的人,连嘲讽力气都不愿意浪费。
江肆眼底恍惚的失神。
哪怕她知道他爱她,可她仍要和他分道扬镳。
阮眠抬手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
江肆,我们到此为止。
-阮眠回到房间,洗漱完本打算睡觉,奈何翻来覆去睡不着。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心底忽地涌出莫名的情绪,如释重负同时有几分怅然若失,大脑短暂的茫然,仿佛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被她从生命中抽离。
应该是有点失落的感觉的,即便是蛀牙被拔掉也要不习惯,更何况是她目前为止唯一爱过的人。
这是正常现象,阮眠这么告诉自己。
酝酿半天也没有睡意,阮眠索性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杯子走到阳台。
余光忽地瞥见站在黑色轿车旁边的男人,他手指间夹着烟,烟雾缭绕,万家灯火,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里。
很违和,却又觉得本该就是那样。
比起五年前的意气风发,他现在的气质更加内敛,多了几分男人的成熟,不再像当年那样肆意张扬。
阮眠恍然意识到,五年过去了,他们都不似从前。
脑海里浮现她要离开时,他拽着她的胳膊问出的话。
【阮眠,你为什么不爱我了?】【和天下无数分手的情侣一样,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更何况是本就不深的感情。
】【如果我早点回来找你呢?】【那么江大少,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回来找我?】说完这句话,她用力推开他。
这次江肆没再拦着她。
答案阮眠很清楚。
因为她和他的选择相悖,因为现在他什么都有,所以才会来找她。
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他仍旧会毫不犹豫地甩了她。
对他而言,她只是可有可无的消遣。
热水的雾气被风吹散,阮眠握着杯子看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到身体有些凉,端着杯子重新回到卧室。
-托江肆的福,阮眠成了同事八卦的中心人物。
她不甚在意,左右不过是被谈论,她虽然不喜,但不至于厌恶到较真。
只要江肆放过她,过段时间绯闻就会不攻自破。
预想的很好,奈何阮眠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个八卦的堪比狗仔的林艺浓,阮眠刚打完卡,就看到把椅子拉到她工位旁的林艺浓。
她笑眯眯地看着阮眠。
阮眠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走到工位坐下。
林艺浓凑到她耳边,做贼似的问:眠眠,我听乔华宇说,咱们的总裁大人是你的前男友?阮眠没否认,淡淡的评价:他的嘴巴怎么这么大。
林艺浓难掩激动:说说呗说说呗!本来就没什么不能说的,阮眠想了想,简单地陈述。
就正常的校园恋爱,因为感情不和然后分手,这五年各自安好,然后突然见面搭了几句话,就是这么简单。
林艺浓很失望:可是这样的故事结局不都应该以破镜重圆收场吗?破镜重圆?阮眠无声地嗤了下。
林艺浓同志,你昨晚见过咱们的总裁大人吗?林艺浓点头:嗯嗯。
你觉得他身上的那件大衣,我需要卖身多少年买得起?林艺浓陷入回忆:H家的最新款,保守估计七位数,照咱们年薪三十万的标准,也不多嘛,不吃不喝七八年就可以啦。
……阮眠睨着她:但我是凡身俗体,需要吃饭喝水,不然活不下去,灰姑娘嫁入豪门的故事不属于凡人。
林艺浓不满她的说法:你怎么能是灰姑娘?你白的能发光好不好?!两人第一次见面,林艺浓就深深地被阮眠的颜值折服,皮肤又白又嫩,五官精致的像是从古典画里走出来似的。
如果她长这样的一张脸,还做什么会计,整天累的要死也赚不到钱,就应该去娱乐圈捞金,就靠这张脸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荒废在他们财务部,真是暴殄天物!阮眠淡淡的道:白姑娘也没法嫁入豪门。
林艺浓想了想,她看的霸总文里确实说过,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是没有好的结果的。
不过她还是想不通:眠眠,你真的不爱江总了吗?阮眠打开电脑,随口回复道:嗯。
可是和他那样的人谈过,你还能看得上谁啊?年少时遇到太惊艳的人,如果不能走到最后,那将是万劫不复。
阮眠握着鼠标的手指紧了紧,眼神慢慢地有些涣散。
半响后,她淡声道:总会遇到的,我才二十五岁,怎么可能遇不到让我心动的人。
虽然很可能不像当初那样刻骨铭心,但融在细水长流里的爱情或许更可贵。
就算找不到,她完全可以一个人过。
遇见江肆以前,她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
学习,赚钱,旅游,好好生活,好好爱自己。
是他的出现打乱她的计划,现在一切都应该恢复正轨。
作者有话说:有在追文的宝子吗?出来冒个泡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