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什么?孟时心里暗骂,脸上堆满了笑容:不就是紧张和小姨合开的医学美容院呗。
我把所有钱都投进去了,她要是不赚钱,我这个股东就只能眼睁睁赔本了。
避重就轻的回答反而加重了孟瑞成心里的怀疑。
他是养气到家的人,就算心里有猜疑也绝不会当江瑜珊的面发作。
心里哼了声,转开了话题:有时间劝你小姨搬回家来住。
她喜欢穿什么衣裳就穿什么好了,像你妈,前些天还去订了套西服裙。
别为这点小事一个人堵气住外头。
孟时心想,她是不喜欢家里的气氛。
谢小姨吃卤菜喝酒听流行音乐你受得了?不过,这些年父母的思想也尽可能的在改变,这是好事。
我一字不漏转达给她。
孟瑞成嗯了声说:我吃好了,吃完饭你送瑜珊回去。
他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离开。
宽大的真丝大褂穿在孟瑞成身上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孟时心中惊惶,强自镇定。
暗暗告诉自己,若是他爸真的知道了冯曦,断不会这样轻松。
孟瑞成离开,孟时母亲也活泛多了,她频频给孟时和江瑜珊挟菜,不时问问江瑜珊父母的情况。
见江瑜珊和母亲都吃好了,孟时也放下筷子说:妈,我先送小江回去。
今晚在家睡。
孟时母亲高兴的说:好,晚上给你做夜宵。
孟时在车上一直没怎么说话。
江瑜珊望向窗外掠过的风心生寒意。
他一直生疏客气的喊她小江,他对她的美丽和努力毫不放在心上。
她并不是愚笨的女人,孟时对她的拒绝也不是一两回了。
淡淡的悲伤涌上心头,夹杂着不甘与嫉恨。
在她生命的二十六年里,她从没有被人这样无视过。
江瑜珊静静地想,她要放弃了。
她想到自己点到为止的话不觉冷笑。
好戏就要开场,她看着就行。
她望向孟时,清俊的脸没有半点表情,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让她看着就有种想踩在脚下的愤怒。
她暗暗发誓,她江瑜珊从此绝对不会再做热脸贴他冷屁股的傻事。
车到家门口,江瑜珊从包里拿出一个礼品盒笑咪咪的递给孟时:给你买的礼物一直没给你。
孟时接过来笑道:每次你都这么费心,太不好意思了。
江瑜珊微笑着说:孟叔叔孟伯母对我一直很疼我,我并不是只给你一个人买了礼物。
对了,我爸上次还说起你呢,问你什么时候去家里喝茶,顺便看看他买的茶壶。
她抬出了父亲,孟时有些无奈。
江家那时候照顾过落难的孟家,他不能做得太绝。
孟时想了想说:问你爸好,我改日去拜访他。
对啦,时哥。
冯经理我见过,很不错,你眼光真好。
好好努力哦!不等他说话,江瑜珊冲他挥了挥手甜甜一笑进了家门,没有再撒娇纠缠。
她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孟时惊诧。
他心里一直在盘算该不该直斥江瑜珊多嘴。
转念之间他打消了主意,他不希望江瑜珊知道冯曦在他心里的位置。
他有个朋友曾和江瑜珊做过一次生意,评价江瑜珊一句话:八面珍珑,杀伐专断。
孟时对她的八面玲珑深有体会,他绝不希望她的杀伐专断出现在对付冯曦上。
江瑜珊挑破窗户纸,一副放手的模样太让孟时意外了。
他搞不懂江瑜珊是真的放弃还是另有打算。
他轻轻叹了口气,就算是她是真的不再纠缠,她看似无心的话已经在父亲心里种下疑团了。
孟时望着夜空猜不透也想不通江瑜珊的怪异举止,他在江家门口停了足足好几分钟才发动汽车。
到家之前他给冯曦打了个电话。
她已经打算睡了,睡意蒙胧的说:明天周末,你在家陪你爸妈我就去找芝华了。
好。
我回来给你电话。
想我没?冯曦并没有深想孟时此时的处境。
她以为孟时就是周末在家陪陪父母而己。
听他极温柔的问她,冯曦压住偷笑说:嗯,晚安。
然后飞快的挂断了。
孟时拿着手机呆住,他其实还想和冯曦多缠绵几句。
每一次她干脆的挂掉,他心里都会涌起一股怅然,然后就恨不得马上冲到她家去。
一物降一物!他想起江瑜珊,无奈的摇了摇头。
回到家秦叔开了门犹豫了下低声说:少爷,你另有意中人了?家里真的知道了?孟时一惊,撒娇似的搂住秦叔的肩说:嘿嘿,正打算先告诉秦叔呢!秦叔振臂把孟时震开,背负着双手渊停岳峙的立在回廊下。
锐利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孟时,冷然道:毫无进步。
孟时踉跄后退几步苦笑,他的功夫怎么可能比得上秦叔。
秦叔来历是谜,只知道一直跟在他爷爷身边。
孟家的事可能比他父亲知道的还清楚。
秦叔说完转身要进房,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老爷夫人喜欢江小姐。
江家是讲义气的人家。
孟时哀叹,对忠心耿耿一生未娶的秦叔来说,他能把江家当年对孟家的照顾用在肯定江瑜珊的人品上。
也许,父母对江瑜珊的喜欢有一部份也来源于此。
但是孟时大学毕业就离开家,社会上打交道的三教九流多了,他并不完全认同家人的看法。
他勉强挤出笑来:你们人都没见着呢。
秦叔眼中瞟过一丝怜惜,语气缓和了下来:先去吧,老爷在书房等你。
光影将孟瑞成立在书桌前写字的身影映在窗户上,孟时站在庭院桂花树下满心不是滋味。
一股愤慨冲上来,他情不自禁的想,他凭什么要心虚?冯曦不外是曾有过一段婚姻而己,又不是德行有亏。
如果家里强烈反对他也只能据理力争。
孟时待心气平和后,慢吞吞走了进去。
书房是家里最大的房间,进门左侧窗下有张办公桌,摆放着电脑传真,靠墙一溜酸枝木书架。
正对双开雕花木门,靠墙安放着矮榻,小几上还有局没下完的残局。
墙上挂着两幅窄袖书法。
右侧则被一张宽大的紫檀书案占据。
孟瑞成正悬腕凝气写着书法,待到最后一笔写完,才舒了口气放下笔。
见孟时站在一旁欣赏,他不动声色的说:送瑜珊回去了?嗯,江伯父又收了新壶,改日我去拜访。
孟时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他拒绝了江瑜珊,却没有对江家无礼。
孟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饱含墨汁的狼毫浸进水中,一团墨瞬间散开。
孟瑞成手腕一抖,满钵清水顿时混浊起来。
儿子不喜欢江瑜珊,从来态度如此。
为什么今天他的心情却像这钵中的混水呢?他想起了那个女人。
孟瑞成借着洗笔的时间斟酌着该怎么开口询问。
孟时等着父亲开口。
孟瑞成却因为不了解情况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瞬间的沉默出现在书房中。
孟瑞成悠悠然将清洗好的笔挂在笔架上,低头看着今晚的字,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涩。
他心里叹息,抬头望定孟时说:阿时,你今年虚岁就三十三了。
我和你母亲还是盼你早点结婚。
你对瑜珊没好感我们也不勉强,毕竟这是你的个人问题。
这么简单?孟时有些糊涂了。
他谨慎的说道:我现在对一个女孩子挺有好感的。
正想处些时间看看。
是你常去接的那个女经理?孟时的说辞让孟瑞成打了个突。
自己儿子他了解,孟时说得再谨慎也掩饰不了他和她的关系。
孟时毫不退缩的静静回视着他的目光。
儿子脸上显露着刚毅与沉稳让孟瑞成意识到他不是孩子,他已经不能轻易叫他低头了。
他想起孟时小时候。
孟时的性子一直很淘,有次仗着跟着秦叔练了几天拳脚在学校打架伤了同学。
他知道后拿鸡毛掸子抽孟时,他从来不讨饶认错。
多打几次他自己都觉得无趣,结果一罚孟时用小篆抄书,孟时就认错了。
你想和别的女孩子接触也行。
瑜珊并非不好,是我们喜欢你就心里不舒坦是吧?多比较一下也好。
你母亲给你做了宵夜,陪她说会话去。
孟瑞成胸有成竹地轻松放过了孟时。
让孟时把所有准备好的话压回了肚里,他疑惑的走出书房去见母亲。
孟时母亲给他端碗绿豆苦瓜排骨汤,兴致勃勃的问他的近况,小姨的近况。
孟时和母亲说话要随便得多,喝着排骨汤漫不经心地问道:江瑜珊今晚来说什么了?孟时母亲一脸愕然,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他原以为家里知道会火烧房子似的场景。
然而此时的平静让孟时更加不安。
父亲轻描淡写的态度让孟时平白无故的看到了太阳从西边升起的怪异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