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堪比烟花灿烂的爱情,它在她嘴黑暗的夜空绽放,在她嘴晴朗的天空消失,了无痕迹。
)煌都的霓虹灯牌散发出光怪陆离的光影,像夜色睁开了妖魅的眼睛。
孟时把车停在门口,笑着把钥匙扔给门童说:黄总到了没?到了,正说着孟少您呢。
他快步走上台阶,在一片孟少的称呼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大堂经理正站在门口,看到他那辆独一无二的改装越野车便笑了,我就说嘛,孟少怎么会开辆出租车,吓我一跳。
孟时睨了他一眼,说,老陈,我开那辆捷达,你开这辆车,咱俩试试车?陈经理诌媚地笑了,孟少的手艺我哪能比呢。
您能把奥拓开出奥迪的气质,我只能把奔驰开成奔奔。
您这边请!他推开一扇包间的门,恭敬地说了声:老板,孟少到了。
阿时,快进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随即响起。
包间内坐着两个男人,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的三十来岁年纪,模样极帅,有着西门大官人的浪荡风流。
另一位四十岁左右,穿着T 恤、西裤,含笑相望,十足的宋江大哥的气派。
再不来我就要罚你洒了! 西门大官人偏仰着头,示意两名行政小姐出去。
孟时负着手,带着笑容走进去,坐下端起一杯酒喝了,才和宋江大哥招呼,等久了,李局。
李局长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正视着孟时,笑着说:兰溪河只有一座蓬庐,一个孟家。
孟少人如其名,久仰! 别酸了,阿时是我哥们儿,李局是我大哥,都不是外人。
来,干一杯!煌都的老总黄煜端起洒杯。
三人笑养喝完洒,孟时拿出手里的盒子说:我才收的双耳炉,知道你只喜欢看,不喜欢买,瞧瞧吧。
黄煜瞟着他说:你不说明白存了心考我是吧?李局对瓷器研究比我深,你这会遇到行家了。
眼神交换间,两人会心一笑。
孟时捧出双耳炉放在茶几上,置于射灯之下。
炉身散发出玉质般柔和的光。
他往后一靠,端着杯酒慢慢细品。
孟时毫无例外地将李局长眼中掠过的惊叹与喜爱收入眼底。
完美,真漂亮!这炉子是明代的?呵呵,南宋瓷。
我父亲鉴定过了,民间珍品,拍卖的话,三十万起拍!听到这个价,李局长深深地吸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黄煜则往前一靠,小心地拿起双耳炉左看右看,难以置信地说:比同体积的黄金还值钱哪。
啧啧,阿时,你从哪儿弄到的?我买的,捡了个大漏,收的价钱便宜着呢。
李局是你大哥,自然也是我大哥了。
第一次见面,总要备点儿见面礼,这只炉就送给大哥了。
孟时懒洋洋地说道。
李局长一惊,连连摆手,这个太贵重了,不行。
孟时放下酒杯,把双耳炉推到李局长面前,笑容可掬地说:来路正当,大哥千万别推辞,这是小弟的一点儿心意。
孟家什么都缺,唯独这些破旧玩意儿不少。
李局长再推辞,孟时脸色就变了。
他拿起双耳炉说:大哥不收,留它也无用,砸了算了。
他真的往茶几上狠狠砸落。
力道之大,以致李局长将孟时的手与炉子同时搂住时,人站立不稳倒在了沙发上。
李局长苦笑着说:孟少,你别当我的面败家成不?得,我收了!孟时一笑,小心地把双一耳炉放进盒子,双手递上。
李局长看了眼黄煜,摇着头,无奈地笑着埋怨说:这个孟少呀!手接过盒子,小心地放在了一旁。
觥筹交错,相谈甚欢,直到酒酣耳热,孟时才婉转请教了冯曦一案的详情。
李局长听完为难地告诉他,证据确凿只等江氏的证词,除非冯曦公司撤案,江家的证词对她有利,否则就麻烦了。
不管结果如何,我不想她在里面吃苦。
大哥别想太多,这只炉子是小弟的见面礼,不是贿赂大哥的。
呵呵。
孟时精明的看到李局长脸上的犹豫,马上给他再吃一颗定心丸,心里却那么的失望,没有办法了,找到李局长都没有办法,他还能怎么样呢?有了价值百万的双耳炉,只需要做这么一点点事情,李局长的心情也松弛下来,轻松地说:\'既然是弟妹,自然要照顾,何况她是无辜的。
那个江家用心太歹毒了,我与地税局陈局长说说,常去江氏建材喝喝茶。
这是额外的馈赠,孟时笑了笑,说:大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如果需要的话,小弟一定请大哥帮忙。
看到李局长的车开走,黄煜才揽着孟时的肩,说:阿时,是不是太贵重了点儿?你不心疼我心疼,还不如我拿三十万买下这只炉呢!黄煜,给他现金他敢收吗?有李局罩着,她会好过一些。
孟时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凄楚。
他勉强笑了笑,说,我可能很快要结婚了。
我提前说明,我不会请一个朋友。
现在告诉你,免得你往心里去。
黄煜吃惊地说:你先送几十万的双耳炉,然后还要赔上自己的终身大事,什么女人值得你这样?上次在煌都喝醉酒的那个?没多靓吧?你疯啦?! 走,喝酒去。
庆祝单身结束!孟时笑而不答,两人再次返回包间酒继续喝古街上,红灯笼静静地照亮着街区,空无一人的街上,踉跄走来了孟时。
他抱着门口的石狮子勉强稳住身体,一个猛扑趴在黑漆大门上,拉着铜门环当当敞响:秦叔!开,门!开门了!声音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街上,引得几条拘叫了起来。
听到动静的秦叔从耳房翻身跃起,拉开门闩,孟时已摔坐在门槛上。
秦叔大吃一惊,上前扶起他,孟时冲他甜甜地笑,秦叔,我要结婚!等把孟时抱扶到厢房床上躺好,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嘴里一个劲的说着要结婚的话。
孟时父母也被惊醒了,看到猛时的醉样,孟时母亲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去熬碗红糖姜茶来。
孟瑞成吩咐了句,默默地坐在了床边。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孟时失态。
孟瑞成眼中充满了怜惜。
他拿起毛巾拭去孟时脸上的汗,与秦叔一起脱了他的衣裳,见他胳膊上有几块新撞的淤青,显然是回来的时候撞的,不由得也心疼起来。
去查查,今晚他和谁喝酒了。
半小时后,秦叔回来低声告诉他,少爷常去的几个地方都问过了,是和煌都的黄煜一起,他也喝醉了。
电话里骂少爷疯了,说什么眼也不眨就扔了几十万出去。
孟瑞成一听就明白了。
他是用这个去为冯曦买通关系吗?我要结婚。
结,婚!孟时嘟嚷了句,眉心紧皱。
孟瑞成伏低身体,温和地问道:阿时,你要和谁结婚?江……瑜珊!含糊不清的词从孟时嘴里吐出,他似乎清醒了点儿,微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
父亲的脸近在咫尺,在旋涡的中心望着他。
他努力伸手去拉孟瑞成,才开口,已是悲怆硬咽的声音。
求你了,爸,我求你了!江家要密库,我要她,我只要她!他的手只捉到孟瑞成衣裳的一角,拽得死紧,他像个要不到糖吃哭闹的孩子,眼神委屈而无助。
孟时母亲端着红糖姜茶进来,正听到孟时这一句,手甩的碗哐当砸碎在地上。
她冲进来,搂住孟时号陶大哭起来,边哭边说:你看你把他逼到什么份儿上了!阿时,阿时你别吓妈!孟瑞成站起身,孟时抬头望着他,趴在床头大吐。
阿时,密库绝不可能当成聘礼送与外人,你死了这条心吧。
没有密库,你娶不了江瑜珊的,早点儿睡吧。
孟瑞成静静说完,低头看到衣裳的一角还拽在孟时手里。
他弯下腰从孟时手中扯出衣裳,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叔跟在孟瑞成身后,隔了几丈远,仍能听到厢房内孟时母亲的哭声。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明天,我想见见江维汉。
你安排吧。
秦叔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孟瑞成已经进了书房。
天渐渐亮了,她看到铁栅栏隔出的天空中晨曦初现。
这是冯曦被拘传的第三天了。
经过一通宵的讯问,她疲惫不堪,两警察眼中也有了血丝,她打了个哈欠,听到着察说:说吧,你不说,我们也可以就这些证据与证人证词提交检察院批捕你。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茶叶盒子里有钱。
我没收过江氏一分钱,也没有和江氏建材合谋在供货中牟取公司的赔偿。
冯曦静静地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再不让我睡觉,我会起诉你们疲劳审讯逼供!你们看着办吧!啪!一名警察大力拍响了桌子,老实点儿!冯曦干脆闭上了眼睛。
她听到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门打开又关上。
眼睛闭上也能感觉到刺眼的灯光.明明疲倦至极却又睡不着她像被放在沙漠里赤裸地晒着,看着太阳把身体一寸寸燃烧,渴望着一处蔽阴地好好休息。
她忘记了时间,不知道太阳已经升起。
整个人坐在硬椅子上难受得想跳起来大喊大叫。
她努力地忘记身处的环境,回忆记忆中所有美好的东西——小时候学校跳集体舞的背带裙改成半截裙后的得意,傅铭意在火车上睡着解来后抱歉的神情,孟时在水中拉着她的手抚摸着胸口说他爱她?冯小姐,醒醒!你可以走了!她被推醒了,冯曦努力睁开眼睛,看到审讯她的警察站在血前,解开了铐在椅子上的手铐。
案子已经撤悄了,你可以走了。
审她的警官面无表情,似乎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她站起身,差点儿摔倒,坐了一晚,腰酸腿麻。
冯曦伸了伸腰,抬了抬腿,接过递过来的包,问道:我们公司撤的案,还是江家没提供什么证词给你们?警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递过茶叶盒子和两万美金说,你点一下数,在物品收据上签字。
冯曦没有动,冷然地看了眼他手上的美金,说:不是我的东西。
她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往外走,想着回家洗个澡睡一觉。
警察拦住了她,不行,你必须签了字才能走。
\'不是我的,我签什么字?!我不走了!她大吼一声,怒目而视。
这是三天来冯曦第一次发火。
说拘就拘,说放就放,旧社会啊?!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不走了!警官的火也被她惹出来了,几时看到在公安局里撒泼的人?再英雄的人进来也会装几天孙子,偏这个女人,三天来嘴硬脾气硬,眼瞅着拿着物证可以申请逮捕了,谁知今天上班时间才到,市局李局长亲自开车过来通知案件撤销了。
他和同事还想告CWE公司报假案,结果被李局长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出来后,处长偷偷说这个女人纯粹是被冤进来的,两人心里才好过了点儿。
想起一个清秀水灵的女子被拘了两天,昨晚还审了一个通宵,他的气又消了。
是从你家里拿出来的,对吧?当然得由你自己处理。
签字走人吧。
冯小姐,你不也说了,大家都是靠工作养家糊口的,何必为难我们呢?冯曦瞪着他,瞪了会儿也觉得无趣,又下不来台,便赌气说:那总得告诉我,是不是我们公司撤的案。
对,你们总公司报的案,现在撤案了。
警官回答得干脆,生怕她反悔又赖着不走了,把纸笔往她面前一推。
冯曦签了字,警官正松了口气,就看到她捧着茶盒,咬牙切齿地说:警官,我要报案,有人栽赃陷害我!警官愣住,看着冯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冯曦扑哧笑了,吓你的,我要告直接去法院。
警官揉揉眉心,折腾一宿没睡也累了,无奈地说:冯小姐,走吧。
这里又不是什么风景名胜区,别待这儿折腾了。
冯曦嫣然一笑,我只不过坐得久了,站一会腿利索了就走,我才不想呆在这里呢。
在警告哭笑不得的表情中走出分局大门,她心里的郁闷总算减轻了些。
大门外停着两辆车,傅铭意的黑色奥迪和一辆黑色奔驰。
冯曦停住了脚步,傅铭意已经得到了消息来接她了。
她有些感慨,不知道对傅铭意说些什么才好。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差儿被他设的局弄进监狱。
他是来道歉的吗?傅铭意下了车,微笑着看着她,曦曦,我送你回家,有什么路上谈。
冯曦握住了手机,正打算给孟时电话。
她想了想,说:好。
她也很想知道详情。
孟时显然还不知道她出来的消息。
想起他送进拘留所里的跳水兔,冯曦抿嘴笑了。
冯小姐,是吗?我家老爷姓孟,他想见见冯小姐。
冯曦诧异地回头,黑色奔驰旁站着位银发老者,穿着白色对襟大褂,仙风道骨。
她眨了眨眼睛,这应该是孟时口中的秦叔了。
她又想笑,孟时从来没告诉过她,他家不仅住在兰溪河边,还保持着旧社会的传统。
他叫孟时父亲——老爷?那他叫孟时什么呢?您是秦叔对吧?孟时人呢?他父亲消息真灵通,没告诉孟时她会出来的消息吗?秦叔点点头,温和地回她,少爷有事,老爷吩咐说接冯小姐去蓬庐。
博铭意皱了皱眉,说:她现在太累不方便去。
曦曦,咱们走。
他的武断叫冯曦反感。
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事,又是孟时父亲相请,不管孟时父亲是反对还是赞成,她现在都不能拒绝。
傅总,谢谢你来接我。
关于案件的事回头再聊吧,抱歉!冯曦说完走到秦叔身边.秦叔为她拉开车门,冯曦礼貌地说:谢谢。
上车后她才发现开车的是个中年人,四十来岁年纪,胖圆脸,笑起来眼睛眯成缝似的。
冯曦一眼就想起了弥勒佛。
他回头对冯曦笑着介绍自己,我叫武杉,认识冯小姐很荣幸。
又是孟家什么人?司机?冯曦怀着疑问点头回礼。
车开走时她往外看去,傅铭意板着脸站在车旁看着她。
要转过街口的时候,她再回头,傅铭意仍注视着她,身影寥落。
跟在秦叔和武杉身后,冯曦第从一次踏进了蓬庐。
她怀着疑虑与好奇左右打量着这座深宅大院,心里有着不安。
在车上她给孟时发短信,他没有回。
她打他的电话,手机关机无人接听。
孟时父亲知道她今天从公安局出来,孟时在同一时间断了联系。
冯曦眯着眼睛,看天井中泻下的阳光,她想,她猜到了谈话的内容。
穿过中堂,顺着回廊走到左边的厢房门口,秦叔推开门说:冯小妞,你在这里休息会儿了。
厢房中间有扇雕花格子隔断,里间摆着床和衣橱,外间靠窗处有张大书桌,整齐地摆着文房四宝。
顺墙一排书柜,墙上挂着字画。
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
这是少爷的房问。
秦叔说道。
冯曦回过头看他,秦叔微笑道:你先坐会儿,吃点儿东西再去见老爷。
她道了谢,听说是孟时的房间,冯曦就没有那么心慌不安了。
她慢慢地看着墙上的字画。
孟时写过字,她看到他的笔迹,涌出一种亲切感来。
她再次拨打孟时的手机,还是关机。
冯曦抚摸了下孟时的字迹,想,她再也看不到他了吗?秦叔给她端来了粥和小菜,还拧了两个滚烫的毛巾。
冯曦感激地拿起一个捂在脸上,听到秦叔说:老爷本想等冯小姐休息好了再见,但是心切,难为你了。
毛巾捂在脸上,驱走了疲劳。
待到冷了,她又换了一个捂着,精神一振。
她放下毛巾笑了笑,说:麻烦秦叔了。
我旱上在拘留所吃了旱餐,还不饿。
现在可以去见孟伯父了吗?秦叔温和地说:你要不要再休息会儿?冯曦摇头。
她跟在他身后出了厢房,秦叔停住脚,没头没脑的说,老爷在书房等你。
冯小姐,老爷平素最爱捧着他的紫砂壶喝茶,也喜欢佛经。
我不过去了,最前面那间就是。
秦叔!冯曦叫住他,轻声说,谢谢。
秦叔对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他的透露多少又燃起了冯曦的希望。
也许孟时父亲并不是不同意,只是心急想见见自己呢?她走进书房,在屏风前停住了脚步。
孟瑞成正在写字,冯曦进来显然打扰了他,手中的笔在半空中悬停。
他看了眼冯曦,把笔放回了笔架,招呼说:进来吧。
冯曦绕过屏风走近,看了眼书桌上的字,斗大的两个字:大自。
你小时候得过市里的少儿书法大奖,现在还练字吗?孟瑞成想起冯曦资料上记着的这个特长,随口问道。
他不以为冯曦还在练字。
孩子总会被父母送到各种兴趣班学习,那时候拿了市里的少儿书法大奖不意味着她的字有多好。
孟时死死地瞒住了这件事。
他觉得就像让一个美人亮相,不吹嘘她的美反而能造成惊艳效果;如果过早吹嘘,再漂亮的美人都难免被人用挑剔的目光看待。
冯曦谦虚地回道:偶尔写写。
她的回答还是让孟瑞成意外了。
想到孟时的狡黠,他偏开头掩饰脸上闪过的笑意。
儿子隐瞒了冯曦太多的优点,为的就是这样一个效果。
冯曦与照片上的还是有不同。
照片里的冯曦眼里噙了泪,显得柔弱。
此时她一夜未睡,在拘留所里又待了三天,眼神却很平静。
她冷静地观察着周边的一切,包括他。
说话再谦虚也挡不住给人一种干练果决的感觉。
他并不知道,冯曦在进入工作状态时就是这个样子,她已经把和他见面当成一项挑战了。
孟瑞成后退几步,说:写个字我看看。
这幅字差一个字,就替我补上吧。
这道题很难。
孟瑞成浸淫书法,榜书是他的最爱,他自然勤练,写出来的字凝练大气。
他只写了两个字,冯曦不仅要写得与他相配,还要续上最后一个字。
看着斗大的字与近一米长的大毛笔,冯曦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带她练字的情景。
她写过这种大字的。
父亲给她扎了把小拖把似的笔,提一捅清水,两人在傍晚去广场地砖上沾着清水在地砖上写。
前来散步的人们常围着双手卖力挥动的她惊叹,这孩子真厉害!当时,她觉得好玩,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以至于父亲觉得女孩子不适合拿大笔写,要她写行楷时,她反对了很久。
大自后而该续上一个什么字呢?冯曦想起秦叔的提醒,目光一扫,便看到书桌边角上放着几把紫砂壶。
她装着凝神端详着孟瑞成的字,变换了几个姿势,终于看到紫砂壶上面刻画着得大自在四个字。
冯曦差点儿笑出来,秦叔真可爱。
她足足看了十来分钟也没有动笔,孟瑞成眼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他缓缓出声道:写不了就算了。
冯曦抬头说:抱歉,看入迷了。
我想借用下凳子。
她说着搬过旁边一张几凳,脱了鞋站上去,拿起一米左右的大笔,饱蘸墨汁,稳稳地写下了一个在字。
大自在?孟瑞成明知故问。
伯父的紫砂壶上有这几个字,我冒昧就写下了。
冯曦跳下凳子,穿土鞋,灿烂地笑着解释。
她想这道题她回答得很圆满。
孟瑞成嗯了声,冯曦没有把大自在的寓意说上一通,诚实的回答让他很满意。
她很聪明,明显不经常写榜书大字。
她看了这么久意在模仿,打定主意了下笔,丝毫也不犹豫。
她根本不是在写一个字,更像是画出了一个字。
晃眼看去,三个字似乎还能配在一起。
冯小姐,你是个懂得思考的人,想清楚了就不会犹像。
那么,请你告诉我,什么条件可以让你离开孟时?才有的点点喜悦被孟瑞成的话冲没了。
蓬庐幽深美丽。
坛檐翘角,长廊曲回,依水亭台,沉淀了时间,也沉淀了历史与习俗。
金石名家,收藏家,书法家……不,不是孟时说的那样。
他只是让她宽心,但他现在消失了,没有人能为她挡去梦里扑过来咬她的铜兽首。
她很遗憾,不过也早有准备。
孟时不爱我,我不会纠缠。
冯曦镇定地回答。
孟瑞成看着她,这是个聪明、睿智、有才华的成熟女人。
她知道她能抓住的最有利的东西就是孟时的心。
他话针一转,傅铭意人才出众,对你也一往情深。
他太太去世了,他也结过婚,永远不会有像我们这样的父母挑剔你,为什么不选择他?我还能告诉你,你能从里面出来,傅铭意出了力?他最终也没有选择陷害你来保住自己。
冯曦一震,心里百般滋味涌出,继而感动。
她悲哀地想,明明是傅铭意为了踢王铁出局反中了圈套,明明是他的错,自己为什么要感动?就因为这一次他没有背弃她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了?他做了他应该做的,她为什么要感动?她看着孟瑞成摊在书桌上的照片恍然大悟。
她得到的太少,能抓住的幸福太少,以至于别人对她稍稍有一点儿好,她都会受宠若惊。
这一发现让冯曦心酸。
看看你们的照片,这般深情,你以为我会像阿时那么傻被你骗?我找人拍下这组照片时就明自,你这个女人太复杂了,你对阿时根本就不真心!孟瑞成负手望着冯曦,眉眼间流出冷峭之意。
他激怒她了。
她的父母现在还在气头上,还不知道她发生了这么多事。
冯曦瞪着孟瑞成,毫不客气地说:照片是你找人拍的?田大伟手里的照片是你给的?你这么做不怕对不起孟家的世代书香?!你调查我也就罢了,你凭什么介入别人的生活?田大伟是我前知前夫,你明白吗?你知不知道这些照片落到他手里会给我带来麻烦?你知不知道我爸妈在他家看到这些照片对我有多伤心失望?是,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料到会被你父亲看见。
我坦自告诉你,是想请你体谅一个父亲因爱护儿子而犯的错。
孟瑞成坦然林她,语气诚恳。
突然的道歉让冯曦泄了气。
她不懂孟瑞成为什么会道歉。
我做错了我道歉。
但是,孟时人呢?回到老话题吧,你要什么条件肯放弃他?孟时人呢?就算是要分手,总要打声招呼吧?当年博铭意抛弃你和你分手,并没有打招呼吧?这句话尖锐地扎着冯曦的心。
她觉得疲倦难受,当年傅铭意断了联系后的彷徨、心酸再一次让她体会了个够。
淡淡的怅然涌上心头。
一场堪比烟花灿烂的爱情,它在她最黑暗的夜空绽放,在她最晴朗的天空消失,了无痕迹。
打不通他的电话,孟时就这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父亲出面和她谈条件,请她放弃他。
孟时不好意思、不方便开口吗,还是他有难以言说的苦衷?冯曦的心一点点抽痛。
她笑着说:孟伯父,我是个很现实的女人,多谢你帮我出来。
如果你要让我用离开孟时身边来交换我的自由,我没有话说;如果你希望得到我的承诺,我可以告诉你,我永远不会主动去找他。
她真聪明。
孟瑞成想不到冯曦想得这么透彻。
你怎么知道我帮了你?如果不是,秦叔怎么会一早在公安局门口等我呢?她礼貌地回答,笑了笑,转身就走了出去。
安静的庭院有分清谧的美,她的鼻子发酸,眼睛在无人的这一刻不争气地红了。
她争取过了,没争取到而已。
她没有放弃,只是她没有资格再谈条件。
门厅处秦叔站起身,皱着眉看她,试探着问道:冯小姐,老爷不同意?冯曦试着努力待笑,却怕一张嘴控制不住哭声。
她紧闭着嘴看着秦叔,一言不发。
你这样放弃是不是对他太不公平?是她放弃吗?明明是她找不到他了。
秦叔有点儿着急,狡黔地笑道:你能不能再回头去求老爷?也许这一次会有用呢?冯曦茫然不解。
秦叔推搡了她一把,说:现在就回去求他。
快!看到没?他就在书房里坐着等你!她被推得踉跄了一步,看到秦叔鼓励中带着急切的眼神,心里暖和了起来。
然而她又想起了孟家拍的照片和孟瑞成的话,自己刚说过绝不主动找孟时的话。
冯曦倔犟的开了口,秦叔,我累。
孟时关了手机,他不想和我说话,他一定有他的难处。
我知道你们这样的家庭很难接受我。
没进蓬庐我还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进来了,我发现,家庭的背景实在悬殊,齐大非偶。
我平安出来,已经很幸运。
秦叔,谢谢你。
没有孟时,我也能过得很好。
她吸了吸鼻子。
秦叔欲言又止,冯曦当没看见,仰着头走出了蓬庐。
她快步急走,想早点儿走过这片步行区打的回家。
冯曦!她脱口而出,孟时!一句话喊出口,冯曦停住了脚步。
向她走来的人分明是傅铭意。
他跟到蓬庐来等她吗?傅铭意站在她面前,眼里有着了解和怜惜。
他没有多问,干脆地对冯曦说:我送你回家。
路上给你说说这件事。
一路上她没有说话,木然地坐着到了小区,冯曦摇了摇头,说:别送我进去了,我想安静一下。
你好好休息,睡醒一觉再来公司上班。
渠江合同执行少了你不行。
听到渠江合同四个字,冯曦嘲弄地笑了,真当没事发生?王铁呢?江瑜珊呢?不是挖空了心思想陷害我吗?王铁调西北公司任总经理去了。
江氏调运材料出错,和公司达成和解,一百零二万的赔偿不要了,继续执行供货合同。
曦曦,一切都过去了? 傅铭意温和地解释道。
冯曦大笑起来,我肯让你送我!本来是想对你说声谢谢。
听说你没有让我背黑锅还帮了大忙。
我被拘了三天,这三天对你们来说一晃就过,对我来说却是刻骨铭心。
江家陷害我,在茶叶盒子夹层中放两万元美金是假的吗?我昨晚被审了一个通宵是假的吗?我爸妈被那些照片气走也是假的吗风波停息,合同继续执行,你们要考虑利益,要考虑权力,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事发生。
我呢?让我继续执行渠江合同,让我继续和想陷害我的人握手言欢,合作愉快?不可能!铭意,我再现实也绝不窝囊地过日子!我不干了!这份工作伐不要了!傅铭意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胳膊说:曦曦,你辞职也行。
我说过,我会把相应的股份转让到你名下!冯曦笑着摇头,人不可以连骨气都没有。
我不要!我哪怕从头开始都行。
我绝不再和公司有半点儿关系。
明天我就来公司办辞职手续!傅铭意诚挚地看着她说:曦曦,你现在很累,我本来不想提。
我要回北京了。
既然孟家不同意你和孟时在一起,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八年前我失去了一次机会,现在,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冯曦一愣,话题转变太快,她一夜没睡,紧张了三天,疲倦得脑子都快转不动了。
怎么傅铭意在这个时候提这个要求?别可怜我,我根本不可怜。
人不是一生只会爱一个人的。
再结束一段感情,我也不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依然会找工作过日子,还会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曦曦,我不是同情你。
我没有忘记你,从来没有忘记。
你回家睡一觉好好考虑。
咱们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我知道你现在爱的是孟时,现在提这个建议很仓促。
但我是真心。
冯曦叹了口气,说:不说了。
我累了,我要好好睡一觉。
他看着她,温柔地说:回去吧,好好睡一觉。
不准关手机,否则我在这里不走了。
他的语气霸道得像是她最亲密的人,但是冯曦知道,不是了,永远也不是。
她走进小区,脚步一滞。
她已经搬到孟时家了。
她的房间杂乱无章,床都是空着的。
她望着孟时家的楼迟疑了一下,他反正也不在了,有个地方可以洗个热水澡,能够睡一觉就行。
开了门,空寂的屋子散发着忧伤。
冯曦定定神告诉自己,她需要睡眠。
她痛快地洗了澡,吹了吹头发倒头就睡。
夜里,她模模糊糊听到外间有动静,呢喃地喊了声:孟时。
霍的就惊醒了。
她身边没有人,身边没有孟时的温暖。
她拿起手机打他的电话,手机已经关机的提示在安静的夜里响起。
她呆坐在床上,突然跳起,走到书桌旁研墨。
沙沙的声音刺激着她麻木的神经。
风吹动窗帘才扑进屋来。
冯曦提起笔来。
她想起孟时初次在她家挥笔写词的情景。
她研着墨,偷眼看他侧脸如斯俊朗,潇洒书写。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
乱山深处水萦洄,可惜一枝如画。
她没有写最后那句为谁开,心里只叹息着,可惜了孟时与她的爱情。
孟时,为什么不开机?你没有勇气对我说再见吗?她喃喃出声向道,连日来的委屈、惊恐、紧张、心酸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
冯曦打开家里所有的灯。
她想起第一次来孟时家里吃饭,她在碗底藏菠菜的尴尬,想起冲回小南山,在他车旁等他的矛盾;想起冷得刺骨的潭水中,孟时说他爱她的动容。
手指间沾了灰,那点儿灰像在玷污她似的叫她难以容忍。
冯曦迅速拿起抹布.擦拭着家具和地板。
她机械地擦着,满脑子都是和孟时在一起的情景。
心空得难受,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才能填满这份空荡荡的寂寞感觉。
白天的理智不翼而飞。
冯曦把抹布一扔,坐在地板上把头埋进膝盖里,脑袋一片混沌。
求他父亲真的可以吗?冯曦茫然。
可是孟时呢?他这么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关掉手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