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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025-03-29 00:38:59

有宫侍低低附在太子耳旁传递消息。

太子脸色一变。

大夫人本来就惴惴不安,见太子眼中有焦急怒意堆积。

又不见三个女儿从宫室内出来,不由心慌,她好歹也出身大家,强自镇定地坐着。

一双手在桌下使劲捏成了拳头。

太子浮起笑容:四弟,你们且尽兴,大哥去瞧瞧蕾儿她们怎生如此懈慢。

太子刚起身,却见着青蕾与青菲青萝走了进来。

面上还带有泪痕。

一只左手笼在长袖中。

太子轻轻执起,见裹着白布,隐见血迹便问道:怎么回事。

青蕾面带慌乱脸上挂着忍痛的笑容:殿下,蕾儿换衣时不小心打破了花瓶,一不留神给划伤了手。

太子禁不住责备:怎么这样不小心?疼吗?青蕾挤出一个笑容,温宛地说道:不疼了,只是误了抚琴,让四殿下扫兴而归。

说着低下头哀怨动人。

王燕回轻轻道:姐姐都忘记秋水的曲调了,好不容易借四弟面子能听得一曲,真是不巧。

青蕾低头告罪:扫了姐姐的兴头,青蕾罪过。

娇艳的脸上泪水连珠串似的滑下,直瞧着太子阵阵心疼,顾不得室内众人,柔声呵护: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再弹与四弟听便是。

青蕾泪如泉涌,突悲道:此手已废了,殿下!。

堂上众人闻听此言,心里一惊。

太子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太医!太医颤颤兢兢上前,跪伏于地道:娘娘伤口不深,但伤着了手指经脉,行动倒也无妨,怕是不够灵活抚琴了。

一言既出,青蕾放声大哭起来:青蕾何以侍候太子,还是让我死了的好。

太子听太医这么一说,脸色一下子变了:怎么不小心碰倒花瓶会伤这么重?青蕾低头哭着不语。

堂上众人竖起了耳朵,看来是有隐情。

太子见无人回答,对簌簌发抖的宫人吼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给我拉出去杖责,直到说了为止!几个宫人哭倒在地口中连呼:殿下饶命!是良娣娘娘言道不要奴才伺候,奴才冤枉啊!青蕾哭着求情:殿下,是青蕾和妹妹们聊天不小心,实不关她们的事。

阿萝冷眼瞧着,觉得青蕾这时一半是要把火引到自已身上,一半怕也是真的伤心,太子如此看重她的琴艺,想弄点伤出来却偏生伤着了经脉废了苦练多年的琴艺。

太子心中烦躁,对青蕾又是怜爱又是可惜,想到再不能听她抚琴,心里恼怒层层堆积。

在宴席上又发作不得。

只得搂住青蕾好生宽慰。

阿萝一直等着看青蕾究竟要如何嫁祸给她。

到了这时也不见动静,正奇怪。

突听得青菲忍无可忍似的开口道:还不是阿萝淘气。

话音刚落,青蕾从太子怀中挣出对青菲怒目而视:你住口,乱嚼什么舌根子!阿萝一直不说话,心里冷笑,我倒要看看李青蕾李青菲你们到底要说什么!只见子离离席而出道:大哥,今日欢宴,姐妹之间玩闹难免有个失手,良娣娘娘爱护小妹不忍责她就罢了吧。

阿萝暗暗感激。

子离就是好。

便顺势告罪:姐姐受伤起因终是因为阿萝,阿萝心里也实是难过,姐姐不怪罪是爱护妹子。

实在愧对姐姐。

她想就这样一来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揭过事情便罢.只听到青菲看似心直口快地说道:哼,刚才不是你打落花瓶故意绊了姐姐一跤,姐姐怎会摔倒伤到手指经脉!不过嫉妒姐姐罢了!姐姐善良还如此护你。

青菲这话一出口,原本该烟消云散的大殿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太子对青萝怒目而视。

对大夫人冷冷道:李相府中三小姐原是这般恶毒!青蕾一听太子将大怒,忙扯住太子衣袖求恳道:殿下,阿萝尚小,青蕾不过不能抚琴而已。

难道殿下喜爱青蕾只是为琴吗?眼泪又涌了出来。

太子心里难过,宽慰道:蕾儿娴良德淑,不能抚琴又如何。

转又严峻:但年纪尚幼便有害姐之心。

实不可饶!王燕回接了一句:确实不可饶,不若废了她的手指,也让她终身不得抚琴可好?太子点点头:爱妃说的极是,看她如何嫉妒蕾儿!只折其右手无名指,带回相府好生管教!阿萝一听,妈呀,吓得脸色苍白,求恳的目光不由自主转到了子离脸上。

子离眼睛里一丝慌乱,眉头轻皱。

却不说话。

阿萝心想,李青蕾你真是够狠,装得可怜无辜善良。

还有李青菲,为了成思悦的前程这般充当打手出言陷害。

阿萝眼光在堂上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看到刘珏沉着脸也没说话。

心想,这下好,如你的愿了,什么仇都报了。

这时,两个粗使宫女走上殿,就想拉过阿萝左手折下。

子离抬手叫道:慢!太子看向子离:四弟还想为她求情便罢了!子离冷笑道:刚才以为姐妹间嬉闹失手,没想到她是这般恶毒!为本王设的好宴倒叫这个丫头挠了,实在不可轻饶!折她一根手指算得了什么,本王要亲自动手!阿萝一想到生生折断手指就害怕。

还不得把她痛死!听到子离说要亲自来折,吃惊地看着子离。

瞧着他一步步走近。

阿萝心里突激起怒气,本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一有机会离开相府找处安宁的地方生活,没想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多年来的闷气终于累积到顶点,往日告诫自已要忍,现在却实在是忍无可忍!大吼一声:等一等!堂上众人被她的大吼声震住。

看到阿萝站在大殿之上,满脸俱是高傲。

太子也愣了愣。

王燕回冷冷开口:你还有什么话说?!阿萝瞟了瞟王燕回,目光转到与子离对视一字一句地问:四殿下要亲自动手是么?子离嘴角勾起一抹笑:挠了本王的兴致,本王要亲自取回来,不对么?阿萝眼睛浮起一层泪光:好,我便赔你的兴致!不想听我抚琴一曲么?她的眼光越过子离落到他身后一片虚无中:阿萝其实最爱的便是抚琴,自小琴艺不如姐姐,哼,便不再碰琴。

阿萝露出叽讽的笑容,闲闲又道:眼见这以后弹不了琴了,可容阿萝现在再抚琴一曲?太子妃冷笑道:不让你再弹一曲,怕是回相府再管教你也不心甘!来人,送琴与三小姐!青蕾浑身一抖。

看到殿上再无人反对,想张口阻止,又怕太急切露了马脚,急得直看大夫人。

大夫人忙跪下叹道:家中早已看出这丫头心思,明令不准她再摸琴。

今日青蕾如此,怎好让她闻琴伤心!阿萝不待众人开口,笑道:我就要给折了手指再不能弹琴,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好歹我才只有十三四岁呢。

太子铁青着脸:不让你抚琴一曲传了出去倒说是我东宫欺负幼女!阿萝轻轻坐下,琴是好琴,东宫拿出的琴那有次货!她手指拂过琴弦调了调音。

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一一转过。

泠泠如冰水刺骨,嘴边一朵恍惚的微笑,柔弱的似秋天最后快要枯萎的小花。

眉间一缕傲然,象山巅青松独自迎风站立。

子离心蓦的收紧,便想携了她离开。

刘珏默默地看着阿萝。

端起酒饮下。

他看着阿萝眼帘垂下,在琴弦上一转。

缓缓伸出双手,那双眼睛就没再睁开过。

半刻,琴低沉一音飞出,阿萝开指抚琴。

从低呤到幽叹,细声弦震处几轻不可闻。

突的琴声激昂又起、慷慨之声绕梁不绝,铮铮的琴声,铺天盖地,飘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众人为之震撼!殿中众人似沉痛于无止境的悲伤之中,又痛彻心菲,转而似有来到战场,处处戈矛杀伐!大起大落,大开大合,由悲到痛到愤慨怒意。

阿萝把一曲《广陵散》弹得淋漓尽致。

殿上静得只有琴声只有阿萝的心意。

此曲因嵇康临刑一弹而出名。

阿萝暗想,自已是否也有嵇康那种从容就义的精神呢?肯定是没有了。

只是,打动众人的心却是有的。

她想到了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想起了那个世界的亲人,时空永隔难以相见。

想到了这些年相府的忍气吞声,想到了刘珏不肯出声,想起了这堂上名为她的亲人的人却铁了心要伤她。

琴哀怨悲凉不能自抑。

想起琴声完了,子离要亲手折断她的手指,猛的睁眼瞧着子离,琴声里的愤激呼喊而出,似风暴似雷霆打断了天地的生机,咆啸席卷了子离的神智。

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阿萝恨他吗?是在恨他吗?他想亲自动手不过是下手有分寸而已。

阿萝想,是啊,是会痛,一根手指,断了再续,不再弹琴有什么大不了,那是你们没有别的娱乐而已。

现代人活得好可不会离了琴就不行!潇洒挥出最后一个琴音。

阿萝缓缓站起,高昂着头,走到子离面前,伸出右手:你折吧!子离紧闭着嘴,定定地瞧向阿萝。

阿萝小脸上发着光,满不在乎的样子,把手伸给他就似平日娇笑着伸手找他要银票的般轻松顽皮。

殿上一片静寂,太子木立在堂上,青蕾脸色苍白,王燕回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子离慢慢伸出手,手指微微抖着,与人让别人折不不如自已动手的好。

狠了狠心就要用劲折下。

阿萝眼睛一红,脸往旁边侧过。

突然一阵拳风掠过,子离没有躲闪,由得刘珏一把将阿萝拉开。

阿萝手指滑开的瞬间,子离心里一空,似乎永远都不能再握着她的手了。

刘珏朗声道:此等琴艺再不能闻,臣深以为憾,向太子告个情,免了折指吧!脸上神色却不折不挠地坚定。

太子方才清醒。

王燕回柔声道:琴声感人,念其年幼,便罢了吧!太子一双眼中闪动着复杂的光,负手走到阿萝面前。

阿萝与他平视着,并不畏缩。

太子回头看青蕾。

青蕾泪滴下,太子看得实是不忍。

终于出言道:伤了良娣不罚却不行……话还未说完,刘珏已道:阿萝琴艺真是不如李良娣么?太子怔住。

刘珏再道:不知李家二小姐如何断定是阿萝故意绊倒李良娣?冷清的目光象毒蛇一下缠上了李青菲。

透身而出的怒意与杀气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成思悦皱着眉道:娘娘摔倒受伤也是瞬间发生的事,青菲慌乱之中瞧得不实在也是有的。

太子问道:是么?青菲那里还有力气多言,心里慌乱的差点脱口说出真相。

听到成思悦为自已解围,直点头称是。

青蕾轻喘着气走到青菲跟前扬手就是一把掌:就凭你乱嚼舌头,差点坏我姐妹之情,害阿萝折指!青菲捂着脸垂泪不已,小声道:阿菲心急姐姐伤势,平日阿萝淘气,以为是她所为。

太子哼了一声道:以为也可以当堂乱指证的么?没有瞧得仔细怎能瞎说一气!王燕回笑道:也是好事,不闻秋水,却听闻另一天籁之音。

四殿下,今日可尽兴了么?子离叹道:今晚大哥盛宴,令小弟终身难忘。

阿萝静静地瞧着众人,觉得他们真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自已象是看戏的。

轻声问太子:阿萝累了,太子殿下,可否容阿萝先行告退。

太子心有所思,怔怔地点了点头。

刘珏抢先一步道:容臣告退,护送三小姐回相府。

施了一礼后,径直握了阿萝的手走出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