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文觉第一时间控制了凶手, 大摇大摆的一架战舰在永堰的上空,那些空防都瞎了么?!把人丢到一边审问前因后果,他迅速带其他人勘察现场, 很快检测到量子炮的反应,不止一个。
所以连环爆炸是有人投射了量子炮,把这里炸成一片废墟!闫文觉极少发怒, 这回却是忍不住,在自家地盘内,他们拥有绝对的制空权, 任何会飞的机械或者妖兽, 都别想逃过他们的眼睛!可这架来历不明的战舰, 居然顺利抵达袁乙静的住处上方!是谁下达的指令?如果没有指令, 正常流程是被问询警告而后驱逐。
更令他感到头秃的是, 袁乙静身上的芯片传输来他死亡的判断后,就消失了。
量子炮威力极大, 房子、花田、养殖场全部炸成碎末, 瞧不出半点原来的模样,但芯片不应该就此消失,它不惧爆炸。
在范围内来回探查,均没有芯片的反应, 闫文觉向霍兰诺征询意见。
霍兰诺凝眉思索, 此事太过蹊跷, 暂时不管芯片的事, 让闫文觉去寻找人体组织,务必确认袁乙静是否真的死在这里。
你是说?他可能诈死?逃了?闫文觉脑子一转, 道:接到爆炸就全城戒严了, 他即便跑了也还没出城。
逃跑这事, 困难重重。
首先,袁乙静哪来的能耐抵挡住上方的量子炮?就算他做好万全之策,在连环爆炸中毫发无损,又如何做到让芯片发出迷惑他们的死亡指令呢?恐怕最厉害的教授都未必能行。
霍兰诺登上系统,以最高权限查看历史指令。
那架战舰最开始出现时,是接到了询问,然后被一位中将给予通行,才顺利来到袁乙静的住处。
那个中将名叫方晟,曾两次上诉反对任用驯兽师。
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动了杀心?把方晟控制住。
霍兰诺问道:审问结果还没出来么?闫文觉也等着呢,我催一下。
霍兰诺没有挂断,耐心等候,这时,有个通话请求横插进来,是宴谭。
他指尖一动,切屏接通,同时与两人对话。
霍城主,宴谭身后的背景是雪白的,看着像医院,他面色不太好,表情却很平静:那个驯兽师,是我杀的。
霍兰诺闻言,眉头一皱,他锐利的双眼直视他:你是那个内鬼。
用的是陈述句。
宴谭叹了口气,道:从行为上来说,我确实背叛了人类,你们用内鬼称呼我,也没有错。
霍兰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说话。
跟邪修有勾结的人是宴谭,他确实有些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
之前在河泽发生的事,有能耐越过陶东林把驯兽师放走的人并不多。
筛选排除下来,嫌疑人才几个。
思及宴老这一辈子,几乎全部心力都放在清缴妖兽上,清缴队是初始创建者,就是他。
他那样厌恶妖兽,却做出了令人费解的行为,即便是霍兰诺也会感到意外。
不需要他出口询问,宴谭自己就解释了原因。
人类几个城市,说是守望相助,其实各自为政,都有自己的盘算,不肯把力气使到一块儿去。
他浑浊的双眼,似乎忆起了从前,闪过复杂的情绪:当年的清缴队不了了之,将是我终身的遗憾。
袁乙静手中的寄生虫,是你给的么?霍兰诺问道。
宴谭闭了闭眼,脸上隐约有一丝挣扎,承认道:是。
他坦白道:在此之前,云径城也有我的手笔,我考虑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不破不立。
好一个不破不立。
霍兰诺冷笑一声:你指望着云径城与河泽出现危机,让其它城市的人都过来帮忙?这就是你想要的团结么?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宴谭用布满皱纹的手握成拳头,道:人被局限在城内,拥有一小方安逸天地,故步自封太久了。
所以他大言不惭的想打破格局。
霍兰诺无情地戳破他美好幻想:假使河泽在寄生虫和妖兽夹击下没能保住,其它城市顶多是过来转移幸存的民众。
结局就是,其它城里更挤了,依然不会踏出城外一步。
不!家园被毁,我会趁着他们怒火高涨的时候,发起号召!宴谭的眼底深处,迸发出亮光。
他们不会响应。
霍兰诺靠坐在椅背上,把闫文觉的通话一起连接进来,变成三人对话。
刚才闫文觉是听不到宴谭讲话的,但是能听见霍兰诺对他的回应,内鬼一词让他心惊肉跳。
怎么回事?没人理他。
宴谭被霍兰诺‘不响应’的话给激起来了,他撑住扶手:你是觉得我老了,在轮椅上站不起来……你想错了,霍兰诺打断他,语气平缓陈述事实:妖兽确实能让人类充满怒火与战意,但内鬼的存在,会叫他们彼此猜忌,人心惶惶。
谁来号召都没用。
这种情况下,城主会议时,对于出城清缴妖兽的投票表决,必然是反对居多。
眼见云径城跟河泽都成废墟了,他们若贸然组织人手出去,城里被内鬼一锅端了怎么办?关系到这么多人性命安全,一丁点的风险都经不起,没有人会愿意。
那是因为还有余地留给他们退缩,宴谭极为恨铁不成钢,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但凡没有了退路咳咳……人类就不得不战……宴老你这话太荒唐了!闫文觉瞪大眼睛:真到了没有退路那一天,是怎样一个血流成河的场面?别忘了我们的民众当中有许多普通人!兽人对上妖兽尚且危机重重,没有血脉没有能力的人,随便一扫就是遍地浮尸。
宴谭伸手拿过水杯,摸出一粒药丸吞服,顺了气之后才道:有些牺牲是难以避免的,如果它可以换来更美好的未来。
你可真是糊涂,哪有什么更好的未来?!闫文觉怀疑他是老糊涂了,疯了!人命大于天,岂是儿戏。
宴谭望着霍兰诺,道:我有时候也会想,自己是否做得不妥当,幸亏你站了出来,我没有继续后面的计划。
清缴队现在的状态,无疑非常健康。
有所保障,士气大振,充满希望与自信心。
这才是他想要的团结。
所以,他把驯兽师杀了。
宴谭没有接触过袁乙静,他最开始碰到的是寇拓那个老妖精,心眼太多,狡诈成性。
他把握着和寇拓往来之间的那个度,迟早要弄死对方。
不等他动手,寇拓再没出现,反而冒出一个新的驯兽师,宴谭知道他有个徒弟,因此猜测寇拓死了。
原以为这个徒弟跟师傅是一类人,因为他拿了师傅遗留的虫子在作恶。
在他差点被逮住时,宴谭出手帮他,留着或许用得上。
谁知没多久,就听说袁乙静在永堰归顺了。
他没有被处死,反而要用驯兽的能力将功折罪。
宴谭是绝不会信任这些卑劣的驯兽师,但霍兰诺不是他,人家就是用了。
在驯兽师的助力下,清缴队确实事半功倍。
宴谭不否认袁乙静的存在于人类能带来益处,但,隐患终究是隐患。
我的双手早已不干净,罪孽深重,这个坏人,理应由我来出面。
他打破了永堰城和驯兽师的约定,怕袁乙静死得不够彻底,投下多枚量子炮,务必叫他粉身碎骨,扬成了灰。
话已至此,无需再问下去,那方晟中将也是受过宴谭的恩,并且与他理念一致,才配合放行了那台战舰。
霍兰诺要确认的是,袁乙静到底死了没有。
他们只知他是驯兽师,却不了解修士。
还有寇拓的元婴,没有了寄托,又会去哪里?清缴队本就要赶回永堰,出了这等事,更是加速返回,这次没用一上午,两个小时就抵达目的地。
进城后,霍兰诺要去处理袁乙静的事,先把楚雪儿送回白涿岛。
你看着孩子,其它事情不要管。
他抬手轻拍她发顶。
楚雪儿的心情有几分复杂:袁乙静真的死了么?还不确定,霍兰诺道:他虽不算邪修,但接触过那么多邪修的手段,谁知有没有什么保命能力。
说的也是。
楚雪儿代入自己,出门在外,肯定不会毫无准备。
她目送霍兰诺离去,乖乖呆在家里等候后续消息。
网络上,宴谭的事情已经闹翻天了。
他自己出来公布罪行,仿照古人的‘罪己诏’,曝露所做过的一切,赫赫然挂在首页,掀起惊天大浪。
有人震惊,有人不信,还有更多人在唾骂。
宴谭卸下名誉大元帅这个称号,坦然接受一切结果。
他活了这漫长的一辈子,努力过拼搏过,曾经受人爱戴,现在却要面临遗臭万年的结局。
想来他会作为人类的罪人被记载下来。
这一切来临时,宴谭居然很平静。
人之将死,没有半点慌乱与畏惧。
无人能否定宴谭做过的贡献,他却不能因此免去军事法庭的审判,即便快死了也一样。
法庭会公平公正地给予判决,这些标签贴在他身上,伴随他的死亡。
方晟同样要遭受严厉处分,他越过城主与副城主私自行动,哪怕宴谭担了所有罪名都没用。
霍兰诺忙到深夜才回来。
楚雪儿替他煮了一顿夜宵。
她厨艺一般,算是还能入口。
霍兰诺这人嘴巴挑剔得很,却是不敢挑到她身上来,勉强吃了。
下午没有给孩子换水吧?霍兰诺站起身:我现在来。
随着人鱼卵的长大,两人都担心营养不够充足,这深海生水从一日一换,改成一日两换。
此事一直是霍兰诺的任务。
虽然人鱼卵偶尔捧一下没事,但楚雪儿一直避免用自己的掌心去触碰他们。
霍兰诺操纵水元素,那可太方便了,一边托起两个大球球,一边把水源给换了。
楚雪儿就在旁边站着看。
不知是否感知到双亲的注视,银尾的人鱼宝宝砸吧着小嘴巴,当面翻了个身。
两人已经见过好几次他们翻身了,所以没有一开始那么激动。
不过还是心底一片柔软,觉得自家孩子天下无敌第一可爱!他看上去好乖啊!楚雪儿真想把他搂在怀里亲两口。
正说着,小家伙似乎有所察觉,银色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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