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无忧现在安排出去的人都是年纪颇大, 为人稳重,又有些心眼的。
这些人到了铺子里,按照教主的指示, 开始在□□的基础上,慢慢重塑修仙人的底线。
最近情况复杂, 常无忧要求外面的人一日一报,消息直接送到她面前来, 她会细细看了做出指示来。
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也直接联系她就好。
她安排过去的人确实稳妥,最近开始适当地惹事, 却不惹大事。
常无忧每日里都在看他们送来的讯息, 确保一切都在有序发展。
应该没事。
常无忧对何染霜说:昨日里, 香叶出门看到了一个修仙人在打骂乞讨的孩子, 香叶直接动了手,救了那孩子。
香叶和那修仙人旗鼓相当,两边受了点伤, 但都不严重,最后骂骂咧咧的, 也就结束了。
修仙人知道,上头的人还是想□□, 那么自己该出气就出气, 但事情不能闹大。
新的局面慢慢形成, 仙修魔修走在路上相遇了, 有时候实在看不过眼,就会打上一架, 但打过这一场之后, 也不会有什么后续的大麻烦。
这是常无忧想要的局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的人虽然有些小危险,但能好好活着,也能尽己所能多救些受苦受罪的凡人。
常无忧认真读着消息,筹谋着下一步。
她有自己的计划,但计划中总有些变动。
但目前的变动都是好事,将局面推向了对他们更有益的一边。
之后,他们慢慢扩张势力,真正做到和修仙界各顶半边天,那时候,凡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他们会对所有的凡人提供庇护,让他们有选择如何生活的权力。
同时,曲肃和何染霜的修炼绝不能落下,只要他们中有一人化神,他们魔教便有了真正的底气……常无忧殚精竭虑思考着魔教,思考着天下凡人的生计。
她思索着每个地方修仙势力的布局,考虑着修仙人的功法和自己人的功法是否克制,然后调换人手。
用脑子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常无忧每日都吃得挺多,但还是慢慢消瘦下来。
曲肃不想让她这么劳累,但这些事情,他只能帮她,却不能替她做了。
曲肃只盼着她能好好休息上一天。
但曲肃他们说的话,常无忧并不会听,即使事情安排好了,她仍然在一步步推演,没有休息的时间。
她不敢多休息,生怕自己停了,自己人就会有危险。
但有人的话,常无忧会听。
囡囡也心疼教主,她有些早熟,看了教主有些苍白的脸,便自己做了主张。
囡囡悄悄去了云阿叔那里一趟,第二日,常无忧便收到了来自前辈的传讯:有事,速来。
曲肃自然是跟着她去了,但到了小院子后,前辈没说上一句,常无忧便没了意识,曲肃及时将她扶住。
前辈叹了口气:囡囡说她最近累着了,我还想着是不是囡囡多思了,没想到竟真的耗了不少精神。
曲肃明白了前辈意思,于是珍重道了谢,将常无忧抱过去,轻手轻脚放在了屋中的小床上。
然后,曲肃在院中和前辈一起喝茶。
这事,他很感激前辈。
他自然也可以让常无忧陷入昏睡,但无忧醒来后,一定会和他大吵一顿。
前辈这样做了,无忧顶多有些郁闷,却不会真的生气。
他们两个在院中喝茶,没多久囡囡也来了,她来了之后,只对曲肃点了点头,然后便和前辈说起了其他事情。
曲肃一言不发,一杯接着一杯得喝茶,等过了四个时辰,前辈便松了口:走吧。
曲肃去了房中,将还没醒来的常无忧抱起来,到了屋外。
他对前辈道了谢:多谢前辈。
然后,曲肃视线下移,看到了囡囡。
这事囡囡也有功劳,但曲肃已经很多年没和囡囡说过话了,他张不开嘴,于是冷冷淡淡对着囡囡点了点头。
囡囡也冷冷淡淡对着他回了个礼。
一眨眼,曲肃便和常无忧站在了密林中,常无忧逐渐醒来,眼神还有些迷茫,但片刻后便反应过来。
她张嘴就想骂曲肃,但曲肃眼神躲闪,很明显是有些心虚模样。
事情也不是曲肃做的,骂他多少有点泄愤的意思了。
常无忧郁闷极了,只能转了身,摆摆手:回去吧。
曲肃松了口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悄悄跟在她身后。
常无忧休息了那一次之后,果然好了一些,曲肃便放了心,他最近没什么事情,自己修炼就好。
一闲下来,他就想起来自己毕竟是个做师父的,总得教教弟子。
他和子吉约了时间,每日傍晚在潜龙山北侧山间,他将剑法练给子吉看。
子吉最近一直和囡囡在一起修炼,黄昏的时刻本来是他和囡囡对练的时间,子吉听了师父的安排,有些犯难,觉得有些耽误自己和小师妹的相处了。
但学习要紧,子吉想了想问囡囡:小师妹不然和我一同前去?囡囡摇了摇头:不去了。
她很坦然:他应该不想见我。
她知道曲肃讨厌她,于是她也不愿意叫他一声师叔。
子吉知道这段故事,所以没再多话。
第二日,子吉去见了曲肃。
曲肃话不多,比起用言语教,更愿意用行动教。
于是,他径直在空地上舞了一套剑法。
曲肃的灵气很强,动作将空气震荡。
囡囡在不远的地方,等子吉结束之后来找她,曲肃动起来的时候,囡囡敏锐地向那个方向看去。
她什么都看不到,但她闭上眼睛,心神在林中穿梭,便用神思看到了空地上的画面。
曲肃的剑,和云前辈不同,囡囡见子吉学过曲肃的剑,但和自己看到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
云前辈的剑,招式完美,但总带着一些颓然又温和的气息。
而曲肃的剑,激昂的怒意直冲天际。
囡囡沉浸在曲肃的剑气中,完全忘记了这是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喜欢的人。
等曲肃舞罢,他垂眸站在原地:走吧。
子吉觉得自己感触颇多,有很多想和小师妹说的,于是赶紧跑开了。
之后的日子里,每日曲肃都来这里给子吉演练,每日里囡囡都会在不远的地方用心神窥探。
子吉什么都不知道,卖力地将自己学到的东西认真教给小师妹,却不知道小师妹学到的和他一样多。
囡囡略微有些愧疚,觉得自己也许不该这么做,但她真的很想看他练剑。
于是,她就怀着一丝不安继续了下去。
有一日,后山囡囡的朋友有些事情,唤她过去,事情忙了很久,子吉等了她一整天,都没能等到。
到了黄昏时,曲肃来了,子吉只能先跟师父学剑。
曲肃站在往日练剑的地方,握剑做了个起手式,忽然却顿住了。
等一会儿。
曲肃说。
子吉不知道师父在等什么,但师父说要等,那他就只能等着了。
这一等,从黄昏鸦归,便等到了月出于坡。
子吉等得身心俱疲,但师父闭着眼睛,看起来是一定要等下去了,子吉也只能耐着性子等。
终于,曲肃动了:开始吧。
曲肃手动,干脆利落舞了一套剑法。
这套剑法和昨日是连贯的,若是略过了这一套,对昨日的也会有些影响。
舞过了剑,曲肃便径直离开了,一句都没多说。
子吉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一直都知道师父有些奇奇怪怪,但今日他还是非常疑惑。
子吉往山下走,在他和小师妹时常待的地方看到了小师妹。
子吉很是高兴,他笑起来,大大地挥手:小师妹,你终于回来了啊!他兴高采烈,想将一天所有的事情都讲给小师妹听,自然也讲到了师父今天的奇怪之处。
特别奇怪,他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师父发现:他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站在原地等半个多时辰,说在等,我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囡囡一直在笑的嘴角忽然就放下了。
之后的途中,她非常沉默。
半个多时辰啊,她默默想着,那时候自己从后山赶上来,紧赶慢赶,想看曲肃练剑,她都做好准备了,时间晚了,曲肃的剑法说不定练完了,她能看见个收尾就不错了。
没想到,她赶到的时候,曲肃刚开始起手式。
那时候,她还在庆幸,觉得自己运气真好。
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可笑了。
囡囡沉默地看着地面,草叶上已经生出了浅浅一层露水来。
她可傻啊,她有些想笑自己,他一个元婴,怎么会感觉不到褪凡窥探的目光?子吉将师父奇怪的事情说了一通,其中掺杂了些小时候被师父揍的个人恩怨,言辞有些不怎么友好。
说完了之后,子吉扭头看师妹,满心以为自己能得到赞同,却看到了略带谴责的目光。
子吉:?你们不是关系不好吗?子吉不明白,觉得非常费解。
第二日,他看到了更加不理解的事情,他和师父同行在山上,迎面看到了小师妹。
若是往日里,师父和小师妹定是互相装作看不见,擦肩而过罢了,但今日,小师妹竟然站在原地,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师叔好。
曲肃仍然是冷冷淡淡一张脸,没有开口,脚下未停,但在走过囡囡身侧时,口中发出了轻不可闻的一声嗯。
子吉:?子吉:!他抓耳挠腮,转着弯问师父,也追着问囡囡,但没人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吉晚上看着月亮,深深觉得这个世界太过复杂。
他还是喜欢没什么脑子的三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