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姒之前以身体有恙为名, 始终都未曾见客。
宋怀慕前些时候来仁明巷找她的时候,也被以九公主殿下近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而被挡回。
沈初姒怕宋怀慕这些时日担心, 所以在翌日清早就给宋府递去了帖子。
寝屋久未住人, 虽然蒲双梨釉每日都会进来清扫整理,但是还是和她之前的布置稍微有点儿出入, 尤其是之前放在桌上没有放回柜中的书籍。
蒲双将那些掀开的典籍都放回到了柜中, 但是顺序和沈初姒自己整理的稍微有点儿不同。
昨日太过匆忙, 先是向蒲双她们讲了在西境的事情, 后来谢容珏走后没有多久,她就觉得有点儿倦意, 一直到现在,才看到柜中的那些典籍。
沈初姒按照平日里的习性将这些典籍按照顺序重新整理了一遍,刚刚按著书脊将它推入柜中的时候, 梨釉在外面突然轻轻叩了叩门:殿下, 宋二小姐来访。
沈初姒应了声,整理了一下裙裾,然后前往前厅。
算起来,也有几个月没有见到过宋怀慕了,现在已经是初夏, 宋怀慕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襦裙, 原本手上正在拿着一杯蒲双递给她的冰饮, 看到沈初姒的瞬间, 赶紧地将自己拿着的杯盏放在一旁, 阿稚!宋怀慕跑过来将头埋在沈初姒的身上蹭了蹭, 好些时候都没见到你了, 怎么样, 身体好些了吗?沈初姒摸了摸宋怀慕的头以示安慰,轻声道:别担心,我没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原本在厅中的侍女退下,侍女明了,福了身后就悄然退下了。
宋怀慕知晓沈初姒大概是有话要说,松开手,之前前来这里找你的时候,侍从说你身体有恙,不能见客,再加上西羌阙王的事情,我总觉得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所以这段时日到底怎么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仔细端详了一下沉初姒,我瞧着阿稚好像是清减了一些。
沈初姒抬手让宋怀慕先坐下,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前往了西境一趟。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宋怀慕闻言却顿时面色忽变,西境?怎么会前去西境?宋怀慕顿了下,我之前其实就大概猜到了,恐怕不只是身体有恙,虽然不时有宫中御医还有药材送到仁明巷,但是这时间却实在是太巧了一些,但是我也没想到,怎么会是西境?这件事京中上下隐瞒得很好,即便是有人发现了些端倪,但也没有人敢往下猜去。
独孤珣离开盛京的时候悄无声息,是因为,沈初姒语调平静,之前金銮殿上的事情,让他怀恨在心,所以他想要将我也一同带回西羌。
什么?宋怀慕惊呼一声,当日洗尘宴的时候,她并没有先去,但是听着父亲口述,大概也知晓了这么一段渊源,虽然现在沈初姒说出来的话实在是让人有点儿不敢置信,但是联系到这段时日的事情,却又说得通了。
宋怀慕厘清了一下这段时日的事情,如梦初醒地对沈初姒道:所以圣上前段时日在盛京上下要找的宝贝,就是阿稚?这段话让沈初姒有点儿没有想到,疑惑地嗯了一声。
宋怀慕见她不知晓这件事,解释道:就是月前,独孤珣离开盛京不久,圣上在盛京上下到处搜寻,就连城门都是戒严,说是丢了一件宝贝,还有人说,是不是独孤珣离开的时候顺带偷了什么回西羌,也有人说,是不是当真丢了什么,反正当初那阵仗很大,众说纷纭的。
宋怀慕顿了顿,随后看向沈初姒,笑了一下,现在来看,原本那个宝贝,就是阿稚。
之前在寺中见到圣上的时候,他实在是太凶了,现在来看,倒也并不是全然是这样。
沈初姒只知晓沈琅怀几乎派出了全部的隐卫,却没想到,在盛京的时候,也大费周章地寻找自己的下落。
她突然想起从前的时候,在自己与他的关系还没有到后来那样的地步的时候,年少无知时,她也曾跟在沈琅怀身后,亦步亦趋地叫着皇兄,只是后来疏离了以后,就只剩下客套和远离。
其实宫中的皇子公主们都很敬爱这位兄长,沈琅怀少年时就被人称赞,正统嫡出,少年有为,才智过人,对谁都是如出一辙的温和有礼。
但是后来,就只是对沈初姒一个人,说话从来都算不上是有礼。
沈初姒一直以为这位皇兄一定是厌恶自己至极,却没想到,金銮殿上,他一再袒护,后来自己被独孤珣带走的时候,他又这般大费周章。
沈初姒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杯壁,半晌都没出声。
宋怀慕知晓沈初姒恐怕是想到了从前的那些往事,便另起了一个话题,那独孤珣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了些,那后来呢,阿稚又是怎么被找到的,西境这般大,又是靠近西羌,即便是隐卫,恐怕也颇费了一番周折吧?沈初姒闻言,摇了摇头,不是隐卫。
不是隐卫?宋怀慕讶然,那还能是谁?这件事沈初姒原本也没打算瞒着宋怀慕,只是说起来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尤其是之前因为宋怀慕言之凿凿说起的不行,后来……实在是有点难以收场。
陌生的热意,和他压在喉间的闷哼。
沈初姒低着眼睫,难得沉默了许久,宋怀慕等了好些时候,都没有等到沈初姒应声,抬眼看向沈初姒的时候,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一般,阿稚,你的耳朵怎么红了?宋怀慕说完这句话以后,福至心灵,突然想到了什么,阿稚现在这样实在是可疑。
让我想想,我之前好像确实是听到家中那个弟弟说过,镇国公世子这段时日都不在盛京城了,不过这人向来神出鬼没,倒也算不上是什么稀奇事——不会这段时日,他就是前去西境,与你一直在一起吧?沈初姒原本就没有打算瞒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宋怀慕原本也只是一猜,没想到当真是谢容珏。
她愣了下,随后啧了两声,看来他果然还是栽在了阿稚身上,前去西境恐怕也是吃了点苦头,还是从那位小阙王手下抢人,还算是有点儿胆识,还能考虑考虑,毕竟以往这位何曾管过这样的事情,不过……宋怀慕声音小了点儿,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在西境,有没有发生点什么?诶,不对不对,我总觉得这人多半是不行,事关重大,你可有试过?宋怀慕不说起这么些话还好,现在说起这些话,沈初姒原本耳廓上的热意都没有消退,现在反而有往下蔓延的趋势。
虽然他生得确实极好,但是也不能中看不中用,宋怀慕神色认真,阿稚你可不能只被美色所惑,可一定要先验验货再说。
宋怀慕顿了顿,在西境这么些时日,你验货了吗?沈初姒默了片刻,随后小声答道:……算吧。
虽然……但是,确实,也算吧。
所谓的验货。
沈初姒想到了之前的那些场景,手指稍稍蜷缩了一下,其实宋怀慕从前与她说起这些的时候,她大多都只是一知半解,但自从在西境的这一次出行以后,确实是知晓了不少。
宋怀慕知晓沈初姒现在多半是害羞了,也没有再多问下去,只是脸上带着一点儿促狭的笑意。
只是心下暗叹一声,阿稚果然是长大了。
宋怀慕不知道为什么,脑中突然冒出句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念头来,只是自己辛辛苦苦养的这株白菜,却是被那位镇国公世子给拱了,还是有点儿不甘心。
只是宋怀慕向来了解沈初姒,恐怕这段时日,也是当真对那位世子生出了一点儿情意。
阿稚向来聪慧过人,现在既然是想要重蹈覆辙,多半也是被打动了。
宋怀慕相信沈初姒的决定。
宋怀慕抬手拨弄了一下沉初姒鬓边的发,还记得以前去鸣秋寺还愿的时候我与阿稚说的话吗,其实无论阿稚想怎么选都好,阿稚向来聪明,我相信阿稚,无论是想要再无往来也好,还是想要破镜重圆也好,我都会支持阿稚的。
宋怀慕说到从前还愿的时候,沈初姒也想起了在马车上宋怀慕愁眉不展的样子,你说到这件事,你之前不是一直在相看京中的世家子弟了吗,这么些时日,有定下亲事吗?沈初姒说起这话,宋怀慕挎起了脸,摇了摇头,自然是没有,我相看的世家子弟,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各个都是歪七扭八的,不过我也不急,之前着急是因为传言要为你皇兄选妃,但是这都过了春了,也没什么动静,今年多半是不会选秀了。
这样也好,我就不着急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皇兄怎么后院之中一个妃嫔都无?听说太后早就已经急得不行了,尤其是那个李家的三小姐,就是你皇兄的表妹,几乎隔段时日都要进宫一趟,摆明了就是想将她送入后宫之中。
不过听我爹爹说,那李三小姐,你皇兄连见都不曾见一面。
关于沈琅怀的事情,沈初姒其实也不是很了解,但是看到宋怀慕这样担心的模样,小声宽慰道:我会帮你好好留意着,若是有了选秀的消息,我会提前知会你的。
宋怀慕闻言,笑得眼睫弯弯,我就知晓阿稚最好啦。
作者有话说:小宋:验货了吗?阿稚:……算吧。
大舅哥:逾矩了吗?谢狗:(义正言辞)(打死不承认)未曾!还有一更,十二点前。